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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火直沖雲天, 那火焰呈現出一種近乎于血紅的顏色,只黏到族人絨毛的一點,就會迅速被那血紅的火焰吞噬,
哀叫聲、慘叫聲與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構成一道雜亂的樂章,一點一點敲擊着他的耳旁, 他似乎在哭喊狂叫,但是并沒有什麽用,
他熟悉的那些可愛的家人們啊, 被一個又一個地卷在那血紅的烈火之中, 火焰在他們身上熊熊燃燒,仿佛吞噬了他們的一切, 又仿佛吸納了他們的一切,
然後, 那個火, 就更加血紅熱烈。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火,但是他知道,這個火非常可怕, 他不能被這個火黏上,哪怕只有一點,
但是那烈火,卻比他更快更激烈啊,
“砰——!”
他的父親撲倒了他, 那火焰迅速地将他的父親卷了起來, 他只聽見父親那絕望嘶吼的聲音, “——跑!跑啊!!”
那麽強悍的父親,怎麽會……
“父親——!!!”
他哭叫出聲,然後被母親一把攬入懷中,他的母親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化為人形,然後抱着他在那血紅的火焰之中穿梭,
他嚎啕大哭,那些他熟悉的同類,那些在他眼中強悍的不可思議的族人,就這麽被那些烈火吞噬,連一絲絨毛都沒有留下,
他哭喊、他狂叫、他哀求,都無法改變這一切。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呢?
他們一族一向隐世,幾百年沒有現世,為什麽,為什麽會遇到這滅族之火?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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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母親放下了他。
“寶貝,”他的母親輕笑着,然後吻上了他的額頭,滿是溫柔與眷戀地看着他,那是他從來不曾感受過的視線,卻讓他心中瞬間警鈴大作。
他開始發抖,他一邊顫抖,一邊試圖抱住他的母親。
他的母親溫柔又堅定地推開了他,只輕輕撫摸着他的頭,目光溫柔,
那個一貫兇悍的母獸,第一次釋放她的柔情,
卻讓他整個都抖得不停。
“我必須要回去,寶貝。”
“你還是個幼崽,而我是個成獸,我活不下去的。”
“寶貝,你要代替我們全族活下來,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懂嗎?”
他的母親,從脖頸上取下一段項鏈,然後戴在了他的脖頸上。
“這個會保護你的,我的寶貝。”
“記住,去找白桃李,只有他,可以庇護你。”
“也只有他,才能阻止我們全族的滅族之禍。”
“族人們還在堅持,我要回去陪伴他們了。”
“我的寶貝,不要傷心,也不要難過,”他的母親溫柔着撫摸着他的絨毛,語氣格外溫柔,“這不是我們一族的錯。”
“我們一族,生來不過是這樣的使命,從一開始,就不過是犧牲品。”
“但是我們,從不屈服。”
那個女人昂然站立,她身形優美,脖頸更是白皙,仰頭屹立于天地之間,身形高大無比,
他的右爪,一點一點地握着那項鏈上小小的珠子。
“乖,我的寶貝,我們一族,總會保護我們最後的火苗。”
“你一定,會安全的。”
“請記住,我們州州塔爾一族,驕傲自在心中,血脈印于靈魂深處,我們永不低頭。”
“我們絕不屈服。”
“哪怕只剩下一只幼崽,哪怕烈火焚身,哪怕滅族之火熊熊燃燒,我們也絕不屈服。”
“我們是州州塔爾一族,我們生來高傲,傳承刻于血脈之中,埋于靈魂深處,我們絕不低頭。”
女人抱起他,輕輕地吻在他的眉心,
“我的孩子,我愛你。”
“答應我,記住州州塔爾一族的傳承。”
女人似乎是笑了,柔軟而溫和,眼眸中,似乎帶着水珠,
“封——”
然後,是那個女人含笑卻決絕的目光,随着最後一個字,他的記憶就不再完全,
只剩下那麽飄散的、破碎的幾句話。
“白桃李,只有白桃李才可以庇護你。”
“只有白桃李,才能阻止我們族的滅族之禍。”
“去找白桃李,我的寶貝。”
白桃李……白桃李……白桃李……
這個名字,深深地刻在他的靈魂上。
最後的最後,他的母親将他封印成一株小小的靈藤,放到一個木制的神奇物架之中,然後放到河流之上,她的眼眸之中,出現了複雜的情緒,
難過、痛苦、歉疚、傷感、甚至……是絕望,
然後,她伸手一推,那個小小的藤蔓,就随着那個物架一起漂泊,
而她,驟然轉身,酒紅色的長發在半空中飛舞,無端地帶出幾分悲壯,
——“媽媽!!”
