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chapter42
習萌別過臉,抽出手臂的同時立刻往後退一步,抿了下嘴唇,說:“謝謝。”
他沒回應。
其他人的目光皆被吸引;岳桃轉身,幹脆利落地拉住她的手,“我看你比我還緊張,我還是牽着你吧。”
“不用。”習萌看見最前方那個年輕男人已經聞聲扭過頭來,場合不對,她自覺應該注意一些,于是,眨巴眼睛低聲道,“回去後有的是機會牽手,桃子你矜持點啊。”
岳桃:“……”
真是被她氣到了。
她瞪眼,習萌笑容憨憨,她心底的那點尚未點燃的火氣瞬時熄滅,嗔道:“被你打敗了,讨厭。”
“有什麽問題麽?”年輕男人在前面問。
“沒有。”習萌沖他搖搖頭。
不作停留,一行人繼續尾随前行。
長長的走道白得亮目,穿過一個個忙碌的辦公區,他們被領進一間亮潔簡約的會議室。
白色天花板,淺色大理石地板,四周牆壁上懸挂一幅幅景觀作品,有序規整,都是經過後期處理的彩色效果圖。正中一張光滑結實的會議桌,可容二十人左右。
他們一進去,便看見會議桌靠近落地窗的一側,已有兩人入座——
莫遲和宣講會上那個笑容略帶痞氣的飛機頭。
年輕男人立定于桌角一處,擡手示意:“坐。”
一撥人眼觀鼻鼻觀心地紛紛坐到兩人的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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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過程只用了一分鐘不到的時間,莫遲閑閑旁觀,神色淡淡。
習萌與他目光相對的一剎那,稍稍不自然。
誰會相信眼前這位看起來公正嚴明的面試官堂而皇之地在私底下教她如何作弊呀?
唔,好玄幻的感覺……
他們落座的同時,年輕男人走到飛機頭的另一側,拉開轉椅坐下。
衆人面對面,飛機頭笑了一聲,率先開口:“自我介紹一下,白松,飛馳的設計部總監。旁邊這位,闫培亮,首席設計師。今天你們的面試我和他是主審官。”
他稍作示意,而後又攤開掌心指向左手方的莫遲,“莫總,飛馳創始人,我們老大。”他頓了頓,輕擰眉,似是在組織措辭,“嗯……他來旁聽。”
被點名的人神色自若地勾了勾唇角,沒說話。
習萌坐靠近入口第四個位置,旁邊第三個是岳桃;而陳燃遠遠坐在最末尾,第九張椅子上。
習萌正對面是那個叫闫培亮的年輕男人。事實上,飛馳的員工年紀普遍不大,都是在三十上下。闫培亮大概有二十五六,臉型瘦長,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表情嚴肅,不愛笑。
對着他,她心裏發憷。
還是白松看起來更随和些,她選擇性地盯着白松看,一方面是出于對發言者的尊重,另一方面是覺得這種情況下低頭或者亂瞟都不合适,必須尋找一個視線落足點,而莫遲和闫培亮都或多或少地令她有所不适。
白松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自在随意地一一掃過面前九人:“今天的面試很簡單,無領導小組讨論。我出一個設計題目,由你們自由發言,最後定下設計方案。”
他說話時,闫培亮将一早準備好的一疊a3白紙和一盒墨線筆遞給第一個男生,讓他依次往右傳。
根本就是突擊,衆人皆猝不及防。
習萌更是心跳加快。
嗚嗚嗚,完了完了,憑她那幾把刷子死定了!
是誰說只需要準備作品集的!
她頭一偏,幽怨地看向某人。
誰知,那位坑爹的祖宗正局外人一般單手握手機打字,從她的角度,看到的是他拇指翻飛的畫面,那一秒也不停歇的帥氣動作,加上他冷淡悠閑的面部表情,酷炸了!
然而此時此刻,她若是有心情去欣賞,那純屬腦子犯二!
騙子!說好的敞開後門呢?
沒有一點點防備……
嗚嗚嗚……
習萌從未覺得墨線筆捏在手裏可以重得宛如提着一把玄鐵大刀!
她心抖,手也抖。
闫培亮開啓投影設備,空白的等待中白松出聲提議:“這樣吧,大家相互認識一下。”他看向左數第一個人,“由你先開始,可以麽?”
習萌盯着桌上的白紙,思緒混亂。直到岳桃開口介紹自己,她才稍稍回神。
緊接着便是她。
她擡起頭,白松和闫培亮的目光猶如兩條筆直的射線在她臉上相交。
而莫遲,不知何時也拿過一張白紙,正提筆……畫畫?
