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暫別

曾白頭的機票是7月8號清晨，7號這一天，她又去了一趟鄭天元老頭家裏，上一回去的時候，鄭老頭讓曾白頭沒事經常去他家坐坐，曾白頭這段時間比較忙，轉眼這都一個月過去了。

鄭老頭已經從導演李維洲那裏得知了曾白頭又接了一部電影的事情。

昨天下午李維洲結束拍攝以後回到市區，順路就來過一趟鄭老頭家裏，把曾白頭在這一期節目中繪制的作品給他拿了過來，還在這裏坐了一會兒，中間也說到一點關于曾白頭的事情。

“看到這張虎面，馬上就想起你這個家夥了，明明有野心有方向，偏偏又要對別的東西産生好奇。”

這一期節目中曾白頭總共完成三幅作品，《南瓜花》、《虎面》以及《麥安村》。其中《南瓜花》和《麥安村》都是油畫作品，只有虎面這一幅是簡單的彩鉛畫，但鄭老頭似乎是對這一幅彩鉛畫更感興趣。

“不是好奇，是喜歡啊。”曾白頭糾正道。說好奇的話，無論是對于她即将正式開始的演藝事業，還是對于那個男人，都未免有失尊重。

“有那麽喜歡嗎？比畫畫還喜歡嗎？”鄭老頭愛才，曾白頭的不專心讓他很不滿。

“這個世界不是豐富多彩嗎，為什麽非得選一樣？”曾白頭笑嘻嘻說道。

“因為只有足夠專心才能走得遠啊，你是真的不知道嗎？”鄭老頭難得沒有發火，但那目光卻異常地銳利。

曾白頭垂眼看着自己手裏的水杯，她當然知道，每個人的生命和精力都是有限的，相對于她所追求的東西來說，她的生命更是短暫得猶如昙花一現，但是……

“我會更加努力。”她說。無論是那個男人，還是演藝事業，她都不打算要放棄。

“是啊，那你就努力看看吧。”鄭老頭大約還是有些失望的。

在他看來，曾白頭足夠有悟性，也已經有了自己的風格，只是還略顯稚嫩而已。她的作品有一種純粹自然的美感，只要将這樣的風格發揮到極致，将來必定是可以成為一代名家的。

別的年輕人或許還需要從生活中尋找更多的體驗，豐富自己的閱歷，但是曾白頭好像已經不需要了，她目前的這種狀态就已經很好。

更多的經歷，對她來說未必就是好事，這樣的事情鄭老頭這一生見到過太多了，多少年輕人在這人生的起起落落之中，被消磨沒了鬥志，失去了激情，最終連原本的才情也都失去，成為了一個再平庸不過的人。

“我會變得更加出色。”曾白頭好像能明白鄭老頭的憂慮，她這麽說，不知道算不算是對這老頭的一點安慰。

“真是個盲目自信的家夥，別跟我搞笑了，還當這裏是嗎？”鄭老頭嗤笑道。

真的是盲目自信嗎？好像并不是。

她其實只是不肯妥協而已吧？想要這個就必須放棄那個，這樣一個在很多人看來幾乎是理所當然的選擇題，這家夥卻堅決不肯做出選擇，在命運面前，這個女人有着比男人們更加強硬的姿态。

曾白頭回到家裏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傍晚了，屋裏屋外看了看，好像也沒有什麽需要再整理的地方。

她的心情其實是有些忐忑的，這一次的f國之行，到底能不能有好的收獲，她如今所做出的這些決定，究竟會将她的人生發展成怎樣的一番境地……

晚上十一點鐘，東沄打來一個電話。

“沒事就早點回來，就算有帥氣的年輕畫家，也不要多看。”這個男人這麽說道。

“放心好了。”曾白頭笑道。每次聽對方說這樣的話，她的心情其實都相當不錯。

“還有，等這次回來以後，搬家吧。”東沄又說。

“搬去哪裏？”曾白頭問他。

“我在xx洞那邊有一套空置的房子。”東沄說道。

“這樣嗎。”曾白頭心裏稍稍有些排斥，東沄的那套空置的房子，那裏并不是她自己的地盤啊，真的要搬進去住嗎？

“這樣嗎是什麽意思？同意嗎？還是不同意？”東沄追問道。

“那就搬吧。”曾白頭說道。

“真的？回來就搬？”東沄确認道。

“是啊。”相互喜歡的兩個人，當然會想要在一起了，她現在這個住處實在太過不便，基本沒什麽隐私可言。

之前許時真還問他們兩人是不是這麽快就不來電了，其實不是不來電，只是很小心而已，因為雙方都很認真，所以才會更加慎重。

第二天清晨，許時真開車送曾白頭去機場。

為了這一次的f國之行，曾白頭早早就讓許時真幫她把自己之前在沙角邊村的那幾幅作品都給賣了，算是勉強湊齊了費用。

不過前些天在幫徐世甯畫肖像畫的時候，徐明棟得知她要去f國參加這個畫展的事情之後，表示自己也想過去看看，作為收藏愛好者，這一次的這個夏季畫展對他來說也是很有吸引力的。

