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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鳳儀宮，太子恍然覺得天大地大，竟是無處可去了。

略站了一會兒，便覺得膝蓋酸痛。随侍也适時勸他回東宮去休養，太子剛想點頭，便見有一名小太監匆匆跑來。

太子依稀記得，這太監是專替母後打探消息的。

“你且站住。”他出聲攔住了行禮之後便要離開的太監。

小太監連忙跪下：“殿下？”

“可是聽了什麽消息，怎麽如此匆忙？”太子問道。

“這......”小太監有些為難，這其實不是什麽大事，只是說出去有些不好聽。太子殿下為人端方，聽了怕是不會高興。

“狗東西，還不快說？！”随侍立刻怒視，這太監也太沒規矩了。太子乃儲君，宮中除卻帝王便是太子最大，連皇後娘娘都要靠邊站，他竟然還敢對太子殿下有所隐瞞。

小太監吓了一跳，慌忙把事情說了：“回殿下的話，皇後娘娘讓奴才時刻注意着貴妃娘娘那邊的事情。奴才剛剛打聽到貴妃身邊的嬷嬷出宮去了，似乎是想請陸家的六姑娘進宮來。”

貴妃娘家姓陸，乃是貴勳忠國公一脈。貴妃娘娘的父親便是上一代的忠國公，如今的忠國公是貴妃的嫡親兄長。這位六姑娘，是忠國公唯一的嫡女，前頭的五位姑娘則是老忠國公庶子們的女兒。

忠國公雖然成婚早，兒子也生的早，但總是生不出個女兒來。瞧着庶弟們家裏的閨女眼紅，越發嫌棄自家的兩個小子。好不容易老來得女，可是疼得和眼珠子一樣。

陸六姑娘如今不過五歲，離風病了的當口，邀她進宮來做什麽？

太子微微皺眉，思忖了一會兒，想來想去也只能當是貴妃怕離風病重無聊，就招了讨喜的小侄女兒進宮來陪陪離風。往日裏離風也甚為寵愛這六姑娘，也有可能是離風自己想念六丫頭了。

“孤知道了。”太子掃了一眼小太監，“母後為何讓你一直盯着貴妃？”

小太監吶吶無言，他哪裏敢非議主子。

不過這事兒宮裏人大約都清楚，不過是因為皇後娘娘眼皮子淺，成天盯着貴妃想捉錯處，生怕貴妃哪天取代了她的位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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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自己轉念一想也想通了，忍不住嘆了口氣。

母後真是胡鬧，貴妃無子，父皇再怎麽寵愛離風，也不可能任由離風他們威脅到後位和儲位。畢竟兩者任何一個換人，都是能讓國家動蕩的大事。

“由她去吧。”太子也懶得管了，揮揮手讓小太監退下，自己回了東宮。

慕離風并不知道太子與皇後之間生了矛盾，他送走貴妃之後不多時，就聽說陸六姑娘進宮來了。先給皇後與貴妃請了安，又去見了四妃娘娘，才往他這兒來。

因太後早已仙逝，所以不必去壽安宮。只是既然來了太極宮，少不得要給皇帝陛下請個安。

本以為帝王不會見她一個小姑娘，沒想到卻宣了。

“朕記得，你是陸家的小六兒。”皇帝神色慈和，瞧見年紀小的玉娃娃，他一腔“慈祖父”之心頓時就被激發了。

只可惜先頭幾位皇子成婚數年還未有一兒半女，讓他一直無處纾解。其實庶子女是有的，只是皇上注重嫡出，不愛召見庶孫。

陸六姑娘閨名巧書，圓圓的小臉帶着讨喜的笑容，天真爛漫，便是不喜歡姑娘家的長輩，瞧了她也忍不住露出笑意。這會兒見了皇帝雖然有些怯生生的，但那也只是因為皇上于她來說是位不熟悉的長輩，并非畏懼皇權。

這樣的形态反而讓帝王更加喜愛，天天對他誠惶誠恐的人，他瞧多了只覺得沒意思得緊。

“回陛下的話，臣女是陸家的巧書，陛下長得真威武！”她脆生生地說道，雖然她不曉得什麽是陛下，但那些太監宮女都說這位伯伯是“陛下”，她便也乖巧地這樣叫了。

皇帝年紀大了，喜歡聽人說他勇猛，這讓他覺得年輕。小孩子家家不知道那麽多詞，在皇帝聽來，她嘴裏的“威武”與誇他勇武強壯沒有什麽區別，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你姑姑叫你進宮來做什麽的？說給朕聽聽。”

陸巧書歪了歪小腦袋：“姑姑說表哥想念巧書了，讓巧書來陪陪表哥。聽說表哥又生病了，生病可難受了，有巧書在，表哥肯定會好受一些。”

“那你說說，你怎麽讓你表哥好受？”皇帝笑吟吟地問道，“若是說得好，朕就賞你好吃的點心。”

陸巧書眼前一亮：“奶甜奶甜的點心嗎？”

這個年紀的小寶寶，最愛這種口味的點心。只是家裏怕她吃多了壞牙，每日只許吃一點點。

皇帝一聽就樂了：“你這個機靈鬼，還曉得讨價還價。好，就給你奶甜奶甜的點心，你且說說你怎麽叫你表哥好受。”

陸巧書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下：“臣女什麽都不用做，表哥瞧見臣女就高興，然後就好受了。”說完還很是得意，覺得自己輕輕松松賺到了點心。

