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chapter73

“洋娃娃”不開心地下樓了,撅着嘴坐在宿舍樓下的花壇邊吹冷風。【鳳/凰/ 更新快 請搜索】直到聽見一聲車笛,她才緩緩擡起頭。

熟悉的車,以及車裏熟悉的面孔。

她磨蹭着腳步走上去開門入座,莫遲瞄着窗外的後視鏡調轉車頭,似是感受到她渾身散發出的萎靡氣息,狀似不經意地問:“起床氣?”

習萌扣安全帶的手一頓,臉上染上一絲薄怨,“你沒注意到我今天有什麽變化嗎?”

注意到了,怎麽可能注意不到。

莫遲無聲勾唇:“嗯。”

“……”嗯你個頭啊!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想起昨晚沒能打贏的無硝煙之仗,倔脾氣倏地竄上天靈蓋,她不罷不休地拾起話題:“快說我在你眼中是最美。”

莫遲握着方向盤,扭頭看她,眼神悠長,“還想接着耗?”

“耗!我還就跟你死磕到底了。”習萌不信邪,捏着安全帶幹瞪眼。

她眼睛本就明亮生動,被顧璃輕描了眼線,又刷上一層睫毛膏,更襯得大而有神。

莫遲覺得她真是老天爺派下來治他的,難纏得很,磨人功力了得,偏偏他還享受其中,一點都不惱。

他不說話,好像一副随便她的意思。習萌心裏憋了火,徒生出黑燈籠裏點蠟燭的無力感。

說句好聽的能怎麽樣呢,少塊肉還是掉塊皮?

她恹恹地低下頭,什麽也沒想,但腦子特別亂。

擡頭看他一眼,過一會,又看向他。忍了半天沒忍住,她扯着裙子的邊角,可憐巴巴地說:“你說句好聽的,讓我長點自信不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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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遲愣了一瞬。

校門口,從非機動車道裏騎來一輛電動車不管不顧地向前沖,他緊急踩剎車停下,等電動車過去,才繼續前行,右轉進入瀝青馬路。

過了上班高峰期,路上的車輛有所減少,再加上他選擇一條紅綠燈較少的路線走,道路十分暢通。

他默然片刻,稍作思考,明白過來,“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看着路況,他抽空回視過去,試圖從她的臉上看出端倪。

不等他确認,習萌自己就敞開話題,開門見山地說:“心理準備目前再怎麽做都來不及了,我就是想讓你給句痛快話——我這樣看着還行嗎?”

腰杆挺直,側坐着面向他,目光炯炯。

“我的評價很重要?”他只在她長長的眼睫上停留兩秒便迅速回頭。

“廢話,當然重要!”聲音铿锵有力。

薄薄的眼睑垂下又擡起,他說:“很漂亮。”

“……呃?你再說一遍。”她黯淡的臉色瞬間像被焰火點亮,光彩奪目。

“說什麽?”

“說我很漂亮!”

“嗯,我同意。”

“……”其實這也算是第二遍吧?

媽媽,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習萌既好氣又好笑,但總歸是笑意居多,嫣紅的嘴唇咧啊咧,嗔怪道:“正經八百地說一次我很漂亮,你會難受嗎?”

莫遲抿着唇角不看她,幽幽的眸色映着晴暖的陽光,如一口流光溢彩的古井。

耳根……有點燙。

***

莫遲的外公住在距離他居所不遠的人民醫院內。

vip病房,住院部的倒數第二層。

乘坐電梯一路上去,習萌拎着手裏的水果籃和營養品,看着指示器上的數字一點點攀升,眼睛都開始發直。

唔,有什麽好緊張的,不過是和她爺爺一樣的老頭子而已。她這樣開導自己,可是毫無由頭的,就是不管用。

直到莫遲站在病房外象征性地敲三下門,房門一寸寸向裏敞開,露出裏面迥異的裝修,她才恍然大悟地拉住他,“沒走錯地方吧?”

莫遲不答,用眼神無聲詢問。

習萌眼珠轉了轉,有些明白過來。

呃……有錢人嘛,和她爺爺畢竟是不一樣的。

她把手松開,搖搖頭,“沒什麽。”

莫遲啓唇,正要說話,一道被距離阻隔而略顯遙遠的聲音從最裏面傳來——

“是阿遲嗎?”