那慘烈的叫聲在剎那間沖破了林子沉和白桃李之間略帶尴尬的氣氛,下一刻,所有人都扭頭看向那株小小的藤蔓,
不知道是不是封印解除的原因,他的身體漸漸的被一抹血紅色所包裹,痛苦的呻吟與哀叫聲接二連三地傳出,不時夾着幾句絕望又痛苦的“媽媽”,
然後,他的身子漸漸定型。
身形幾十厘米,與七尾貓特意縮小的身形有些相似,身上是一種暗紅色的皮毛,矯健有力的四肢,粗長的毛絨尾巴,以及額頭上長長的角,
他的眼睛也是暗紅色的,與聖光狐的猩紅色眼眸不同,這種暗紅色的眼睛微微一閃,就帶着幾分說不出的邪氣與惡意;
聖光狐甚至下意識地向前幾步,擺出了防禦與警戒的模樣。
“媽媽……”
那個小小的獸側躺在地上,仿佛沒有一點力氣、瀕臨死亡一般,淚水從那滿是惡意的暗紅色眼眸中流出,緩緩流在地上,
“媽媽……”
他念着這兩個字,眼眸之中,一點神采都沒有,
仿佛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他們到底……到底做錯了什麽……?
他真的不知道。
他們一族明明隐居避世,從不離開自己的族落,每一個族人都那麽親和友善,他們族人不多,生育率又低,幼崽幾十年都不見一個,他是唯一的幼崽,從小到大沒有任何同齡的玩伴,但是每一個族人,不管是成獸還是老獸,都會成為他的玩伴,
……他們都很愛他,他也很愛他們。
可是,他們明明沒有做錯事情,他們明明那麽安寧和平地活在族落裏,為什麽……為什麽依然是有人不肯放過他們?
……為什麽?!!!
淚水奪眶而出,憤怒與痛恨幾乎扭成一股烈火,要燃燒他全部的理智,
……為什麽?!
他好恨……他好恨……
……為什麽要這麽對他們?!
他的皮毛在四處飛舞,他的憤怒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燒,他的恨意如同大海一般綿延不絕、波瀾壯闊,他的靈魂在咆哮掙紮,在發出永世的詛咒,
——他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那暗紅色的光芒在剎那間包裹住了這個小小的幼獸,白桃李林子沉的表情肅然一凜,那種充滿着惡意、邪惡與罪孽的“氣”,正在緩緩向四周蔓延,
——他要摧毀,他要毀滅,
——他恨!
“州州塔爾獸。”白桃李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手指微動,無形的屏障迅速在這個小獸周圍升騰環繞,将那些“氣”牢牢地控制在那屏障之間,
林子沉仰頭看向白桃李,一字一頓地道:“他在叫媽媽。”
白桃李楞了一下,似乎有些茫然的模樣。
“州州塔爾一族,是不是被滅族了?”
白桃李猛地睜大了眼睛,七星鼠、七尾貓、聖光狐也不敢置信地看向林子沉,他在說什麽?
一個靈獸被滅族?
怎麽可能?!
“任何一個靈獸幼崽,都是無比珍貴的,”林子沉微微皺眉,緩緩道,“越是珍惜靈獸,越難生育幼崽,雖然不知道你口裏所說的州州塔爾獸是什麽靈獸,但是看這個架勢,應該也不是什麽普普通通的靈獸。”
“珍惜靈獸,又怎麽會讓自己少有的、格外珍貴的幼崽流亡在外?”
“還是被封印的狀态。”
“他一直叫着媽媽,那麽很可能,他媽媽是他記憶中最後出現的同族,也就是說,是他的母親封印了他。”
“能讓一個身為珍惜靈獸的母親去封印自己艱難生育下來的寶貝兒子,并且将他送出族地,除了一族處于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我想不出別的理由了。”
“所以,”林子沉看向白桃李,一字一頓道,“州州塔爾獸是什麽靈獸?”
