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chapter40
蔣韋采取的是單獨試鏡的方式,演員們先在大廳等候,然後按順序進房間,進門前從箱子裏抽一張紙片,上面寫着什麽,進去就演什麽。
傅容引将手伸進紙箱,抽出來一看——
天助我也!
在心裏比了個耶,他将紙片揣在手裏,淡定地推門進去。
衛舒夷先随着聶成康進來了,就坐在幾個評委旁邊,他一進門,上交了紙條,從左到右傳閱,最後一個才到她手中,一看清上面的字,她就忍不住擔心起來。
紙上寫着:失意的中年男人。
傅容引才二十多歲,這種頹廢型的角色對他這個年紀來說,演繹難度相對來說比較高,其他評委看完紙上的內容皆露出了這般神色,大概也覺得他不可能诠釋到位。
禮貌地鞠了個躬,不被看好的傅容引在衆人注視下退到右面牆邊,而後神情一變,從那個位置跑到了正中間,氣喘籲籲,像是跑了很久。
他倚着牆坐下,捋了捋頭發,嘴微張着,等了一會兒又抹了一把臉——在場衆人都看出來了,幾個簡單的動作,不僅表現了他暴躁的心情,也側面表現了正在下雨的天氣。
臉上的表情完全不似一個二十多的年輕人該有的,莫名有種……滄桑感?傅容引從口袋裏摸出煙,然後開始點火,只是受了潮,好幾次都沒能點着,他煩躁地把煙往地上一丢,沒過多久重新撿回來,這次總算是點上了。
這一段完完全全是無實物表演,他什麽都沒拿,兩手都是空氣,但愣是演得活靈活現,評委們一下子來了興趣。
接着,他像是被什麽聲音吸引,從口袋裏拿出一樣東西覆在耳邊。
是接電話的動作,他兩指夾着煙,長籲一口煙氣,皺眉喂了一聲,不知那邊說了什麽,他暴躁起來:“不去!老子說了不去!”
那邊繼續說話,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沉重,“順子,我已經三十七歲了,再折騰不下去了,我跑不動了,也夢不下去了,你看看周圍,到處都是高樓大廈,到處都是光鮮亮麗的人,我們呢?聽哥一句,我這輩子已經這樣了,你還年輕還有希望,別再繼續蹚這灘渾水,我算是看明白了,這tm根本就不是我們這種人玩得起的!”
他的情緒很豐富,評委們聚精會神地看着入戲的他,連衛舒夷也揪起了一顆心。
長久的沉默,傅容引擡起頭,像是在看着對面高樓大廈的頂端,他勾起唇,眼裏的光芒卻漸漸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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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不演了,以後都不演了。”
——ending,而且還是ding。
表演到此結束,一句‘失意的中年男人’被他擴展成了‘失意的想要成為演員的中年男人’。
蔣韋眯着眼,“你這演的是什麽?”
“導演你不是看出來了麽。”傅容引憨笑着摸了摸頭,“想要成為演員卻始終不得志蹉跎到三十七歲的失意中年男人。”
“你這算是跑題呀還是怎麽?”
“不管是想幹什麽的中年男人,不都是失意的麽,重點是失意啊,導演您覺得呢?”
“哼。”蔣韋笑了笑,“你倒是話多。”
“怎麽樣?”聶成康插話,“這年輕人不錯吧?”
蔣韋撇嘴,“勉勉強強。”
四個字惹得聶成康大笑起來。
衛舒夷和傅容引對視一眼,等着他們下結論,蔣韋卻說:“行了,回去等消息吧,結果出來了會通知你們。”
無法,衛舒夷只好領着傅容引再三道謝,起身告辭。
上了回程的車,傅容引腆着一張臉求表揚:“怎麽樣,我的表現好嗎?”
“嗯哼。”衛舒夷懶懶瞥他,“還行,等結果出來再說。”
傅容引也不介意,只是笑。
“其實,這個題目對我來說很簡單。”
“嗯?為什麽?”
“因為,在遇到你之前,這樣的人生我在心裏設想過很多次。”
他挑了挑眉眉,“你知道嗎,今天那段表演,是我在心裏想過的很多種可能裏的一種,我還想過二十七歲放棄的版本、二十八歲放棄的版本、二十九歲放棄的版本、三十歲……等等等等,每個年齡段的心态都不一樣,得虧我一直想到了五十歲,今天的題目才能順利過去。”
聽着這話,衛舒夷忽然覺得心裏一陣酸澀。
從前的他是不是覺得,自己一輩子都無法在這一行闖出名堂?一直堅持着渺茫的希望,直至有一天實在承受不住,頹然放棄,可能是三十歲,可能是三十七歲,甚至可能是五十歲……
偏偏他說地那麽歡欣。
“你是白癡嗎?”衛舒夷擰眉瞪他,“這種事情有什麽好想的,又有什麽好炫耀的?”
“我……”傅容引讪讪住嘴,“我這不是太開心了,想和你聊聊嘛……”
“哼,等真的拿下角色再開心吧,現在還早的很。”
他聽話地閉嘴,車穩穩地朝家開,兩人安靜下來。
快到的時候,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幹嘛?”
