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掐斷

簡楊頭往後靠, 在椅子上睡得形象全無, 眼皮逐漸抽動了幾下, 成為他們四個中最先醒來的人,看見面前頭湊到一塊的兩人,偷偷拿出手機, 拍下這歷史性的一幕。

“你在做什麽?”在他旁邊的阮希被拍照聲音驚醒問道。

還在睡夢的中兩人被吵醒,自然而然分開,曲阜擡手捂着眼睛, 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們。

“幾點了?”寧斐欽的聲音有些迷糊,顯然是沒睡醒。

“八點半。”曲阜拿出手機一看,他們五點下的直播,這才睡了三個多小時, 難怪這麽疲憊,曲阜活動活動肩膀,感慨道:“老了啊, 撐不住。”

全隊年紀最大的簡楊看着他,不想說話。

“走吧。”他們定的時間是到早上九點, 現在也差不多到點了。

出了網吧, 四人都沒有多餘的精力,直接叫車回酒店,他們這樣的網瘾少年還好, 但寧斐欽過了昨夜興奮的勁頭, 如今困意犯了上來, 整個人暈暈沉沉的, 眼睛都睜不開。

曲阜有些擔憂,問:“你還好吧?”

“嗯?嗯。”寧斐欽費勁睜眼望着他,迷糊得讓人不放心。

親眼見寧斐欽坐上車,曲阜囑咐道:“到了給我發個信息。”

他害怕對方直接在出租車上睡死過去。

“好。”

曲阜回到酒店後,一直沒睡,而是拿着手機随意刷動态,好友裏無聊的日常讓他看了直犯困,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半小時了,寧斐欽還沒給他回消息,曲阜忍不住先發過去:

[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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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得到回複,曲阜手指在屏幕上摩挲着,思考道:不會真被賣了吧?

耐心等了十分鐘,曲阜給寧斐欽打了個電話。

鈴聲足足響了十幾下才接通,寧斐欽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喂?”

曲阜:“你到了嗎?”

寧斐欽:“快了,路上堵車。”

寧斐欽:“你還沒睡呀,是不是在等我呢?放心吧,我都不困了,你先去睡吧。”

曲阜輕聲應了句:“好。”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寧斐欽就忍不住開始操心,或許是因為那張臉長得太過稚嫩,曲阜總覺得,他應該得到更多照顧。

別人家的小孩就是乖啊,尤其是和曲琪相比。

消息提示音響起。

衛總:[我到啦。]

曲阜看過才算徹底放下心來,怎麽說兩人也算是同床共枕的交情,情誼非一般人可比。

曲阜躺上床,他習慣性睡在床的右邊,左邊留下一大片空位,像極了那天他和寧斐欽睡在一起的場景。

火鍋味,酒味摻雜在一起,但揮之不去的,是柔軟的卷毛散發出的洗發水氣息,不知道什麽牌子,卻怪好聞的,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蹭到他臉上,有點癢。

癢。

曲阜猛然睜開眼,看見曲琪拿着包上的絨球在曲阜鼻子前蹭,硬生生把他給撓醒。

“怎麽又是你。”曲阜坐起身,頭疼到捂着腦袋。

“天都黑了,你還不起床?”曲琪絲毫不怕他理直氣壯道,接着拿出手機把聊天界面伸到他眼前,“土哥他們等你快兩個小時了。”

曲阜疑惑地拿出手機一看,原來,他一覺睡到了七點半,土匪群裏從五點多就開始約飯,簡楊和阮希兩人明天就走了,定的同一班飛機,想趁今晚出來再聚最後一餐。艾特了他老半天沒回應,打他電話也不接,寧斐欽這才迫于無奈找了曲琪。

曲阜:[好,你們在哪?我馬上過去。]

曲阜在群裏回了消息後,把被子一掀起身進浴室,洗了把臉出來,發現曲琪還在這,他不給面子問道:“你還不走?”

“你們是不是要去吃飯呀?”曲琪興致勃勃問道。

“嗯。”

“帶上我呗。”曲琪今天出來時特意換了衣服化了妝,為的就是這一刻。

曲阜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帶上你幹嘛?”

