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奇怪的髒衣服

回到浣衣局時,衆婢女剛剛洗完一撥衣服,正收拾着東西,看到慕容寒枝進來,彼此交換一個或妒忌、或羨慕的眼神,又低下頭去忙。

臨鏡趕緊幾步迎上去,看她一切如常,這才松了一口氣,壓低聲音埋怨,“寒枝,你怎麽去那麽久,沒出什麽事吧,你臉色好難看。”

她雖沒有見過太子,可每次慕容寒枝去東宮,總會耽擱很長時間,她怕這樣下去,慕容寒枝早晚會吃虧。

“沒事,”慕容寒枝搖了搖頭,神情很疲憊,“我昨晚沒怎麽睡好而已,對了,臨鏡,昨晚的慘叫聲到底---”

話沒說完,一名宮女模樣的人走了進來,臉容冰冷,神情高傲,“今天是誰跟我去拿衣服?”

什麽?

慕容寒枝一怔,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一般來說,如果有需要洗的衣服,都會有內侍送過來,洗好後再由她們送回各宮,什麽時候需要她們去拿了?

她來的時間不長,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更叫人意外的是,衆婢女一見到她,好像見了索命閻王似的,個個變了臉色,面面相觑,誰都不應聲。

慕容寒枝越發奇怪起來:去拿個衣服而已,何必吓成這樣?

難道,會有什麽人比太子還要可怕?

樓嬷嬷顯然對這種事習以為常,掃了她們一眼,“今天到誰,快點,別讓淑妃娘娘罵。”

淑妃娘娘?那就是當今聖上孤竹烈的妃子了,她很可怕嗎?

慕容寒枝心裏動了動,意識到這宮中肯定有不同尋常的事,而且這事情必定由來已久。

等了半晌不見有人回應,樓嬷嬷惱了,一下叉起腰來,“你們---”

旁邊一個十七、八歲,相貌平平的婢女突然拉了拉樓嬷嬷的衣袖,對她使個眼色,“嬷嬷,她……”

她看的人,是慕容寒枝。

臨鏡自是看得分明,心頭大怒,狠狠瞪了那婢女一眼,搶着開口,“嬷嬷,這恐怕不妥,寒枝才進宮---”

“才進宮就是大小姐嗎?她們做的事,她也得做,不然豈不是我偏心?”樓嬷嬷顯然是在偏袒別人,還好意思說這話,“慕容寒枝,你随她去。”

我?

慕容寒枝怔了怔,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本能地站了起來。“去……哪裏?”

雖說她不知道去哪裏,但卻猜得到,一定不是好地方就對了。

不然,好事哪兒輪得到她。

“嬷嬷?!”臨鏡急了,眼看做不得樓嬷嬷的主,她立刻一把拉住慕容寒枝,“你別去,我去!”

看她神情那般絕決,就跟要上刑場一樣的,有那麽可怕嗎?

慕容寒枝心頭一暖,淡然笑了笑,“不用,我自己去----你別跟我搶,有些事情我必須要自己面對的,你幫我一次可以,能幫得了我一世嗎?”

臨鏡,謝謝了!此生有你這個姐妹知己,願足矣!

“我---”臨鏡一下說不出話來,只能眼看着她随在那名宮女身後,背影慢慢消失在大門外。

寒枝,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她兩個一走,衆婢女立刻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總算又躲過一劫!

不過,話又說回來,以後幹脆都讓慕容寒枝過去拿衣服送衣服好了,她們不就不用擔心會沒命了?

人心都是自私的,她們會這樣想,原也無可厚非。只是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禍福難知的,她們個個避之惟恐不及,卻絕想不到,對慕容寒枝來說,這一去卻是她以後人生的一次絕大的轉折!

這名前來叫人的宮女叫清歌,是她們所說的楊淑妃身邊的侍女,楊淑妃很得皇上寵愛,而她又很得主子寵愛,所以為人就相當不怎麽樣。

這一路走來,也不知道是沒話說,還是沒把慕容寒枝放在眼裏,她一直緊閉着嘴,臉容也很冷。

“姑娘,你要帶我去哪裏?”

越是走下去,慕容寒枝越覺得不對勁,眼看着這地方越來越僻靜,哪裏像是妃子住的地方?

難道,是被打入冷宮的棄妃嗎,所以她們才一個一個都不願意前來?