沒想到竟是這種回答，皇帝微微一愣，最後笑着搖了搖頭：“你這丫頭，行了，德遠，去給表小姐準備點心，記得要奶甜奶甜的。”

德公公連忙應下。

皇帝見狀微微點頭，又沖眼巴巴盯着他的陸巧書說道，“你表哥正等着你呢，你過去陪陪他。若是喜歡宮裏，就在這兒多住幾天。”

陸巧書高高興興地起身，拎着小裙擺給皇帝行禮：“多謝陛下！”然後蹬蹬蹬跑出去了。

雖然有些失禮，但是小孩子哪裏懂那麽多規矩。便是這樣鮮活些才好，皇帝并未計較，還叫人多看着點，別讓她摔倒了。

那邊慕離風已經等候多時了。

從下人來報陸六姑娘進宮開始，他就等着了。左右今日喝了幾回藥，睡了多時，如今精神得很。他怕是還能撐上許久，正好陪小表妹玩耍一番。

“表哥表哥！”小丫頭人未至聲先到，小奶腔特別具有辨識度，慕離風聽到聲音立時放下了手裏的雜書，讓人去找些有趣的小玩意兒過來。

蔓草他們過來伺候的時候就已經得了貴妃的信，說是去娘家請了六姑娘來陪慕離風解悶，因而收拾東西過來的時候很是帶了不少玩具。

陸巧書平日裏在家中正是開始學規矩的年紀，玩玩具的時間越來越少，因此每回進宮來看慕離風，都是她最高興的時候。

“表哥，你可好些了？”陸巧書一溜煙跑到慕離風身邊，也沒顧上行禮，抓着慕離風的袖子着急地問道。

雖然那些宮人都說表哥病的不重，但她和他們又不熟，為什麽要相信他們說的話？她可不是二哥哥講的故事裏那些好騙的小白兔！所以她得親自問問表哥，才能放心的。

“我好多了，多謝巧書的關心。”慕離風捏了捏她嬰兒肥的小臉，“巧巧又胖了，在家裏可是遇到了什麽高興的事兒？”

陸巧書從小不愛吃飯，胃口小得和貓兒一樣，家裏都急壞了。後來家裏想盡了辦法，才發現她愛吃甜食，每日給她做甜甜的飯食，這才讓她多吃了些。但是依然有些瘦弱，直到能夠日日吃點心了，才被那些奶糕糕喂胖了。

這是後來家裏發現她的牙有些不大好，減少了甜食的供給，導致她又胃口大減。上次慕離風見到她的時候，她可瘦了一圈，如今總算胖回來了。

小姑娘還不曉得胖瘦什麽的，雖然愛美，但她覺得自己白白胖胖的也很美。聽了慕離風的話倒是沒有不高興，還沖他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

“啊對了！”陸巧書連忙站直身子，“教養嬷嬷說要行禮的，我給忘了。”

說完吐吐舌頭，像模像樣地給慕離風行了個禮，看得慕離風心頭一軟，伸手把小姑娘撈進懷裏。

“巧巧長大了。”

陸巧書洋洋得意：“二哥也這麽說我！”

慕離風一愣：“你二哥？”

他凝神回想了一下，依稀記得陸巧書是有兩個哥哥的。不過大哥哥作為忠國公世子，常年在京城內行走，又領了雁都衛的副統領一職，偶爾還能和慕離風碰個面。

這位大表哥對慕離風也很關心，時常送些逗趣的小玩意給慕離風。因為他大慕離風七歲，總把慕離風當小孩子寵着。

至于這位大他三歲的二表哥，慕離風印象裏似乎沒見過。大表哥要承爵，二表哥無爵可承，只能自己奮鬥。早些年就跑去了軍中打拼，如今已經是個正二品将軍了，很是了不得。

沒想到，這位竟然已經回京了麽？

趁着慕離風愣神的這會兒，陸巧書已經滔滔不絕地開始說起她二哥的好了。

有了面癱臉大哥的對比，這位會哄她開心、給她講故事、為她偷藏好吃點心的二哥，顯然更加深得他心。

雖然她出生的時候二哥已經去了邊疆，在她不長的五年人生裏，二哥一點影子都沒有，頂多是每年生辰送來的一些小禮物。不過二哥回京三個月，已經徹底和她打成一片了。

“我二哥可好了！”陸巧書像是炫耀玩具一般地說道，“他還會帶我騎大馬！比祖父還威武！”

慕離風的表情頓時一言難盡起來。

所謂騎大馬......就是趴在地上讓陸巧書坐在自己背上，自己當馬。

平日裏家裏雖然寵陸巧書，但忠國公這個當爹的，以及世子這個當大哥的，兩個面癱是絕對不會拉下臉給女兒當大馬的。所以願意這麽逗陸巧書開心的，只有老忠國公一人，而且每次騎完，最是心疼女兒的國公夫人還會狠狠訓斥女兒一頓。

老忠國公年逾花甲，哪兒能給孫女當馬騎？雖然老國公從未上過戰場，身上也沒有什麽按上，但年紀大了身子骨還是不太好的，風濕之類的老年病，在他身上也不少見。

這麽一對比下來，能偷偷給她當馬騎，被發現還不會讓她被娘親責罰的二哥，在陸巧書心裏簡直是大英雄。

上次娘親發現這件事之後，只是不痛不癢地訓了她兩句，可不像以前對她又打又罵的。而且娘親罵的狠了，二哥還會護着她，絕對不讓她掉金豆子。

“二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陸巧書信誓旦旦。

“......”慕離風能怎麽辦？只能順着誇道，“二表哥确實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