“我,我也是你們粉絲,走個後門不行嗎?”就憑今天化好的妝,曲琪也絕不能讓步,“土哥他們都同意了,你的意見不重要!”

她不會說她是以此作交換條件才過來叫她哥起床的!

“真的假的,他們腦殘嗎?”在群裏确認一番事情的真實性後,曲阜才不得已接受這個現實,出聲威脅道:“去了安分點,別給我惹事啊。”

曲琪立正站好,信誓旦旦道:“保證聽話!”

等兄妹兩到達飯店時,菜已經上得差不多了,四個大老爺們中間夾雜着個小姑娘,怎麽看都覺得怪異。

曲琪卻毫不介意,從包裏掏出小本本道:“大哥們,給我簽個名吧。”

“我有預感,你們以後肯定能火,到時候我就指望着這個簽名發家致富了!”曲琪先是把本子塞到了最不會拒絕的寧斐欽手上,擠眉弄眼道,“就憑我們兩的交情,土哥你至少得簽十個啊。”

“省省吧你。”曲阜看不下去,把本子從進退兩難的寧斐欽手上拿來,“你要簽幾個?我給你簽。”

“我不要你的。”曲琪撇撇嘴,他們兄妹兩都住在一塊,要曲阜的簽名不是分分鐘的事嗎。

“那,只簽一個行不行?”曲琪退而求其次,“我基友可喜歡你們了,要是沒弄到你們簽名她會跳樓的!”

簡楊笑了,十分幹脆伸出手道:“來,我給你簽。”

曲琪眼睛都亮了,奪回自己的本本蹦跶到簡楊面前,看着他在上面留下的潇灑字體感動得不能自已:“好人啊,你可真是個好人。”

最終,曲琪還是集齊了土匪隊四人的簽名,心滿意足地同她基友彙報戰果。

“老曲,認識你這麽久,要不是這次比賽,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上面,來,喝一杯。”簡楊把他的杯子倒滿。

兩人碰杯,一飲而盡,一晃兩年都過去了,曲阜卻總覺得他們的相識像是在昨天。

第一次游戲裏的偶遇,曲阜當天被簡楊帶入坑,從一個菜鳥經過一下午的速成,到最後能八殺吃雞。

他們剛遇見那會兒,可謂是天天在一塊雙排,第一天加了游戲好友,第二天加上聯系方式,志同道合的兩名網瘾少年,成為當年亞服的雙排王者,新賽季時還在一塊沖分,沖上了全區前五十。

阮希也同樣舉杯道:“我也敬你一杯,要不是你,現在我不會加入這個隊伍。”

阮希沒那麽幸運,之前的大半年裏,大部分時間都是玩的單排,偶爾野排還遇上糟心隊友,後面幹脆自己一個人打,做一只沙漠孤狼。自己一個人玩游戲,終歸寂寞,在他膩了單排後又打了一個月雙排,遇見各種各樣的隊友,但曲阜,是他見過最強的。

也是,第一個敢嫌棄他技術的人。

沒想到,現在他們四人組隊打起了比賽,做了他一直渴望的事,如果沒有遇到曲阜,這一天,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到來。

曲阜又被灌了杯酒,見到寧斐欽也打算拿起杯子,他提前開口道:“衛總你不會也打算灌我吧?”

“我……那我自己喝?”寧斐欽幾乎是毫無底氣反問道。

“別。”曲阜拿過一旁的椰汁,給兩人都倒了杯,而後挑眉道:“你随意。”

上一回的醉酒令他印象深刻,今天絕對不能讓衛總沾上一滴酒。

寧斐欽舉起椰汁,包間的燈光有些晃眼,卻比不過他眼睛裏的光芒,目光明亮,眼神裏透露着滿滿的慶幸:“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現在會是什麽樣。”

多虧你,把我拉進這個光明的世界。

曲阜心中不禁被觸動。

這樣的眼神,太過幹淨,裏面的東西他一眼就能看清,濃烈的情感讓他感到手中的杯子都在燃燒。

“我也是。”曲阜說道。

從遇見寧斐欽開始,他的人生軌跡在不自覺中發生了轉變,說不清到底是因為誰,只能說一件又一件的小事促成,催化出現在的結果。

但無疑,是幸運的。

清甜的椰汁還帶着一股奶香,就跟寧斐欽給人的感覺一樣,單純無害,卻又……奶裏奶氣的。

一圈酒敬下來,曲琪在一旁揉着肚子呼喚道:“咱們,能開飯了嗎?”

