73 ☆、章

? 有了賬本,接下來就是找證人了。賬本這種東西,只能起到一個輔助的作用,并不能做關鍵性的斷案證據。只是,這個賬本,做的太詳細了,連哪一天誰來取走多少錢,哪一天石料廠送來幾塊石料,都記得特別的清楚。

唐老頭的兒子心細,估計也知道,只有賬本是不行的,于是,還有一本記錄,大致看下來,就是某天李源道見了誰,某天李源道去了哪兒,這個可是太有用了,林靖陽覺得,就憑着這個,将來,自己都一定得将人家的老爹和兒子給照顧好了才行,不辜負這人的一番辛勞。

只要按照這上面的出入,将大部分的人給抓了,就算是能将證人給抓到手了。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江婧娴能管的了,她也管不了,林靖陽每天回來都累的連話都不想說了,她也不纏着想知道案子的進度了。

只按照自家娘親之前說的,要當個賢妻,将家裏打理妥當,照顧好林靖陽的衣食住行,平常不用別的事情去煩他,林靖陽願意說,那她就停住額,林靖陽不願意說,那她就不打聽。

不過,後院和衙門也就隔了個小院子,再加上她也是偶爾去前面書房的,所以,有時候還是能聽到一兩句。比如說,石料廠現在的主人是原來主人的遠房侄子,原先的那個主人已經逃走了,他正派人去抓。

比如說,李源道今兒送了一個盒子過來,打開一看,裏面裝着一柄玉如意,下面竟然還有隔層,塞着兩張地契。用李源道的話來說,就是他對林靖陽一見如故,想要和林靖陽當個拜把子兄弟。

不光是李源道,李夫人也三番四次的給江婧娴下帖子,不是請吃飯,就是請看戲,或者是賞花,這到了五六月,天氣熱起來了,荷花也開了,在亭子擺上桌子,放上茶水,弄點兒點心,小風吹着,也确實是惬意的很。

“之前林夫人不是說想要回京嗎?”李夫人觀察着江婧娴的臉色,見她神色舒緩,就笑着問道,江婧娴點點頭,其實她是不怎麽想來的,但是,李夫人這帖子都是第四個了,現在李源道可還沒落馬呢,她就直接不給面子了,有些得意便猖狂的感覺。再者,關鍵的賬本,應該是李源道自己的那一本帳。

若是沒有這個賬本,指不定李源道就能翻身。但是這個,林靖陽一直沒能找到,江婧娴私心裏,也是想要幫幫忙的。反正就是說幾句話嘛,能幫上忙自然好,幫不上也沒關系。

“是啊,也是我魯莽了,之前只說讓李夫人幫我打點,可現在,我家将軍說,我們暫時還不回京呢,所以……”江婧娴有些為難,之前那幾千兩銀子,就別提了吧?

李夫人忙擺手:“妹妹聽說我,之前呢,我說需要打點,是怕你着急,有銀子好辦事兒是不是?妹妹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但這段時間我瞧着妹妹也不算很着急,就自作主張,請了別人幫忙,不用打點的。”

江婧娴愣了一下:“不用打點?”

“是啊,不光是不用打點,林将軍若是能回京,立馬就能進三千營呢。”李夫人笑着說道,壓低聲音,做出神神秘秘的樣子來:“其實吧,這事兒也不是我的功勞,還是你家将軍太能幹了,上面有人賞識你們家将軍呢。”

江婧娴臉上立馬露出些驚喜,李夫人心裏也說不清是什麽滋味,一開始,聽說懷慶府要來個新指揮使的時候,她是不怎麽在意的,畢竟,她家大人,在懷慶府已經經營了将近十年了,怎麽說也能算個地頭蛇了,再加上有二皇子庇佑,想要拿捏一個二十來歲的指揮使,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所以,在初次見江婧娴的時候,李夫人也沒怎麽掩飾自己的輕視,蘇夫人是什麽身份?同知才幾品?蘇夫人身上的诰命也才六品,指揮使夫人的诰命可是三品的。

連蘇夫人都能對江婧娴嗆上幾句話,那會兒瞧着江婧娴年紀小小的,雖然也反駁,多數時候卻是不知道用自己的身份的,她更覺得,這指揮使夫人年紀太小,一團孩子氣,不用放在心上的。

誰知道,再過一段時間見面,就覺得這江婧娴的腰杆子挺直了不少,蘇夫人倒是還敢嗆聲,只是,嗆聲之後,都要被被噎的臉紅脖子粗,不敢再出聲反駁。

她以為,江婧娴到底年輕,只覺得自己有個當将軍的相公,就立馬抖起來了。雖說蘇夫人的身份比不上她,但都是官夫人,明面上,都還是要和和氣氣的才好,這樣撕破臉實在是有礙于名聲。

再後來就是拐賣孩子那件事兒了,江婧娴繞着圈子就是不答應,她那會兒想着,這人連半點兒自己的主見都沒有,相公說什麽就是什麽,都不敢自己拿主意,實在是窩囊了點兒。

再再後來,她又覺得江婧娴不像是表現出來的那樣蠢,要不然,為什麽每次辦事兒的時候,說話都很好說,但一到關鍵時候就什麽都辦不成了?