不管是林子沉,還是七星鼠、七尾貓、聖光狐,都是第一次聽到州州塔爾獸這個名字。
白桃李的目光格外複雜,那個暗紅色的小獸還在那無形的屏障之中掙紮,他仰頭看向林子沉,輕聲道:“……我想,我需要你的幫助。”
“州州塔爾一族,自八百年前就隐居避世,上一次我見到他們,也是在六百年前。”
“這六百年間,無人再見過他們。”
也因此,他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這個孩子。
“可以,”林子沉倒是爽快地點了點頭,語氣平平道,“你想要讓我做什麽?”
“他還只是個幼崽,這段時間的經歷明顯讓他整個都有幾分異變,整個都陷入畢竟瘋狂的狀态,我需要你幫我引導他的精神力,最好可以暫時牽制他。”
“這個事情,除了你,其他人都做不了,”瞥到七尾貓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白桃李幹脆利落地堵住了七尾貓說話的機會,“七星鼠和聖光狐與州州塔爾一族屬性犯沖,這兩個上去純屬是幫倒忙的,而七尾貓自身靈力太過霸道,根本不合适,更何況那還只是個幼崽,七尾貓這樣的靈力根本不适合引導他舒緩他的精神力。”
“我的精神力,其實也不大适合,”白桃李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的精神力和靈力,也太過霸道了一些。”
“如果這不是個幼崽,還可以勉勵一試,但是這只是個幼崽,所以……”
“只能夠拜托你了,沉沉。”
沉沉這兩個字脫口而出,白桃李心裏扭捏害羞了一下,面上卻一點也沒有展現出來,
七尾貓七星鼠聖光狐發現了這個秘密,剎那間對他怒目而視,
但是白桃李想要看到反應的那個人,卻沒有什麽反應。
只簡簡單單地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
那一瞬間,白桃李還确實有幾分失落。
“州州塔爾一族,是一個十分高傲的種族,他們永不退縮,永不屈服,隐居避世,是他們唯一的退步。”白桃李目光有些悠遠,“你們或許沒有聽說過州州塔爾,但是你們應該聽過厄獸。”
“帶來災難的厄獸。”
林子沉的眼眸詫異地瞪大,七星鼠也不敢置信地看了過來,只聽白桃李徐徐道:“……人類已經不記得州州塔爾之名,因為人類,是用厄獸兩個字稱呼他們的。”
“這個世界總是公平的,”感受到林子沉看向他的目光,白桃李回望過去,輕輕道,“有七星鼠這種享有福運、應運而生的福兆之獸,自然也有州州塔爾這樣帶來厄運、與厄靈相伴的厄獸。”
“不管是人類,還是靈植靈獸,對于這種州州塔爾一族,都是避而遠之的。”
“州州塔爾一族,以厄為食,所以自身,也成為帶來厄運的厄獸。”
“但實際上,并不像人類或者其他靈獸靈植想象的那般可怕。”
白桃李微微嘆了一口氣,又道:“這個幼崽這些日子遭遇了太多,內心的負面情緒已經無法壓抑,他已經恨到失去理智,你的靈力和精神力最溫和,而且他還對你頗有好感,所以我們可以勉勵一試。”
林子沉點了點頭,似乎是同意了。
白桃李又細細給林子沉講了其中的細節,因為上一次就七尾貓的事情他們兩個已經合作過,所以這一次的磨合就十分順利,
那種精神力偶爾交纏的感覺,讓白桃李心裏幾乎要爽哭了。
他的小伴侶啊……
那個在無形屏障之中掙紮咆哮的小小靈獸扭頭就是一咬,險些直接吞噬掉林子沉的精神力,林子沉目光一凜,可是下一秒,卻發現那個州州塔爾獸似乎将一切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白桃李那一邊,
林子沉微微一愣,但是想起自己前不久想要幫那個靈藤控制不穩的靈力,從而被吞噬的那些靈力,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難道,因為那些被吞噬掉的靈力,所以自己的靈力,已經被這只州州塔爾獸歸為“同類”了嗎?
旁邊白桃李的眉心越皺越深,明明只是個幼崽,但是這力量……
一道紅光從那個小獸身上閃過,
白桃李定睛一看,眼眸裏閃過一絲恍然,原來如此。
他不再試圖去引導小獸身上的靈力和精神力,也不再試圖禁锢他,而是去移動小獸身上那紅色的珠子和項鏈,白桃李這邊一動,林子沉這邊的壓力就驟然增大了許多,
那小獸似乎終于發現林子沉的靈力并不屬于他,開始瘋狂地向林子沉的靈力大肆攻擊,
林子沉的額頭上,很快就流下密密麻麻的汗珠,
而就在這個時候,
“……嗚嗷——!”