“吃吃吃,趕緊吃。”

席間,曲阜全程盯着沒讓寧斐欽有機會接觸到任何酒精,寧斐欽杯子裏的椰汁空了就立馬倒上,做得跟海底撈服務員一樣,無微不至。

身位親妹妹卻絲毫不受曲阜重視的曲琪早已看明白這殘酷的現實,嘆了口氣之後埋頭苦吃,勢要把這頓飯蹭到最值!

吃完飯才九點,時間還早,大家都不舍得散席,曲琪提議,不如去ktv?這個建議得到了簡楊的強烈擁護,阮希在簡楊威逼利誘下也投了贊成票,三對二,一群人轉移陣地到了ktv。

他們五個人,奢侈地開了個大包,剛進包間不到十分鐘,曲阜就後悔自己沒先溜。

簡楊的歌聲,簡直是魔音入耳,包間內立體環繞的音效從四面八方摧殘他們的耳朵,曲阜受不了,手指往屏幕上一點,把他歌切了,沒想到,下一首還是他的歌。

又開啓了新一輪的折磨。

曲阜殺人般的目光直盯曲琪,聲音在簡楊的歌聲下顯得微不足道:“是你說來這兒的?”

曲琪痛苦地捂着耳朵:“哥我錯了,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肯定把自己的嘴給封上。”

簡楊唱嗨了,舉着麥克風揮手道:“來,everybody嗨起來,今天誰都別想走!”

曲阜揉揉眉心。

令人頭禿。

寧斐欽偷偷湊到他身邊,往他手裏塞了個東西,貼着他耳朵問道:“我有耳塞,你要不要?”

曲阜握緊手中的東西,笑道:“感謝救命之恩。”

“我只多出來一副,所以你……”寧斐欽看了眼低頭玩手機的曲琪。

兩人心照不宣對視一眼,曲阜點點頭,保證不會露餡。

有了耳塞,接下來的日子好過不少,簡楊的魔音威力直接削減了一半,曲阜甚至有閑情逸致剝起了果盤裏的花生。

最後還是阮希看不下去,把簡楊的麥搶了,将其拉回調上,簡楊委屈地看了他眼,随後不知從哪裏又變出來一只麥克風,繼續他的歌唱事業。

有阮希帶着,調跑得還不算太嚴重,至少能認出是首什麽歌。

等到下一首歌名出來的時候,阮希惡心得渾身一抖,丢下麥克風又跑了回來。

《梁山伯與茱麗葉》

誰要跟簡楊唱這種惡心人的情歌。

沒了阮希,簡楊又恢複起最初的水準,大家都把期盼的目光放在了阮希身上。

“不去,打死也不去。”阮希的聲音透過麥被無限放大,語氣之堅定表達了他強硬的态度。

曲阜又伸出了切歌的手。

正在唱的簡楊岔了音,撐不住跑過來喝了口水,問道:“你們怎麽都不唱啊?”

……

簡楊的歌單密密麻麻列了有五頁,哪還有其他人唱的餘地。

“不行,累死我了,我得緩會兒,你們上吧。”簡楊主動把麥塞進了寧斐欽手裏。

曲阜來了興致問:“衛總你要唱什麽歌?”