不是林将軍不願意,就是她自己在猶豫不給準信兒,這會兒李夫人才忽然想起來個問題,自己對江婧娴,到底了解多少呢?她以往一會兒聰明,一會兒蠢笨,一會兒魯莽,一會兒猶豫的樣子,到底哪個是真的呢?

這會兒見江婧娴臉上神色驚喜,李夫人雖說有些猶豫,卻還是繼續說道:“二王爺你知道吧?”

江婧娴眨眨眼,就這麽直白的說出來真的好嗎?

“妹妹,我是拿你當自己人,所以今兒這話,咱們出了我嘴,入了你耳,就再沒別人知道了,哪怕你将來說出來,我也是絕不會承認的,你明白嗎?”李夫人看着江婧娴的眼睛,認真的問道。

江婧娴恍然大悟,難怪敢直接開口呢。

“歷數每朝每代,繼承皇位的,向來都是嫡長子,不是嫡長子,也要是嫡子或者長子,當今皇後沒有親生兒子,将來繼承大寶的,必定是長子……”

江婧娴臉色慘白,慌忙起身,連凳子都差點兒帶倒了:“李夫人,這話可不是你我能說的,我忽然想起來家中還有些事情……”

沒等她說完,李夫人就拉着她的手使勁将人按坐在凳子上了:“你別着急,就像是我之前說的,今兒這話,出我口入你耳,絕不會有第三個人聽見,不管是你還是我,出了這個亭子,不管是誰再提起來,都沒有證據,我是絕對不會承認的,你也不能承認,明白了嗎?”

江婧娴臉色雖然還是慘白,卻是安穩了一些,只是不再開口。

李夫人也不介意,繼續說道:“這戰場上的事情,別看我是女人家,我時常聽我們老爺說,也是知道一點兒的,北疆那邊,還是林将軍他們平定的,至少十年內不會有戰争對吧?西疆那邊,和咱們一向是交好的,十年之內,也不會有戰事對吧?東邊是海,南邊,前幾年打趴下的,十年之內,同樣不會有戰事對不對?”

江婧娴眨眨眼,沒說話,李夫人嘆口氣,繼續說道:“我們家老爺是文官,在這個位置上坐了十年,因為也沒遇上個天災人禍,也沒有立功的機會,所以,十年了,都還只是個知府。你想想你們家将軍,若是不打仗,他這樣天天操練士兵,能有什麽用?這樣就能立功嗎?別說是十年了,二十年都不一定升官,往好處想呢,說不定你就要在這懷慶府呆上個十年二十年了,好歹熟悉這地兒了,除了知府夫人,你也不用在別人面前伏低做小了。但是回京這事兒,你也別想了。”

李夫人一邊說一邊看江婧娴的神色,見她若有所思,心裏就又推翻了之前覺得江婧娴聰明的想法,真要聰明,這會兒就該走人了,而不是留在這裏聽她說話。

“壞點兒呢,就要遭上頭的忌諱了,你說都不打仗了,你将士兵訓練的那麽好做什麽?是不是要謀反啊?”李夫人繼續說道,見江婧娴臉色白了白,心裏就有些鄙視,怎麽看都不覺得這麽小小個姑娘,會有那麽深的心機,估計以前也就是湊巧了。

要真是聰明,那之前差賬本的事情,不是應該早開口了嗎?怎麽到現在,都不提半個字呢?

“再者,就是有戰事,你舍得你們家将軍上戰場嗎?那可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若是有個萬一,你這年紀輕輕的……”李夫人很可惜的說道:“再找個像是林将軍這樣對你好的,怕是不容易吧?”

“可若是有了從龍之功……”李夫人還在說,江婧娴卻有些走神了,說來說去都是這一套,大家都不是傻子,從龍之功誰不想要?就連他們家将軍,也是暗搓搓的在謀劃這種功勞的,只不過,跟的主子太低調,到現在林靖陽都還沒暴露出來呢。

估摸着時間,江婧娴覺得時間也差不多了,就做出誠惶誠恐的樣子來:“夫人可萬萬別說這種話了,今兒我就當做沒聽見,我瞧着這天色也不早了,我這就先回去了,有空了再請李夫人去我們釜山坐坐。”

李夫人還是沒能得個确切答案,回頭仔細想想,江婧娴确實是沒說起賬本的事情,難不成,林靖陽半句都沒給她說?真是可笑,林靖陽時不時的就帶着他的夫人到外面游玩,對外做出一副恩愛無雙的樣子來,實際上,還不是将江婧娴當成了那籠子裏的寵物?

