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事變

? 付雲煙愣住了，一風何時來到此處？為何無人發現？難怪這幾日雙月情緒穩定了不少，原來是早知道會被人救出去！

付雲煙的心忽然慌了，他眼睜睜看着雙月和玄夜就要離去，急得立馬站起，卻從亭中摔了下來。“雙月！別走！”

雙月回頭看付雲煙倒在地上，有些訝異。正在她猶豫是否要去看看時，玄夜在她身旁冷冷道：“別過去，小心有詐。”

付雲煙強迫着想讓自己站起來，卻發現只是徒勞。近兩日，他體內的蠱已經在加快侵蝕他的身體，他的雙腿已經沒了知覺。

然而，他不想讓雙月知道。他知道雙月喜歡在這庭院中走動，便讓服侍他的人早早将他扶到亭中坐下，等待雙月到來。一坐，便是半日。

付雲煙的額頭因為撞擊而現出了一個紅包，還滲出了血，但他卻絲毫沒有在意。他全部的目光都聚在了那個飄渺的女子身上，心中的恐懼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他已經沒有能力再留住她，只能用自己的僞裝來拖延時間。而在此刻，他的僞裝全部破裂了。

他無法站起，只能顫抖着伸出手臂，喊道：“別走……雙月……留下別走……”

明明知道是無用的，可他還是忍不住不停地喚着。

“雙月……”

眼前越來越模糊，那個倩影也變成了朦胧的一團白。付雲煙忽覺心口絞痛難忍，猛咳了幾聲，噴出一口血來。詭異的紫色紋路爬上了他的脖頸，蜿蜒妖嬈，讓人不忍直視。

付雲煙無力地躺在地上，身體的疼痛與抽搐讓他無法再叫喊。他怔怔看着那模糊的倩影，只能發出顫抖而飄渺的聲音：“別走……”

模糊中，他看到那抹白色越來越近，忽然間，他感到了安心，痛苦的臉上顯現出了慘白的笑容。

雙月蹲在付雲煙身旁，輕輕扶起他的身體，讓他靠在亭子的柱子上。“你……”她本來不想理他，可當她看到付雲煙那痛苦的表情和絕望中帶着期盼的眼神時，她的心忽然酸了。

“你終于還是回頭來看我了……”付雲煙輕輕扯出一個笑，卻是洋溢着溫暖。“你并不是……完全厭惡我的對嗎……”

只有這一刻，雙月終于感到他的笑容不是虛假。

可是，為什麽此刻看他的笑容，是那麽的令人心酸。

“你……發生了什麽？”雙月看着此時的付雲煙，終于無法再保持冷漠。

“你……關心我麽……”付雲煙笑的很蒼白，卻很欣慰。“我的蠱在兩日前便已發作……心情一激動……咳咳……已經侵入心髒了……”

付雲煙顫抖着握上了雙月的手，這一次，她沒有再反抗。他的手變得比雙月的手更要冰涼，握着那難得觸碰的纖手，他的雙眸都顫抖了起來。

“能在最後一刻看到你擔憂我……已然無憾……”付雲煙努力想看清雙月的面貌，卻也是徒勞。他怎樣去眨眼，也無法看到雙月眼中那氤氲起的霧氣。

“你的東西……咳咳……在西面藏書閣第二間房內……”付雲煙斷斷續續地說着，卻說得很是吃力，仿佛怕自己的話還未說完就會閉上眼睛。

雙月心中揪痛，卻不知說些什麽。到頭來，她仍是無法對他表露出感情。終于，一滴眼淚落到了付雲煙的臉上。

付雲煙忽然平靜了下來，癡癡看着雙月。臉上的紫紋還在向上蔓延，已經快要侵入腦部。他在那瞬間忽然忘記了痛楚，只是在感受着臉上的淚滴，冰涼而又灼熱。

付雲煙緩緩眯起眼睛，牽出了最為真誠的笑容。

“對不起……”

多少內心的情感，多少未言的話語，都融成了這輕微飄渺的三個字。

冰涼的手從掌心滑落，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任它們不停地流下。

玄夜一直沉默着站在不遠處，看到此刻，也沉重地閉上了眼睛。

今日的風似乎格外蕭瑟，庭院中落滿了比往日更多的枯葉。清冷無言的谪仙女也在這庭院中落了淚水，就連心懷厭惡的黑夜教主也感到一陣不忍與煩悶。

付雲煙，設計了偌大的局，到頭來也未得到什麽。

想救自己與父母的心、對雙月的情，也都在最後一刻付之雲煙。

“雖然你是我的仇人，雖然我很讨厭你……”雙月輕聲說着，“但是你卻會讓我心疼……”

