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喜上眉梢

在郵輪的日子吳宥天和胡離就像在度蜜月似的，郵輪近行至日本韓國，遠則至東南亞、澳洲或者拉斯維加斯。

吳宥天的日子別提有多惬意。他和胡離看遍了名山大川，在巴厘島的海岸牽手散步，在拉斯維加斯的街道感受風雪，在濟州島的蘆葦目送夕陽，在澳洲的海面尋找鯨魚。

更多的時候，是在傍晚依偎在甲板的盡頭，坐在躺椅上看日出日落。

吳宥天的海上航行日記豐富而充實，另一邊南海吳家可沒有那麽喜悅。

吳宥銘回到家就看到爸爸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他放下公文包嘆了口氣：“爸，我回來了。”

吳老爹看了眼大兒子，淡漠地打了聲招呼。

“大哥！”吳宥澤從樓上下來。

吳媽媽做好了飯，讓大家都來吃。

看着飯桌上空着的位置，吳媽媽神情黯淡。

“宥天現在在哪兒了？”

吳宥銘回答：“前天給我發消息說要去濟州島然後去熊本，現在應該在公海不好發消息吧。”

吳老爹“哼”了一聲：“吃飯的時候聊那人做什麽……”

吳媽媽丢下筷子罵道：“我說你夠了啊！不管宥天怎麽樣，他都是我的兒子！你不心疼我心疼！”

吳老爹氣呼呼地說：“誰認他！居然……他居然喜歡個男人！這種兒子我不要也罷！”

吳宥銘心疼弟弟，忍不住說道：“爸，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就讓弟弟回來吧。”

“一個兩個的！你弟弟要是能像你這樣少惹事就好了！”吳老爹神情嚴肅地教訓。

吳宥銘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氣回嘴道：“爸爸，就算弟弟喜歡男孩子那又怎麽樣呢？喜歡男孩喜歡女孩又有什麽關系？他還是我們大家寵愛的吳家老三，你不是說只求弟弟能夠快樂嗎？”

吳宥澤也勸道：“爸爸，你到底是為什麽想要弟弟喜歡女孩子，只要他健康快樂，這些真的沒關系。”

吳老爹聽了，嘴唇動了動：“怎麽會沒關系？他這樣，我的老臉往哪裏放！”

“您是為了自己的面子……”吳宥銘捅開窗戶紙，“您不是因為愛他才生氣。”

“你！一個個的！氣死我了！”吳老爹丢下一桌人，氣得上了樓。

一家人都沒了吃飯的心思。

吳宥澤問大哥：“大哥，你也反對弟弟找男朋友嗎？其實我覺得……我覺得無所謂。”

吳宥銘說道：“是啊，這又有什麽關系呢……只是爸爸那輩人太古板了，接受不了這些。”

忽然想起自己媽媽還在一旁，吳宥銘閉上嘴巴。

吳媽媽擺擺手：“我只求宥天平平安安的，至于什麽面子，什麽後代，我都不在乎。”

三人嘆了口氣。

……

海上，吳宥天正在體驗攀岩，胡離在下頭看着，待吳宥天差不多上到最頂端，才開始不慌不忙地行進。繞是這樣，也超過了吳宥天，吳宥天手腳無力，挂在半空中。

下來後，兩人洗澡準備開工。

每天都是這樣，好像住在一座巨大的城堡裏，冬暖夏涼，碧波浩瀚。迎來送往了一批批的游客，結識了各式各樣的人，了解了很多不知道的事，充實而快樂。

吳宥天在船上和各個國家的服務生交流，學會了不少語言，他終于明白胡離為什麽會那麽多，懂的那麽多了。

生活是最好的老師。

可是即使每天忙碌着，偶爾……也會想家。

胡離沒有家了，可是看着吳宥天有時看着結伴出行的一家人怔忡，胡離也忍不住嘆一口氣。

“還有一個月就下船了，到時候，回一下家裏吧。”

吳宥天勉強笑了笑：“可是我爸不讓我進門。”

胡離陷入沉默。

“是我……”

吳宥天連忙打斷：“別說這些，只是，不是誰都像西蒙那樣擁有開明的家人罷了。”

胡離不語。

他彈着鋼琴，連吳宥天都聽出了一絲哀傷。

一輪航行結束以後，郵輪又回到了南海，吳宥天和哥哥媽媽通了電話。

三人湊做一堆和吳宥天講話，吳老爹被排除在外，一個人看報紙。

他忍不住瞟了一眼，清了清嗓子。

無人理睬。

挂了電話，幾人興致勃勃地在讨論吳宥天下船的日子，吳老爹豎起耳朵聽，又不敢叫人發現。

回到書房，吳老爹默默打開電腦，搜索他一直反對的社會現實。

看着別人家的相同的故事，看了父母和子女間的博弈，看着理解和支持的感動，吳老爹慢慢沉默了。他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思緒萬千。

……

三個月的航行結束，吳宥天和胡離離開了郵輪，在南海租了個房子住下。吳宥天買的紀念品堆了好幾個箱子，全是他的寶貝。

吳大哥吳二哥還有吳媽媽知道吳宥天下船了，趕來看望他，胡離打開門，四人都一愣。

吳媽媽看着胡離，心裏五味雜陳，她還記得那時候吳宥天出車禍住院，就是這個人在南海照顧他。

最終，吳媽媽還是擠出一個笑：“謝謝你照顧我們宥天。”

胡離笑了笑：“是我應該的。”

在出租屋裏，五人吃了一餐飯。胡離主廚，吳宥天打下手，兩個人配合默契。吳媽媽捂住了臉，不敢相信那個忙碌的身影是自己嬌氣的兒子，曾經煎一個蛋都會燙了手的兒子。可是看着他臉上的笑意，誰都能看出他如今，很快樂。