“能遇到你,我真的很幸運。”
不用再忐忑地等待,去想那無數個設想什麽時候成真。
衛舒夷不耐地閉眼,側頭假寐。
“……白癡。”
試鏡之後過了三天,一是傅容引最後一次跟劇組成員一同參加專訪的日子。男一因齊司搶了自己的風頭,冷着一張臉,和傅容引全程零互動,甚至連對視都沒有,氣氛尴尬到了極點。
傅容引不在意他甩臉色給自己看,十分溫和地配合主持人錄制完了整場節目,結束之後,衛舒夷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
“蔣導演那邊來電話了,讓我們明天過去詳談。”
也就是說,那個角色,有很大可能将會是他的了?
傅容引心下一喜,錄制到深夜的疲倦一掃而空,連男一故意挑釁帶來的不悅也消散了。
“走吧。”衛舒夷笑地開心,“現在很晚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千萬不能遲到,一定要拿出最好狀态!”
兩人一邊聊一邊上車回了工作室,第二天一大早便出門,蔣韋約的是九點半,他們提前二十分鐘到達了見面地點。
工作人員将他們領進會議室,沒多久,蔣韋和他那邊的人也陸續到了。
試鏡之前,他們并不知道蔣韋這次要拍的是什麽樣的電影,只是聶成康說不錯,應該就是好的,畢竟他是業內出了名的眼光挑剔。
“男一,是個瘾君子,這是一部和吸|毒戒|毒有關的電影。”
蔣韋把劇本抛在桌上,“現在,你們可以好好看一看。”
第一次見面只是談劇本,在認真考量過後,衛舒夷認為蔣韋的這部電影,傅容引可以接,也應該接。雖然男一這個角色對如今還不夠成熟的傅容引來說,會有些吃力,但錯過這次,往後不一定會有這麽好的機會,而且演技這東西,練習再多都不如實戰來的有效。
後來又談了幾次,男一基本已經定下了傅容引,第四次前去與蔣韋見面,說是要讓幾位主演一起碰個面。參演人員在這之前是保密的,如今讓他們接觸,說明應該不會再做什麽改動。
衛舒夷帶着傅容引,連同兩個助理,一大早就到了開會的大廈。
摁亮三十七層的按鈕,電梯門正要關上,前面一行人裏有人快步跑過來,伸手擋門,嘴裏喊着等一下。接着後頭的人才闊步走來,七八個人只進來了三個,為首的是一個戴着墨鏡打扮時髦的女人。
衛舒夷往旁邊挪了挪,電梯門合上的瞬間,那女人突然把墨鏡往下一拉,“衛舒夷?”
迎上對方的目光,衛舒夷在怔愣一瞬之後,反應過來。
“冉湘……?”
冉湘重新戴上墨鏡,被遮住的目光不知是何樣,她漾起淺笑,“好久不見,沒想到會在這碰上你。”
衛舒夷輕扯嘴角,“你去幾層?”
她和那兩個似乎是她助理的人,進了電梯之後還沒按鈕。
冉湘瞥一眼亮着的三十七,道:“和你一樣。”
她也是去三十七樓?難不成她也是去見蔣韋的?
衛舒夷心下暗暗皺眉,還未多想,就見冉湘掃了一眼傅容引,問道:“這位最近勢頭不錯的傅先生也在啊,你是他的助理嗎?”
從前她就是顧冕身邊的助理,和冉湘打過不少照面。
“不是,我是他的經紀人。”
“哦?”冉湘有些詫異,“你轉行做經紀人了?也不錯,換個工作換個心情。”
那語氣怎麽聽怎麽讓人不舒服,站在後一排的傅容引皺了皺眉頭。
衛舒夷似應非應地嗯了聲,不欲再言,冉湘又問:“對了,顧冕最近如何?”
空氣仿佛凝滞了,傅容引在這時突然搶話道:“冉小姐這麽想知道,自己聯系他不就好了,反正你們曾經是男女朋友的關系,誰也不比你們親密,顧前輩知道冉小姐這麽惦念他,說不定會很高興。”
嘲諷的語氣,別人聽不出來,但他們三個都聽得明白。
既然顧冕到現在心心念念的都是衛舒夷,那麽冉湘在他心裏的分量輕重就可想而知了,三個月不到的戀愛被媒體反複炒反複炒,大衆不知情,覺得這對從無緋聞的顧冕來說已經算的上情深了,但跟他和衛舒夷相識的十一年比,三個月簡直就是笑話。
傅容引不喜歡衛舒夷和顧冕扯上關系,但他更讨厭冉湘用那種高高在上的了不起語氣和衛舒夷說話,雖然只是一句,但是看地出來她很在意顧冕,對衛舒夷的态度也非常不友好,既然如此,他肯定要攻其要害。
冉湘被他的話一噎,語氣微冷,“傅先生冷不丁地真是吓了我一跳,不過我們正在敘舊,你不懂,我想還是別插嘴比較好。”
“咦,到了!”傅容引直接無視她,電梯門叮地一聲開了,他果斷拉着衛舒夷出去,“走吧,別浪費時間了。”
被衛舒夷帶來的兩個助理也随之跟上,冉湘慢他們幾步出的電梯,眼神暗恨,沒有朝前走,而是問身邊的人:“那個傅容引來這裏做什麽?他也是來見蔣韋的?”
“是……大概是男一吧,聽說試鏡的時候,争男一的都是些年輕男演員,今天沒看到別人來,應該就是他了。”
冉湘冷笑一聲。
“男一?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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