緊接着腳步聲靠近,一個長相溫和的中年婦人聞聲踱步而出,見到他們,回頭朝空氣喊一聲:“溫老,是阿遲。”

莫遲對來人颔首問候:“芳芳姨。”

被稱作“芳芳姨”的婦人“诶”一聲,目光含笑地将習萌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明顯帶着幾分好奇的探究。

習萌藏在袖子裏的手攥緊了一些,眼明心亮地跟着喊:“芳——”

“臭小子把孫媳婦帶來沒?沒帶不準他進來。”

還是方才那道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響起,硬生生令習萌呆滞住了。

唔……孫媳婦?是指她嗎?

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腦子裏噼裏啪啦炸開鍋,她才在醫院暖氣下回溫的臉頰又倏地恢複成之前凍紅的狀态。

孫媳婦耶,多好聽的一個詞啊。

芳芳姨笑道:“帶來了帶來了,小姑娘看着可真夠嫩的。”

“……”習萌囧。

說她嫩,是喜歡她呢?還是嫌棄她呢?

她下意識擡眸看莫遲。

莫遲感應到,低眸一挑眉:怎麽?

她搖搖頭,這個芳芳姨就在旁邊,她總不能當面問出口吧。她仰着腦袋傻乎乎地笑了笑。

莫遲在她額頭輕彈了一下。

“快讓他們進來!”老爺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不可耐。

芳芳姨答應着,視線不遮不掩地落在門邊的兩人身上。

也許是牆壁過于明亮的緣故,她覺得莫遲和往常不太一樣,盡管看上去氣質依舊清冽,仿若和喧鬧的世界隔着距離,可她卻從他簡單明快的動作裏看出了他對眼前這個女孩的喜愛,那是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變化,連面部神色都柔和而放松。

“進去吧,溫老再看不到孫媳婦,該吹胡子瞪眼了。”

習萌以為“吹胡子瞪眼”只是一句随意的形容,卻不想,老人家還真的蓄了一嘴的胡子,大概有兩厘米長,修剪得平整,白花花的,配上分毫未染的白頭發,居然一點不顯老,比她爺爺看起來還精神。

溫懷川靠在床頭,笑眯眯地沖她招手,“過來過來,讓我看看。”

“……”習萌又是一囧。

她把路上買的東西放在牆邊的小圓桌上,然後轉過身走上前,乖巧地叫了聲:“爺爺好。”

溫懷川蹙眉,一擺手,“叫什麽爺爺,叫外公。”

習萌一頓,“外、外公好。”

她突然結巴一下,羞窘得直咬嘴唇,一張讨喜的圓臉紅透透的。

溫懷川看在眼裏,笑容和藹,仔仔細細地瞧着她。

白白淨淨的小姑娘,五官分明,眉清目秀,稱不上多漂亮,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什麽樣的味道呢,溫懷川凝神細想。眼睛,對,就是眼睛。

純真懵懂的一雙眼睛軟軟地看着他,透着股嬌憨勁兒,招人喜歡。

習萌被盯得不自在,揚起笑臉主動介紹自己:“外公,我叫習萌。”

“哦——!萌萌。”溫懷川尋思着說道。

習萌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和姚旭強調“不要叫萌萌,叫她小胖”的固執小孩,何況現在又是面對長輩,他想叫什麽就叫什麽吧,她只彎着眉眼點頭微笑。

溫懷川招呼她坐下,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她扯閑篇,就好像将莫遲當成了透明人,絲毫理會他的意思都沒有。

習萌的緊張感一點點消散,偶爾悄悄看向莫遲,他似乎也将自己視作不存在,閑散地坐在靠近窗邊的單人沙發,微微側着頭,搭着扶手長指輕敲,不知在想什麽。倒是一旁的芳芳姨始終笑看着她和老爺子聊天。

臨近中午,溫懷川也沒有表現出放她走的意圖。

習萌漸漸感到餓了,可老爺子聊得起勁,他們已經從她家的茶葉聊到了俪城的潛魚,老爺子喜歡釣魚,可惜年紀大了,家人不讓他單獨出門,他有些悵惋地回憶起以前獨自釣魚的時光。

習文國也喜歡釣魚,經常穿着破舊的衣服往林子裏鑽。習萌不動聲色地捂着肚子,和溫懷川微笑閑聊。

哎,早上應該多吃兩個包子的。

莫遲不經意地看去一眼,眸色微微一頓,指尖動作停下,只思索一會,便站起身。

他身形高大,倏然一起立,透明的存在感蕩然無存,引得芳芳姨和習萌都紛紛投去目光,唯獨溫懷川淡淡地眼皮一掀,不做大反應。

“外公。”

溫懷川正說到當年在郊區水庫釣草魚,擺攤開餌,調漂找底,種種細節都令他頗為回味。忽聽莫遲喊他,他不願停下,恍若未聞地繼續說。

習萌眼角餘光瞥向隔床而立的某人,有些想笑。

哈哈,他也有被無視的時候呢。

莫遲沒喊第二聲,而是一直默不作聲地站在旁邊。

他個子高挑,氣場即便收斂也依然如同一堵牆。溫懷川講述完水庫趣事,抽空瞄了過去,“有事?”