可惜她的話，他再也聽不見了。然而，她已在心中定下決定。他未完成的願望，她會幫他實現。他的父母，她會救出來。

薛齊得到付雲煙去世的消息時，玄夜已經帶一風和雙月離開了白勺宮。他氣急敗壞地派人去尋，本來因得到蠡蟬、擄得雙月而興奮的心情也在此刻跌落谷底。

薛齊猛地坐到位上，揉着腦袋不停出氣。

一旁的手下見此狀，唯唯諾諾地開口：“護法……宮主既然已經逝世，您是不是該繼任宮主了？”

薛齊的濃眉都擰到了一起，他煩躁地捋着胡子，道：“沒想到他死得這麽快！也罷……他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只可惜，竟然讓荻谷那個丫頭逃走了……這定然是他故意的！”

“有什麽可惜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帶着陌生的語調忽然在周圍響了起來，那聲音不冷不熱，卻帶着嘲諷，讓人聽起來十分難受。

薛齊大吃一驚，站起來大喊道：“誰？！”

在場的下屬也都緊張了起來。

“不過幾月不見，薛兄就認不得小弟了？”青衫男子閑散地倚靠在佛像之上，幾縷發絲随意遮在臉上，微眯的雙眼帶着譏諷斜向薛齊，甚是妖邪。分明是那麽熟悉的面龐，此刻的神情與氣色竟讓薛齊片刻沒有回神。

“……杜音絕！”薛齊叫喊道。他不可思議地看着佛像上仿佛脫胎換骨的男子，許久，終于想通了。“難道你……”

杜音絕換了個姿勢，俯視着薛齊，笑道：“沒錯，秘籍早就落在我的手裏，不然，我為什麽要消失呢？”

薛齊氣得全身發抖，指着杜音絕道：“你這個叛徒！”

忽然人影一晃，佛像上的男子已經來到了薛齊身前，食指抵在了薛齊的脖子上，速度快的居然連雙眼都看不清。

“我本就是個叛徒，一直都是。”杜音絕邪邪勾起嘴角，雙眸中盡是意味不明的光芒。“你知道我這幾個月來做了什麽麽？”

“難道你……”薛齊忽然全身一震，“不可能……你明明就沒有武功功底，怎麽可能在幾個月內練成神功！”

杜音絕眼中居然現出了一絲憐憫，仿佛薛齊在他眼中只是個可憐的玩物。“這樣啊……你還不知道呢，鬼炎功本就要無內力之人修煉，當初荻谷二仙便是自廢武功才修成神功呢！練成神功要靠機緣，我這個曾經什麽都練不好的廢人恰恰就練成了，我就是為了這兩本秘籍而生的！”

“你！”薛齊忽然感到莫大的恐懼，仿佛眼前笑得得意的青衫男子是可怕的猛獸一般。他急忙運功後退幾丈警惕地看着杜音絕，而杜音絕的身影卻在他落腳的那一刻消失了。

在哪兒？

薛齊還未找到杜音絕的身影，脖頸卻已被三只手指穿透。

他顫顫巍巍地斜眼向後看，正看見杜音絕似笑非笑的表情。

“蠡蟬是我的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手指抽出，薛齊的身體僵硬地倒在一旁。

杜音絕斜眼睨向旁邊的下屬們，他們看見那目光，身形一抖便跪倒在地，怕得全身哆嗦。

“誰是下一任宮主，你們明白了嗎？”杜音絕笑得像只狐貍，眼神卻如狼一般兇狠。

“杜……杜公子神功蓋世……該當宮主！”一人出言，其他人都跟着叫喊，正如夜間村中之犬一般。

“啊哈哈哈哈！”

一陣狂妄的笑聲回蕩在白勺宮，帶着得意、滿足、欲望。

世事難料，人心叵測，付雲煙一手布下的瞞天大局、薛齊從頭至尾的計劃控制，都在此刻被吞進了杜音絕的野心之中。

而此刻正在逃路的一風和雙月，全然不知白勺宮發生的驚人事變。

此時，祭冥教的所有存留之人都已經會合，一風雙月毫發未傷，雙月被收走的東西都找了回來，內力的封鎖也被解開。

風月二人對玄夜道了謝，玄夜也未多說，卻是提起了九幽宮的事：“各門派對九幽宮的圍攻已經結束。”

一風晃了晃神，喃喃道：“是麽……”當玄夜出現的時候，她便如此猜到了。只是，她不知該以何種心情面對這件事。

“九幽宮依然存在。”

“……”雙月握緊了一風的手，一風看着面無表情的雙月，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暖流。

玄夜猶豫了片刻，看着一風的表情卻不忍心隐瞞。“焉則笑擔任了九幽宮主，焉東流已死。”

一風怔了怔，低聲道：“原來如此……”她心中的難受又深了一層。焉則笑是什麽性子她最懂，他不會去做九幽宮主的。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是不是因為她太讓他傷心，讓他太過絕望，因此去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