吳媽媽順了順心口，呼出一口氣，讓自己接受這個現實。

只要孩子開心，随他吧。

吃完飯，五人圍坐在沙發上，吳宥天分發禮物，驕傲地說：“這可是用我的工資買的！”他又繪聲繪色地給家裏人講了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胡離坐在一旁，認真專注地含笑聽他講話。

吳大哥在陽臺抽煙，胡離走過去，接過吳大哥遞過來的煙。

“好好待他，還有……注意安全。”吳大哥只有這一句想說的話。

胡離鄭重地說：“我會的。”

吳大哥拍拍他的肩膀，沒有別的叮囑。

回去前，吳宥天拿出一個大包，其實裏面是給吳老爹買的東西，可是……他沒來。

吳宥天把東西交給家人說：“是給爸爸的，你們交給他吧。”

吳有澤說道：“大哥過幾天婚禮，你來的時候可以親自給他。”

吳宥天握了握手，猶豫不決。

“我結婚，你和胡離一起來吧，我們是……一家人。”大哥握住了吳宥天的手，寬慰道。

吳宥天看了看胡離，胡離點了點頭。

吳大哥結婚那一天，胡離和吳宥天穿正裝出席。兩人互相整理了領結，相視一笑。

到了婚禮現場，吳宥天一直在找吳老爹的身影，可是沒有。他舒了口氣，又失落起來。胡離悄悄拉了拉他的手，吳宥天仰起頭笑了笑。

落座後，吳宥天緊張到手心冒汗，快開始結婚典禮了，終于有人姍姍來遲。

吳老爹看到二人，心情複雜，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吳宥天低着頭，心裏一酸。

儀式開始，吳宥天和胡離專注地看着臺上，看着新娘被父親牽着手，送交給新郎。

婚禮，神聖而不可侵犯，兩個人相遇，相識，相愛，再到結婚，然後共度一生。

走到這一步，好多人歷經了萬難，還有的感情黯然收場。

兩人看着臺上的人，手卻握在了一起。也許他們不會有一個夢想中的婚禮，可是，他們依然會相守一生。

吳老爹忍不住看了眼二人，他們眼裏的深情，在璀璨的燈光下閃耀着光芒。吳老爹盯着飯桌一角，發起了愣。

輪到男方父母講話了，司儀催促了兩遍，吳老爹才反應過來。他走上臺，開始念婚禮祝福。

“我的兒子，是我一生的驕傲，從他呱呱墜地開始，我就對他許以期望。但是後來，我才發現為人父母，不求自己的孩子有多大的成就，只要他們開開心心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是最大的福氣。”吳老爹頓了頓，繼續道：“我很高興，在今天，我的兒子結婚了，他選擇了喜歡的女孩，一個優秀的女孩，許下誓言，共度一生。在他人生重要的一天，我也感到百感交集，也很欣慰。他成為了一個丈夫，以後也會成為一個父親，我希望他能擔負起這一份責任，愛自己，愛家人，對妻子給予呵護和尊重。祝他們，百年好合。”

按照彩排，在這個時候，稿子其實要結束了，可是吳老爹卻沒有放下話筒。對着前方，他沒有看吳宥天的胡離，卻繼續說道：“其實，很多時候我并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我總是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孩子身上，宥銘是大哥，我對他期望很重，宥澤是老二，我總是忽略他的成績，老三……老三是我最寵的幺兒，我只希望他健康快樂……無論……無論他做什麽，以後有什麽樣的選擇，我都會……支持他。我該明白，父母不該是兒女的債，他們終歸是……要和愛的人相守一生的……”

父親話裏的意思，該懂的人都懂了。

吳宥天的眼淚奪眶而出，他捂着嘴，要讓自己不哭出聲音來。胡離在一旁，眼睛裏也有了淚意，他看着吳宥天的爸爸，握緊了吳宥天桌下的手。

回到宴席上，吳老爹依然面無表情，也沒有看吳宥天一眼。

婚禮結束，客人散盡，只餘下吳家的人。

吳老爹正在叮囑吳宥銘要好好生活，吳宥天站在不遠處，幾乎要摳爛手掌。

“去吧……”胡離推出吳宥天，吳宥天慢吞吞地走到了父親面前。

“這是我……買回來的禮物，一些乳膠枕和木雕。”

吳老爹看了看垂着頭的小兒子，嚴肅地說道：“這麽大了，扭扭捏捏像什麽樣子。”

他擡手扶正了吳宥天的領結：“衣服也不曉得整理好。”

吳宥天淚光閃閃地擡頭，看着自己的父親，說道：“是，爸爸。”

吳老爹“哼”了一聲，若有所指：“現在的年輕人好像沒什麽禮貌，見到長輩也不來打聲招呼。”

胡離受寵若驚，忙上前道：“叔叔。”

吳老爹上上下下打量了胡離：“小子，也不怎麽樣嘛。”

說完他就坐上了車。

搖下車窗，吳老爹道：“還不上來？這麽晚了，回別墅住吧。”随後車窗被搖上。

吳宥天和胡離對視一眼，胡離摸摸吳宥天的頭，吳宥天笑着留下了眼淚。

……

胡離是第一次到別墅，吳老爹拉着他去書房聊了很久，直到淩晨胡離才回到房間。

他看着吳宥天說道：“你爸爸真的很愛你。”

“以後我爸爸也是你爸爸。”吳宥天倒在胡離懷裏，許下承諾。

“嗯……”胡離摟住吳宥天，深深地吻住。

遇到他，何其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