莫遲手抄在大衣口袋裏,說:“習萌中午還要開會,我送她回去,下次再來陪您聊。”

習萌:“……”呃,她沒有會啊。

溫懷川沒好氣:“下次來?你個臭小子,你還指望我在醫院一直住着啊?”

莫遲的意思是,明後天再過來。被他老人家故意曲解,他也不做解釋,只抿唇垂下目光。

習萌看不穿其中意味,忙張口說:“當然不是。外公,下次我去您家裏看您啊。”

說完眨了眨眼,感覺哪裏怪怪的。

呃……人家又沒有邀請她,她是不是表現得太主動了?

結果,溫懷川竟然一拍大腿笑了:“好好好,我等着你。下次叫阿遲帶你上家裏來認個門,就別帶什麽東西了,你把你自己帶來陪我這個老頭子說說話就行。”

習萌搖頭,直白地說:“那不行,該帶我還是會帶。我知道您不缺我那點東西,可是您想啊,我這麽大的人了,上您家裏去還空着手,回頭被我爸媽知道會數落死我的。您就當行行好,就讓我聊表下心意吧。”

溫懷川越聽越樂呵,短短的胡須一顫一顫,笑着翻了個白眼,“你這孩子,兜裏的錢大風刮來的啊?”

習萌嘿嘿笑:“可不,刮來孝敬您。”

一扭頭,發現莫遲墨黑的眼睛裏光澤流動,看着她的眼神格外幽深。

唔,好像還蘊藏着幾分溫柔呢。

還有坐在窗邊的芳芳姨,也是一臉的溫和笑意。

她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好很好。唔,他的家人應該是喜歡她的吧?

從病房出來,莫遲始終牽着她的手,即便是乘坐電梯也未松開。

習萌瞟着眼珠瞧他,嘴角微翹,“我沒給你丢人吧?”

莫遲垂眸看她,眸光流轉,“一般般吧。”

“……”哼,就知道吐不出好話!

習萌撇過臉去不理他,小手要從他手裏抽出來。

可他握得牢固,她用了一會勁,掙不開。

她一哼鼻子:“嫌丢人你別牽我手!”

他充耳不聞,目視前方,不理會。

他們乘坐的是獨立電梯,一路下來都沒人。電梯門打開時,門內和門外的人都同時一怔。

門外立着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看着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女的一身時尚l裝,輕熟優雅。

“見過面了?”低沉穩健的男音。

“嗯。”莫遲點頭,随即拉着習萌步出電梯。

“周末去旅行者試菜,別忘了。”

“忘不了。”

溫顧城朝習萌一瞥,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難說。”

莫遲不語,輕輕勾唇。

也許是因為習萌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男人看,他身旁的美女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

習萌撇撇嘴,正要把頭低下去,男人微笑看向她,“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呃……記得。”在他說“旅行者”和“試菜”時,她就想起他是誰了,“你是南園餐廳的老板,我們夏天的時候見過。”

溫顧城了然地一挑眉,掃了眼莫遲,“你沒告訴她?”

莫遲握着她的手捏了捏,下颌微揚,向她介紹,“我表哥。”

連名字都省略。溫顧城淡笑:“弟妹你好,我是莫遲的表哥,溫顧城。”

習萌嘴巴微張,呆呆一點頭:“表哥好。”

怪不得找他試菜。

不不不,這不是重點啦。她剛剛被叫做……弟妹耶。

莫遲說:“你們上去吧,我們先走一步。”

相互道別後,他牽着她轉身離開。

習萌仰頭瞪他,指控:“你不厚道!”

莫遲知她想說什麽,面不改色:“現在不是知道了。”

“剛好遇見才知道了,而且還是人家提醒的你。”

“結果一樣不是麽。”

“……”好想咬他!

沿着電梯口的走廊向前,經過住院大樓的大廳。住院部不比門診部,人流相對較少,往來行人都可看得一清二楚。習萌一擡頭忽然瞄見一個熟人,她手裏拎着保溫飯盒,腳步匆匆地從門口走進來。

她不是很敢确定,等即将錯身而過時,她才認出,真的是裴裴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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