想要寵愛的時候就摸兩下,不想要寵愛的時候,連看一眼都覺得浪費力氣,嗤笑了一聲,李夫人揉揉額頭,問身邊的丫鬟:“老爺呢?”

丫鬟有些不敢開口,李夫人一皺眉,那丫鬟就趕緊說了:“去梅姨娘那裏了。”

李夫人就覺得胸口堵了一下,又想起來林靖陽和江婧娴,哪怕只是做戲讓外面看,林靖陽也從來沒往家裏擡過姨娘通房什麽的……和江婧娴比一下,當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寵物,天天傻樂,什麽時候被丢掉了都不知道原因,或者是自己這樣,比肩而站,卻又要忍受那些妖精們的存在,當真是不知道哪個更好些了。

“去,叫老爺回來,就說我有事兒找他。”揉了揉胸口,李夫人吩咐道,小丫鬟忙應了一聲,轉頭就出了屋子去找梅姨娘。

出了李家的大門,江婧娴沖阿珠眨眨眼,阿珠笑嘻嘻的點點頭,主仆兩個雖然沒說話,卻都懂了彼此的意思。

回到自家,換了身舒服的衣服,江婧娴才招手叫了阿珠:“怎麽樣,都打聽好了?”

“嗯,李家總共有三個姨娘,一個梅姨娘,說是最受寵的,原先是李大人書房裏的大丫鬟,生有一個兒子,然後是白姨娘,不太受寵,但也不算被冷落,說是別人送的,是瘦馬出身,沒有子嗣,一個是香姨娘,說是李夫人原先的大丫鬟,生有一個女兒,受寵的機會也一般般,不多不少,李夫人挺公正的,每個人的侍寝都是安排好的。”

阿珠不停頓的将自己打聽來的消息說給江婧娴聽,江婧娴摸摸下巴,首先,這個梅姨娘應該先排除掉,雖然她還沒當娘,但設身處地的想一下,讓兒子當個階下囚,還是讓兒子當個官宦子弟,簡直不用思考好嗎?你說你們已經掌握了證據,那肯定是趕緊告訴自家老爺,讓老爺将證據給消滅掉啊。

香姨娘也排除掉,李夫人不是傻的,既然敢将自己的大丫鬟給開臉了,那這大丫鬟的娘家一家子的賣身契,都肯定是在李夫人手裏的。再者,這香姨娘還有個女兒,同理,當個階下囚還是當刮官宦人家的小姐?

那麽,就只能從白姨娘身上下手了,原先是瘦馬,別人送的,這生不出孩子,到底是原先的問題,還是到了李家之後的問題,就有點兒說不準了。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女人無牽無挂,又不算特別受寵,就是李家倒了,她也可以找個下家,自己只要許諾,會幫她脫籍,然後給她安排個好歸宿,應該是不難說服的吧?

“你套話的時候,那人察覺到什麽了嗎?”江婧娴問道,阿珠忙搖頭:“沒有啊,我只說,咱們家就只有夫人一個,夫人過的好,我們這些當丫鬟的就過得好,像是香桃姐和香杏姐,就都嫁了良人,也快生孩子了,我啊,只要好好伺候夫人您,将來也肯定能嫁個好人家的,說不定以後也能是個官夫人呢。”

阿珠笑嘻嘻的說道,當丫鬟的,也就那麽幾條路,一條是被主家做主,嫁個小厮或者掌櫃什麽的,一個是自贖,回家嫁人,一個就是當通房姨娘往上爬、

一般來說,第一個是比較好實現的,自己當丫鬟,嫁個小厮,将來祖祖輩輩都是家生子,都是下人。最後一個,雖然不太好實現,但萬一實現了,那也是一條通天路,但前提是,別遇上李夫人這樣精明的主母。

第二個,很難很難,幾乎就是撞大運的存在。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裏面,說不定就只有那麽一個。

香桃和香杏的婚事,在整個懷慶府所有的丫鬟心裏,幾乎就是神話一樣的故事了。有當官兒的相公,雖說只是親衛,連個七品都算不上,但那也是正經官身啊。有豐厚的嫁妝,主子看重,對她們就像是對親姐妹,事事周到,簡直想都不敢想。

可偏偏,人家能遇上這樣的好事兒。

阿珠這樣充滿期待的一炫耀,李家的小丫鬟就忍不住了,自己唠唠叨叨的說出來的,可不是阿珠套話問出來的。

看着阿珠那炫耀的小樣子,江婧娴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她臉頰:“好,今兒這事兒做的好,所以呢,有獎賞,那個珍珠的簪子,就上賞給你了。”

阿珠瞪大眼睛:“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江婧娴笑眯眯的說道,阿珠樂的見牙不見眼,喜滋滋的沖過去拿了珍珠簪子,在自己頭上比劃了兩下:“夫人看我好不好看?”