“多問什麽,到了就知道了!”清歌沒好氣地回一句,很不屑的樣子,“該着你倒黴,知道太多,有什麽好。”

慕容寒枝心中一凜,越來越覺得詭異,擡眼看了看兩邊高牆上露出的、灰蒙蒙的天,她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過,這路走進來很長,只是因為要繞過一座偏殿,而清歌帶她去的地方,就在浣衣局後面不遠處,是一處小小的院落,大門緊閉,房瓦有很多破損之處,像是年久失修的樣子。

“這是---”

慕容寒枝怔怔地擡頭看,這地方那麽荒涼,讓她想起了年幼時眼看着孤竹國的軍隊一把火燒掉流蘇國皇宮之時,那低低呻吟着的斷壁殘垣,眼前立時模糊了起來。

“叫你不要多問!”清歌惡狠狠地吼了一句,推開門走了進去,“進來!”

慕容寒枝輕抿一下唇,心道這姑娘好大的脾氣,為免自讨沒趣,她也就不再多問,邁步跟了進去。

果然,院子裏跟外面看起來一樣破敗,院中有棵半死不活的柏樹,樹下一張斑駁的石桌,旁邊擺了兩個石凳。

而此時,石凳上正坐了一位女子,一身水綠色宮裝盡顯奢華,滿頭釵環盡顯富貴,在陽光映照下熠熠生輝。

慕容寒枝才看到她的背影,就不禁為其自然流露的風韻氣度所折服,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

到了這女子跟前,清歌也沒了脾氣,恭敬地過去,輕聲開口,“娘娘,浣衣局的人來了。”

哦?

慕容寒枝眼睛亮了亮:莫非這就是她們所說的淑妃娘娘?可怎麽看,她也不像被打入冷宮之人呀,這到底怎麽回事?

宮裝女子,也就是楊淑妃聞言,慢慢回過身來,一張足以傾國傾城的臉就玻對上了慕容寒枝的眼睛:細眉鳳目,高鼻薄唇,膚如凝脂,仿佛吹彈得破,真個是我見猶憐。

“看起來面生得很,是剛剛入宮的嗎?”

楊淑妃愁眉緊鎖,說話時語聲也有些沙啞,似乎不勝疲憊。她目光在慕容寒枝臉上一轉,眼中立時有了驚訝之色:像慕容寒枝這等絕色,畢竟不多見。

“回娘娘話,她是叛臣慕容落之女,慕容寒枝。”

清歌這話回的,相當清楚,卻也相當傷人,惟恐別人不知道慕容寒枝的身份似的。

慕容寒枝臉色一白,咬緊了唇,卻并沒有低下頭去。

“是嗎?倒生得一副好相貌,”楊淑妃卻并不怎樣吃驚,回過頭去,“衣服被單在那邊,你拿了去吧。記得,要戴手套。”

手套?

為什麽?

慕容寒枝一聽這話,登時愕然,轉頭瞧了一眼那邊滿滿地兩籃衣物,回不過來神。

身為沅衣女奴,什麽樣的髒衣服她沒有洗過,又幾曾戴過手套了?

“娘娘吩咐過了,你還不走?”

清歌不耐煩了,見她只是發怔,上前推了她一把。

“哦?”慕容寒枝猛一下回神,“是,娘娘。”

她恭敬地行了一禮,過去提起籃子來。然這一動,她立刻聞到一股腥臭味兒散發出來,而且那衣物上還染滿了紅紅黃黃的污漬,顯然這些衣物的主人得了什麽病,而且很嚴重!

她早晨起來還不曾吃東西,胃裏正難受得緊,再一聞到這股味兒,心口一陣煩惡,張口就要嘔吐。

“你敢---”

清歌大怒,擡手就要打,卻被楊淑妃阻止:

“罷了,這有什麽,人之常情而已。”

看她神情那麽淡然,顯然已經習慣這樣的情形。清歌恨恨地放下手,卻下意識地離慕容寒枝遠了些。

“娘娘恕、恕罪,奴婢告、告退!”

慕容寒枝不敢再多做停留,提了籃子快速離去。

看來,這裏有很多事她還不知道,而且這個患病之人必定不是楊淑妃本人,那會,會是誰?

如果真如她們所說,楊淑妃正得皇上寵愛,那她在意的人也一定得皇上在意。

如果,她能幫到這人的話,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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