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chapter35
原來世界真的可以小到随便找個地方吃宵夜都能遇見老朋友。
她視線都糊了,卻還是固執地瞅着那個方向,好像那裏随時可以開出一朵毒花來。
心尖發涼,她感到渾身被一股莫須有的冷空氣彌漫,那股冷空氣的發源地在心裏,她的心髒正刮起凜冽的寒風。
她趕緊低下頭喝了一口熱湯,企圖将寒風壓制。可不管用,她喝了一口又一口,嘴唇舌頭都被燙得發麻,還是覺得冷。
媽媽,她好難過。
有些事情,并不是她不聞不問不想不念就可以真正忘懷。比如現在,她看到對街那兩個相依相偎的人,冷得打顫。
陳燃、蔡嘉,好久不見。
她一股腦地喝湯,喝到最後所有馄饨都暴露表面。
然後,她喝飽了,眼底的霧氣慢慢消散,她把頭擡了起來。
白桦樹下已不見那雙人影,她複雜地收回神思,這才猛然發現,坐在對面的莫遲不知何時眼睛一直睨着她,右手漫不經心地攪動瓷勺,碗裏卻是分毫未動。
“莫、莫老師,你倒是吃啊。”她一開口,嗓子有些啞。輕輕吸了吸鼻子,她茫茫然看着他。
莫遲手一松,勺柄在碗口一磕,發出清脆的一聲低響。
他抱起手臂,不退不讓地緊緊凝視她,目光洞察:“你哭喪着臉只喝湯,難道我就有胃口不管不顧繼續吃我的?”
唔,她表現得很明顯麽?
……好吧。
習萌喏喏說:“沒關系,你可以無視我的。快吃吧,不吃就該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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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遲笑了,笑容一如既往的涼淡:“不好意思,看你這個樣子真的提不起胃口。”
“……”
摔!能不能不要這樣!
她的舊傷口已經被赤-裸-裸地撕開了,請不要再在上面撒鹽了好麽!
她立馬來了火氣:“愛吃不吃,不吃拉倒!”
“哦,原來請宵夜就是這樣請的。”莫遲語調輕飄飄的,眼神冷下來。
習萌喉嚨一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臉色輕頹,幽幽的燈光下原本的好血色尚未完全恢複,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莫遲心一軟,不打算再逼她,正欲緩和語氣,卻聽她率先卸下脾氣求和:“對不起啊莫老師,我心情突然變得很不好,影響到你了。”
莫遲暗暗捏拳,他想聽的不是道歉,根本不需要向他道歉!
他輕啓唇,話到嘴邊,又被她低着頭搶了去:“你不用管我的,我說真的,我調節一下,一會就能好。”
說完,她擡頭對他咧咧嘴,擠出一個微笑,又道:“你快吃吧。我都這麽窮了,你不吃不是浪費我錢麽。”
最後半句,微微含了一絲埋怨。
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任他滿腹心機,卻全然使不出力氣。
他心底無力,神情又難看了幾分。
習萌見狀,閉上嘴巴,不說話了。
那、那是什麽眼神……
不要吓唬她,她已經很難過了o(>﹏<)o
她悶悶垂着腦袋,拿起勺子解決所剩不多的馄饨。才吃掉一個,眼角餘光裏莫遲好像也有了動作。她悄悄擡眸看,見莫遲也捏着瓷勺繼續吃起馄饨。
他似是感應到她的目光,面無表情地掀起眼睑,與她的視線相撞。兩腮微動,連咀嚼食物都表現得極其斯文。
習萌與他互相看着,誰也沒開口說話。
很快,他喉結聳動,馄饨下咽;默了默,他看着她,說:“我沒浪費你的錢,是不是你的心情就會好得快一點?”
……啊?
習萌驚呆了,她腦子一下子轉不過彎來。
什麽意思?她聽不大明白。
莫遲雙眸微眯,眼神半是脅迫:“是,或者不是?”
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呃……是。”
他眉梢一挑,頭向後揚了揚,唇角略勾:“那好,等我吃完這一碗,把不愉快的事通通抛出腦後。”
“……好難吶。”
哪有那麽快就能心情好起來,起碼讓她回去睡一覺啊⊙﹏⊙莫遲嘴角弧度一收,捏起瓷勺又舀起一個馄饨,眼底閃過一絲光芒,表情淡淡的:“到底什麽事,你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你。”
這種事情要怎麽說?
習萌咬住嘴唇,意外發現,時隔三年,心境與往日大不相同,如今重提舊事,竟有些難以啓齒。
“那個……莫老師,我問你一個問題好了,你如果能給出一個讓我滿意的答案,我心情立馬就能好。”
莫遲微微抿唇,斟酌片刻,應允下來:“什麽問題,你問吧。”
習萌稍稍遲疑,過了一會才堅定了目光,虛心求教道:“莫老師,你說,為什麽我沒有男票呢?”