江婧娴笑得合不攏嘴:“好看,當然好看,我的簪子是帶着法力的,你一戴上,就變成最好看的姑娘了。”

“夫人又拿我開心。”阿珠嘟嘟囔囔的說道,正好唐媽媽端着一碗湯進來,聞言瞪了自家閨女一眼:“夫人對你寬和,你可別蹬鼻子上臉!”

“媽媽別生氣,阿珠是個聽話乖巧的,我很喜歡她呢,将來啊,我也一定給阿珠找個最好的相公。”江婧娴笑眯眯的說道,阿珠臉色羞紅,一跺腳,跑出去了。

唐媽媽将那碗湯放在江婧娴面前:“夫人快喝吧,這大熱天兒的,出去一趟,回來喝個酸梅湯消消暑,我沒放冰,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吃那麽多冰的東西。”

江婧娴點頭,笑眯眯的喝了湯。等林靖陽回來,就将自己打聽的事情說了一下,這些可不是今天一天打聽的,以前她去李府,也偶爾會留心一下。

李夫人是聰明人,再加上李源道有些心虛,李家的下人,管理是特別嚴格的,外面幾乎都打聽不出來什麽,不像是在京城的時候,隔壁的林家就是早飯多吃了一碗,這邊的江家都能打聽出來。

再加上李夫人也不喜歡姨娘們出門見客,來懷慶府這麽久,若是不仔細打聽,江婧娴都還不知道李源道有幾個姨娘呢。

“我的意思是,咱們先打聽打聽這個白姨娘的來歷,然後派人和白姨娘聯系上,看她願不願意做這件事兒,若是願意,将來就幫她消掉賤籍,要是不願意,咱們就只能先将白姨娘給暫時關着了。”

江婧娴笑眯眯的說道,林靖陽看她那小得意的樣子就忍不住想要逗逗她:“萬一她表面上答應了幫忙,等咱們将人放了回去,她又去找李源道說出這個事情來呢?”

“說就說呗,反正咱們确實是要找賬本,沒讓白姨娘倒戈,是咱們走的這一步不對,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到底是有些心虛,江婧娴說話都沒敢大聲,很有些底氣不足的樣子。

林靖陽笑眯眯的摟着她親了一口:“只是萬一,這個辦法,成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白姨娘又沒有子嗣,對她來說,李家和別的地方,應該是沒什麽大差別的,若是咱們承諾,等事情辦妥當了,帶她回京,找個太醫看看,說服她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女人嘛,這輩子所求就兩件事情,一是嫁個好相公,二是生個好孩子。

當然,萬一那個白姨娘心裏是愛着李源道的,事情就不好辦了,但是,這麽低的可能,他們應該碰不上吧?李源道長的那樣子,也不算特別好啊。至少在江婧娴心裏,連林靖陽的一根手指頭都是比不上的,但萬一,白姨娘喜歡的就是那口呢?

很擔憂的将這個問題和林靖陽說了一下,林靖陽摸摸下巴:“說的也是,萬一呢,所以,咱們得先找個人試試,看白姨娘到底是什麽人,這事兒你就不用管了,我那衛所五千士兵呢,随便找個人來探探路就行了,若真能看對眼,說不定也是一樁好姻緣。”

這世道,女人太少了,普通老百姓娶媳婦兒很困難,白姨娘就算是以前是瘦馬,但指不定不是自願的呢?說不定也是想着要過普通日子呢?

江婧娴果然就不問了,摸摸林靖陽的額頭,殷勤的給人洗澡,上搓搓下搓搓,将人伺候的心滿意足,然後才提出自己的要求:“等這事兒完了,你陪我是去和縣轉轉?之前李夫人就說,那邊的景色挺好的,适合踏青,之前沒去,這馬上就七月了,咱們去看看秋收?”

“好,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林靖陽挺心疼自己勤勞的小媳婦兒,抱着親了兩口,放下床帳,之前一直忙着查案的事情,很久都沒有纾解過了,自家娘子的樣子,看着也不像是反對,那還不趕緊開吃吧,再磨蹭下去可就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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