卧槽!她好想罵人吶……
他真的是在旁聽!只用耳朵——聽!
習萌深深吸氣,怨氣之下,語調不免有些硬邦邦:“大家好,我叫習萌,也是南湘大學景觀學專業的一名大三學生。”
招牌式十四字姓名詳解,難得省去了。
莫遲筆尖一頓,只一秒又繼續勾畫速寫。
大老板旁若無人地坐在面試房間裏畫畫無疑會引來衆人好奇的打量,會議室內彌漫着一股詭異安靜的氣氛。
白松掀開眼角,第十六次輕瞥了一眼右手方,最後實在忍不住,拿起手機發微信向劉志飛控訴:哥,你造老大對我多不放心麽!特麽無聊到待我旁邊畫畫都要留下來繼續監視!我靠靠靠靠靠,一個初試至于麽!
劉志飛很快回了條語音。
白松憤怒:哥,都說了我在面試你還發語音,你比老大還無聊!
劉志飛:失誤。莫遲在場你還有閑工夫找我嚷嚷,難怪他無聊到畫畫也要在一旁看着你。
白松頓時失語,第十七次用眼角餘光掃射過去。
此刻自我介紹已進行至第八人,主面試官長時間處于狀況外,身為面試官之一的闫培亮忍無可忍,虛握拳輕咳一聲。
白松與之對視一眼,收到警示的眼神後立刻重整面色。
兩人同時用肅靜的目光看向最後一位面試者——陳燃。
陳燃微微愣一秒,随即恢複常态,嗓音不疾不徐:“陳燃,華夏大學景觀三年級學生,能在飛馳認識大家十分榮幸。”
他是在場除岳桃和習萌之外,唯一一名大三學生。
晴暖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映在潔淨的地板上,明朗澄亮。習萌在聽到他說“景觀三年級學生”時,神色猛地一變,眼神近乎凝滞。
怎麽會?他明明勵志學建築,明明最想當建築師!
倒計時一百天,班主任為最大潛能地激發所有人的鬥志,班會課上讓大家在紙上寫自己理想的大學和專業,寫好後一起收上去,由他整理成夢想計劃表,貼在黑板旁。
高三一整年的座位都是名次靠前者具備優先選擇權,她死皮賴臉地綁住陳燃,只準他和自己坐同桌,班主任見她成績突飛猛進也沒說什麽,只私下分開暗示他們不準早戀,其言語之隐晦,直到後來裴裴提點一二她才體會明白。
那天她撕下兩張漂亮的标簽紙,一張留給自己,一張遞給陳燃。
班主任一席話後,教室裏立刻顯而易見地分成兩種人。
一種自始至終目标明确,奮鬥理想提筆就來,根本無需猶豫;另一種埋頭思索,靜心比較,仿佛第一次正視未來。
習萌屬于後者,而陳燃屬于前者。
陳燃覺得她給的便簽紙太花哨,轉手便要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樸素的格子紙。
習萌攔住他,“別別別呀,夢想是多唯美的詞啊,就應該用好看的紙寫。而且我們兩個要用一模一樣的紙,寫上一模一樣的夢想。”
類似這種口無遮攔的話說過無數次,她從不羞赧。
陳燃也已習慣,神色不變,只擡眸看她,糾正:“不是夢想,是理想。”
在她看來都一樣:“夢想不就是理想麽?”
“不是。”他看向窗外蔚藍的天空,眼神放空,“夢想往往只是一場夢,是不夠清醒的自娛自樂。而理想通常是足夠理智的人生規劃,肩負為之奮鬥的責任。”
她似懂非懂:“頭,那你的理想是什麽?”
他眼睫一眨,收回視線,靜靜地看着她,神色和語氣無比柔和:“成為一名傑出的建築設計師,築巢,蓋家。”
“那我也當建築師。”她眼眸明亮。
他笑嘆:“學設計很累,你那麽懶。”
“不管,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她垂眸握筆,正要寫,轉而又把頭扭過去,“頭,你想考哪所大學的建築?”
他已做好全部打算:“南湘大學。獲得過普利茲克建築獎的王源教授是南大建築與規劃學院的領頭人物,我看過他的資料,他在南湘一家名氣很大的設計院當院長,我希望能夠成為他的學生。”
陽光在他長長的眼睫上跳躍,他說話的神情充滿向往,那是對理想的尊崇和信仰。
她心中一動,刷刷在紙上寫:南湘大學,建築專業。
命運最會戲弄人。
最後考去南大的是她,且陰差陽錯地讀了景觀;而他選擇去華大,卻也莫名其妙地學了景觀。
現在想來,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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