“……”
莫遲沉默。
她看着他,宛若學生求知若渴地看着敬愛的老師。
怕他不明白,她還特地解釋一遍:“哦,男票就是男朋友的意思。莫老師,我為什麽一直都沒有男朋友啊?”
莫遲心頭漸漸發熱,他向來思維敏捷,可這會兒竟愚鈍起來,就連嗓音也略微有些幹澀:“你和窯子不在一起了?”
啊?窯子?
哦……姚哥啊……
習萌迷迷糊糊,她和姚哥?卧槽,哪兒跟哪兒啊這是……
“我和姚哥什麽時候在一起過?”她像看傻子一樣看他,“別逗了好麽,別說我跟他快一年沒聯系了,之前聯系緊密的時候也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好不好!”
她猛然反應過來,瞪大眼睛:“不是吧莫老師,你不會一直以為姚哥是我男票吧?”
莫遲不答,眸光深處寒光驟聚。
他相信她說的都是實話,也就是說,他被姚旭騙了。
他心中怒火中燒。
然而,怒氣之外,更多的是濃濃的驚喜。
眼底逐漸彌漫開淺淺的笑意,他卸下所有的心理負擔,如此措手不及,卻又如此鼓舞歡欣。
他看着她,用一種全新的心态。她秀氣的眉疑惑不解地輕蹙着,她的臉色已然有了紅暈,不似方才慘白得像個破碎的娃娃,她那雙總是烏溜溜轉個不停的眼睛盈着頭頂黃燦燦的燈光,漆黑透亮,依稀仍可見眼白處殘留的紅血絲。
重新面對她,他竟充滿了感激。
幸好與她重逢。
這一次,他比兩年前更加确定自己需要什麽,想要什麽。
習萌見他久不言語,以為他在默認,頓時憋悶極了,猛一拍大腿,說:“莫老師,你還說我眼睛長後腦勺上了,我看你眼神也不太好,我和姚哥明顯就不是一路人,你居然能把我倆湊成一對,我真想給你跪了。”
話一吐完,又狠狠意識到自己大有忤逆之意,尴尬地用掌心貼着嘴唇蹭了蹭,心虛地眼睛亂瞟。
啊啊啊,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改口,大力誇贊他眼神好,把她配給了一個土豪!
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馬上變臉。而是眸光清潤地看着她,甚至,唇角還微微上揚了幾分。
他在笑,這次她無比确信。
因為那抹勾起的弧度不動聲色地扯出了一個迷人的酒窩。對,酒窩!可憐她哪怕瘦身成功也只能費力在臉頰上擠出一個小米粒,可這家夥只不過稍微一動,便是一個好看的酒窩!
哼,不公平o( ̄ヘ ̄o#)
習萌扁扁嘴,卻又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他整個人都氣質柔和下來,連說話的語氣都越發醇厚動人。并且,他說話的內容也十分動聽呢。
他說:“你想知道的問題,其實答案很簡單。因為,時光通常會把最好的留到最後。”
啊,心情果然瞬間美麗了!
***
這晚,趕回宿舍的時候已經過了門禁時間。還好當晚守門的阿姨是她大一過冬時用一袋水果籠絡來的“樓媽”。
樓媽給她開門時皺眉有些不滿:“怎麽搞這麽晚?”
“我、我晚上下班晚了。”她低着頭,看似不好意思,實則心虛。
“趕緊上去吧,洗漱搞快點,一會兒就該熄燈了。”
她唰地擡起頭,笑嘻嘻地推樓媽肩膀:“嗯嗯,樓媽你也快進屋吧,穿這麽少出來別凍着了。”
樓媽拍拍她的手,催促:“知道了,你別管我,趕快上樓去。”
“好嘞,樓媽晚安。”
她揮揮手,蹭蹭朝樓上跑。來到二樓和三樓的轉角處,她停下腳步,透過窗戶朝樓下看。
只不過是突然随心的一個舉動,出乎意料的是,樓下主幹道旁,依舊停着那輛黑色轎車。
他還在,他還沒有走。
如果這時候有手機在身邊該多好,那麽,她就可以發條信息告訴他,她已經順利進來了。
可惜沒有。
哎,她嘆口氣。然後忍不住小小地感慨了一下。
說真的,能和莫遲和睦友好地相處是她以前萬萬猜測不到的。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體驗。
打個比方,就像是種了一棵石榴樹,第一年失望地收貨了一箱酸石榴,于是便以為它是一株不适合食用的花石榴樹;結果過了兩年,卻又意外采摘到一車甜石榴,難道這樣就可以肯定它其實是一株可結甘甜果子的果石榴樹麽?不不不,盡管她驚喜萬分,可現在連她自己都分不清這株石榴究竟是花石榴還是果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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