小獸脖頸上的項鏈與珠子,終于與他徹底分離!
沒了這件物品的加持,逮捕小獸就簡單多了,十幾分鐘後,那些紅霧已經消散,無形的屏障消失,小獸與那珠子和項鏈,都掉到了地上,
白桃李撿起了那個項鏈,在落入他的手裏的時候,項鏈上的紅色珠子剎那間蒙塵,仿佛死過去了一般,
小獸大聲咆哮,跳過來仿佛想要撕咬白桃李一般,但是他幾乎沒有什麽體力,直接跪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等你成年,我就會把它還你。”
“放心,在你戴上它的那個瞬間,這自然就會活過來。”
“你們州州塔爾一族的聖物,只認你們一族的族人。”
那小獸似乎是愣住了。
然後,便是一個有些沙啞的童聲,“……你……你認識我?”
“認識我們一族……?”
他的聲音之中,似乎都有些發顫。
“是啊。”白桃李漫不經心道,“我自我介紹過的,我是白桃李。”
小獸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白桃李、白桃李、母親讓他找的那個人!
“看來這靈物森林中的靈獸靈植,都是躲你躲起來了啊,”白桃李淡淡道,這一路過來,沒有靈獸靈植,自然剛剛那一切都是這家夥弄出來的幻境,那靈物森林中的靈獸靈植為何不現身?
果然是在躲這個孩子。
那小獸頓了一下,似乎也有幾分苦澀的模樣,“……他們,很讨厭我。”
血統再高貴,再珍惜,他也不過是個幼崽,被族人們捧在手心裏、寵在心尖尖上的幼崽,從沒有感受過這種被嫌棄被厭惡被驅趕的滋味,
那時候他剛剛來到這,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來到這裏的,腦海中的記憶又不全,亂七八糟的,身上又有傷,讓他迫切地想要休息,
但是……
他得到的,是驚恐、怒罵、驅趕、攻擊。
他委屈又無助,身體與精神都十分疲憊,他最後,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然後,他為自己編織了一個美好的夢。
那個夢,是粉色的,充滿了歡迎、喜悅、照顧、愛心,然後他欺騙了自己,也隐瞞了自己,夢境變為“現實”,那些不合理、不圓滿的地方,也需要他一一“填充”,
直到,遇到了白桃李他們。
“你要不要跟我走,”而這個時候,林子沉突然開口,讓其他人都楞了一下,
……林子沉為什麽會這麽說?
尤其是七尾貓,簡直要跳起來了。
“我覺得那個厄運厄氣非常有意思,想要研究一下。”
林子沉堪稱誠懇地說道。
小小的幼獸搖了搖頭,然後看向白桃李,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
“求求你,救救我們一族,好不好?”
“我們族落着火了,大家都被……都被……”
“都是火……都是火……”
“求求你……求你……”
白桃李深深地看着他,微微斂了斂眉,淡淡道:“……你明明知道答案的,不是嗎?”
“我倒是想去,但是還有州州塔爾,能夠讓我救嗎?”
那小獸仿佛受了什麽重大的打擊一般,整個都跌在地上,喃喃道:“……有的,有的……”
“真的有的……”
那聲音,帶着淚,幾乎要破碎。
“州州塔爾一族,最擅長火焰,又因為以厄氣為食,所以火焰中便多了些別的東西,曾經被其他種族稱為,厄靈之火。”
“這樣的州州塔爾一族,怎麽會被火焰吞噬?”
白桃李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那小獸幾乎是狂亂的喊叫,
“就是火——!”
“血紅色的大火……就是火……”
“可以将族人吞噬,連個渣都不留,然後那火焰就會變得更可怕,繼續去吞噬其他的族人……!”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們……”
“求求你……”
“我做什麽都可以,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們一族……”
“……血紅色的火?”
白桃李的眼眸一點一點地暗了下來,州州塔爾一族的火,就呈現暗紅色,
而這個幼崽所言中燒毀他們族人的滅族之火,是血紅色的火,
吞噬州州塔爾一族的族人之後,這火焰會變得更加厲害,
這究竟是天罰……還是一場陰謀?
針對州州塔爾一族的陰謀?
可是州州塔爾一族隐居避世幾百年,還有誰要跟他們過不去?
不——!
一個念頭陡然在白桃李的腦海中滑過,
這針對的,絕對不僅僅是州州塔爾一族!
是帝國——是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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