但是等到了彙合的時候，曾白頭卻發現來的并不僅僅是徐明棟本人，另外還有徐明棟的愛人，以及他的侄子徐世甯，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陌生的年輕人，據說是眼下一家流行刊物的記者。

“你以為只要去參加畫展就行了嗎？還得有人幫你宣傳才行啊。”徐明棟這麽對曾白頭說道。

“也不一定就能取得好的成績呢。”曾白頭說道。這麽做會不會有點太高調了？

“難道非得要取得好成績才能宣傳嗎？”徐明棟說道。

“這孩子還真是單純呢。”徐明棟的愛人也笑了起來。

“只要好好炒作的話，就算沒有取得好成績，也可以通過其他方面提高身價的。”徐世甯對曾白頭解釋道。

“我知道。”曾白頭并不是不懂，她只是沒有想過要這麽幹而已：“而且這也太破費了。”

從h國到f國的機票就不便宜，還有之後這一個多星期的食宿等費用，增加一個人就要增加不少開銷，另外，要發表這一方面的報道，曾白頭不知道徐明棟需不需要另外付費給這家刊物。

“沒關系，就當是投資了。”徐明棟拍了拍曾白頭的肩膀說道：“反正最後這幅畫還不是要賣給我的嗎？”

“那當然了。”這本來就是說好了的事情，曾白頭自己對于這幅作品并沒有執着，在參加完這才畫展之後，原本也是打算要賣掉的，賣給誰不是賣呢。

因為之前已經說好了要同行，所以曾白頭早先訂好的機票已經被退掉了，由徐明棟另外再幫她訂了一次，是比較奢侈的商務艙，總共五個位置，徐明棟自己和他愛人坐在一起，曾白頭和徐世甯一起，那位記者的位置在他們後排。

“你看起來好像有點犯難呢？”飛機起飛前，徐世甯問曾白頭道。

“沒有啊。”曾白頭笑道。其實她這時候确實是有些犯難了，她沒想到這一次徐世甯也會同行，這事該要怎麽跟東沄說起呢？

“怎麽，擔心男朋友吃醋嗎？”徐世甯笑問道。

“沒關系，我會好好對他解釋的。”曾白頭笑着說。她這麽回答，就是承認自己已經有男朋友的事實了，實際上徐世甯之所以會這麽問，其實也帶有幾分試探的性質。

話是這麽說，但曾白頭真的完全不知道該要怎麽解釋才好，而東沄那邊，目前顯然也還是不知情的。

東沄最近還在忙着那部電視劇，車明太在《都已長大的兄弟姐妹們》這部劇中是比較主要的角色，戲份也挺多。

在車明朗離開之後，車明太有一段時間的狀态非常不好，有一次為了大姐車明熙把車明朗的房間收拾出來給她兒子使用的事情，他甚至還說出了：“幹脆把我也趕出去好了。”這樣誅心的話。

雖然之後也有道歉，但這事終究還是成了橫亘在他們姐弟二人中間的一道溝，不管怎麽說，車明熙的歸來，确實是給車明朗的離去創造了條件，雖然車明太自己也十分清楚，車明朗的離開是她自己的選擇。

而主角車明熙，也從弟弟的身上，感受到了這個曾經生養她的家庭如今對她的排斥，這讓她的內心非常痛苦，尤其是在剛剛經歷了失敗的婚姻的情況下。

但無論如何，他們曾經是非常好的姐弟，年幼時的感情總是還在。在經過不斷的矛盾和磨合之後，他們終于也能夠更多地站在對方的角度去看待問題，車明太作為這個家裏的男人，也慢慢對他這個離異歸來的大姐表現出了維護的姿态，而車明熙，她實際上也非常心疼自己的這個弟弟。

這一天因為車明太被提拔為修車廠一等技師的事情，全家人聚在一起喝酒慶祝。

席間，大家忍不住又話起了當年，既然要話當年，免不了又要提一提車明朗。其實家裏這些人對于車明太和車明朗的事情都心知肚明，雖然是名譽上的姐弟，但實際上他們兩個人并沒有血緣關系不是嗎。

“你現在和惠媛還有聯系嗎？”大哥車明成問車明太道。

柳惠媛就是車明太中學時候的那個女朋友，因為車明太這家夥這幾年好像對別的女人都不太上心的樣子，作為大哥的他就想着，如果是柳惠媛的話，這小子說不定會動搖。

“沒有。”車明太的眼眸中現出痛苦之色。

“啊……車明朗那個狠毒的家夥真是！”看着車明太這副樣子，二姐車明靜也心疼了。

“我們明朗，那時候該有多難過呢？”車明太看着自己手裏的酒杯，這麽說道。

在他這句話之後，其他人就都不再說話了，酒桌上的氣氛變得有些沉悶起來……

“咔！”

“很好！下一場準備。”

下一場沒有東沄的戲份，他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其他工作人員這時候都在忙忙碌碌地為下一場戲做準備，各種布置都必須安排得很到位，因為再婚男導演總是很苛刻。

東沄站在這個人來人往的院子裏，想起的，卻是在幾天前的那場拍攝，當聽到有人說自己的前女友也有一頭那樣的頭發的時候，曾白頭眼底閃過的那抹複雜之色，在那個時候，那家夥的心裏其實也是有些難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