“我不會唱歌啊。”寧斐欽一臉茫然,手裏的麥克風就像是燙手山芋,他思索了老半天,拉過曲阜的手把話筒交到他手上,推辭道,“你來吧。”

猝不及防被拉手的曲阜愣了下,轉頭看着他:“不行,我唱了你也得唱。”

“我真不會。”寧斐欽坦然的語氣絲毫不像作假。

曲琪在一旁出馊主意:“那童謠怎麽樣?童謠總會了吧。”

寧斐欽突然沉默,曲阜便知道,這是戳中了。

最終,擰不過衆人的寧斐欽唱了首童謠。

聲線一開始有些顫抖,調也偏了,但他的聲音透徹幹淨,童謠的曲調舒緩上口,溫柔綿延的尾音從寧斐欽口中唱出,總有股奶味。

很适合他。

寧斐欽唱完,輪到曲阜,他不按常理出牌,點了首保衛黃河,把包間裏安靜煽情的氣氛一下弄得爆笑無比。

重點是,他全程面無表情地唱完了這首歌,人沒有表情,就連歌詞都不帶情感,唱到一半,簡楊蠢蠢欲動直接接過去吼,将整首歌咆哮的氣勢演繹地淋漓盡致。

最後收尾時,一首傷心情歌勾起了簡楊的往事,一邊哭成個傻逼一邊哽咽着唱:“最愛你的人是我,你怎麽舍得我難過……”

唱至情深,平日裏沒心沒肺的人此時在ktv裏抱着個話筒痛哭流涕,樣子醜到不行。

衆人瞬間沉默了,大家都意識到,是真的觸動到了簡楊的傷心往事。

最終,阮希砸了包紙在他懷裏,安慰道:“天涯何處無芳草。”

“你不懂,我就是想不明白,我這麽優秀的人,她怎麽舍得分手呢?”簡楊話語中滿是惆悵。

曲阜評價道:“你哭起來的樣子,真的很醜。”

寧斐欽拿出手機,拍下了簡楊淚流滿面的模樣。

“不許拍!”簡楊敏感察覺到,失控大叫,“衛總你趕緊删了,我手機裏也有你的照片!”

寧斐欽的舉動,激發了大家的叛逆心理,紛紛拿出手機拍照,勢要将簡楊此刻丢人的模樣長存于手機相冊裏,以後拿出來嘲笑他。

簡楊吓得背過身去把臉遮起來,用哀怨的口吻訴苦道:“一群畜生,你們都不是人!”

事後,簡楊一個個威脅過去讓他們把手機裏自己的醜照都删了,其餘人好說,到了曲阜這,他繼續剝花生就當沒聽見。

“老曲,咱們來做個交易,你看看這是什麽。”簡楊的手機存在早上剛拍的照片,那會兒曲阜和寧斐欽正頭靠頭睡在一起。

曲阜看了他眼,态度變得好說話不少,問道:“交換手機?”

“行。”

那張照片,簡楊抓拍地不錯,光線,構圖,非但沒有絲毫在網吧裏的雜亂感,反而顯得有些唯美,半拉着的窗簾天色微亮,兩個人就這麽靜靜靠在一起,有種歲月靜好的安定。

曲阜把那張照片發給自己,而後删除聊天記錄,清除一切有關信息後,把手機還給了簡楊。

等到快離開時,曲阜已經剝了不少花生,連外面那層皮都去得一幹二淨,拿了個新的碟子裝了滿滿一碟,寧斐欽好奇問道:“你不吃嗎?”

“膩了。”曲阜看着他,“你要吃嗎?”

“好啊。”寧斐欽坦然接受。

他眼饞這盤花生很久了。

曲琪喝着她的飲料默默望天,她一定不是親生的。

深夜散夥,剛從情傷中恢複過來的簡楊同他們潇灑揮揮手,而後勾着阮希肩膀離開,有些東西,在心底待久了,提起來還是會疼。

不料幾日後,阮希和他聊天無意中透露道:

阮希:[你妹有點可愛。]

曲阜:[滾,小畜生離她遠點。]

就這麽個小屁孩,一玩起游戲來什麽都不顧,還敢肖想他妹?

阮希:[我就随便說說。]

曲阜:[随便說說也不行。]

曲阜直接出門拐進了曲琪房間,伸出只手命令道:“手機給我。”

坐在電腦面前的曲琪一臉懵逼,顫抖着把手機交了上去,目光中還透露着滿滿的疑惑,這是怎麽了?

曲阜把曲琪手機裏阮希的所有聯系方式都删了,才把手機還給她,出門前,冷冷撂下一句話:“不許和那個小畜生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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