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7)

鋼琴……”顧蘇吶吶地說。

陳醫生猶豫了片刻說:“那只有一個辦法,重新把指骨打斷,重新手術,你願意嗎?”

這個方法一聽就讓人心驚肉跳,顧蘇想起自己一個人在m國時拔鋼釘,拔出來的一剎那,她暈在了手術室裏,躺了大半個小時才恢複了過來。

她咬了咬牙問:“重新手術保證能好嗎?”

陳醫生搖了搖頭:“時間太長了,只有百分之三十四的希望吧。”

為了這百分之三四十的希望,去重新受一遍苦,值得嗎?

顧蘇在心裏問自己。

沒有人能告訴她。

一路沮喪地回到家裏,顧長慶在做飯,孫晴在和學校打電話讨論大合唱的事情。

她在房間裏找了一圈,沒看到咕嚕。

“媽咪的寶貝呢?”她揚聲叫道,“咕嚕不許躲貓貓啦,媽咪帶了好吃的給你,快出來……”

“咕嚕不在,”孫晴挂了電話,“承煜說帶她出去玩玩,他沒和你說嗎?”

顧蘇一下子懵了:“你說什麽?媽,你怎麽能讓別人把咕嚕帶走!”

孫晴不解地看着她:“承煜又不是什麽壞人,他喜歡咕嚕,咕嚕也和他玩得挺開心的,他說他會打電話告訴你的……”

電話鈴聲果然響了起來,是章承煜打來的,顧蘇簡直要瘋了,用力地按下了接聽鍵:“章承煜你到底要幹什麽!”

電話裏一片靜默。

“你怎麽連我媽都騙!你趕緊把孩子給我送回來,不然我告你拐賣搶劫非法拘禁……”顧蘇一口氣把自己想到的所有罪名都羅列了出來。

“顧蘇,”章承煜冷冷地開口,“你硬生生地把我女兒從我身邊奪走了兩年,犯罪的是你。”

顧蘇一陣昏眩,指尖幾乎握不住手機。

“你胡說些什麽我聽不懂……”她強自鎮定,“你在哪裏,我來接咕嚕。”

“顧蘇,你把我從頭騙到腳,又從腳騙到頭,居然現在還不想承認,是打定主意讓我女兒叫程景時爸爸嗎?我告訴你,你做夢!”章承煜咬着牙說,“你沒有必要知道我在哪裏,順便告訴你一聲,我今天剛拿到親子鑒定報告,咕嚕和我的父女關系可能性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你要幹什麽!你——”

電話挂了,顧蘇呆滞了半秒,重新撥了過去,卻只聽到溫柔的提醒: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章承煜喘着粗氣,真恨不得沖進手機裏把那個女人揪出來看看她的心到底有多狠。

他在湖邊平複了一下心情,拍了拍臉,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顯得那麽猙獰。

不遠處的花園裏傳來了一陣咯咯的笑聲,是咕嚕和章嘉仁在玩,章嘉仁難得把他的注意力從那些古董裏挪了出來,親自吹了十多個彩色氣球放在花園裏,咕嚕東抓一個西抓一個玩得忘形。

徐瑷把蘋果切成了蘋果丁,見縫插針地就喂上一塊,章爺爺坐在臺階的椅子上,揮着拐杖指揮:“這邊,去那邊,哎呀飛了!”

多美好的天倫之樂,只可惜晚到了兩年。

手裏的那張報告幾乎被捏成一團,他大步走進了花園,站在角落裏定定地看着咕嚕瘋玩,旁邊的徐瑷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問:“孩子她媽呢?你還沒給騙過來嗎?”

章承煜語塞,搖了搖頭。

“越來越沒出息了,到現在都沒搞定,”徐瑷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早聽我勸,好好地對你老婆,能弄成這樣?”

“孩子在這裏,我不怕她不過來。”章承煜冷冷地說。

“女人都要聽好話,你別弄太僵。”徐瑷叮囑說。

章承煜暗自咬了咬牙,那個女人,簡直就是軟硬不吃。

“壞人叔叔……”咕嚕一眼就瞥見了他,高興地撲了過來,一路跌跌撞撞的,“媽咪,咕嚕要媽咪。”

章承煜蹲了下來,把小東西一把抱進了懷裏。

一股奶香味撲鼻而來,這是他的孩子,他和顧蘇一起融為一體的結晶。

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嗎?

“再等等,等我把媽咪帶回來,快了。”他忍不住親了一下咕嚕的臉頰。

咕嚕嘟起了嘴不高興了:“騙人,壞人叔叔騙人。”

“快看奶奶那裏有什麽?”章承煜指着圍牆上的紫藤花誘惑說,“這裏好多花,咕嚕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到底是小孩子好騙,咕嚕的注意力頓時被引走,化身成“采花大盜”,頭上戴一朵,手裏抓兩朵,口袋裏還揣一朵,平時視這些花花草草如命的徐瑷也不心疼了,樂呵呵地誇獎着:“咕嚕好漂亮。”

咕嚕的眼睛滴溜溜一轉,舉起小手沖着徐瑷召喚:“奶奶來。”

徐瑷不明所以地彎下腰來:“要奶奶抱嗎?來,讓奶奶親一個再抱。”

咕嚕捧着徐瑷的頭,把一朵花插在她頭上,拍着手咯咯地笑了:“奶奶也漂亮。”

這下好了,全家人都頂着一朵花,就連章爺爺也不例外,沒有頭發就插在了拐杖上。

這可能是這些年章家最熱鬧最開心的日子了。

章承煜中途出去處理了一下公司事務,安插在顧蘇身旁的私家偵探也大致彙報了一下顧蘇的行蹤,自從出了咕嚕那事以後,章承煜深怕石夏蕊再對顧蘇不利,就請了個私家偵探在暗處保護。

“顧小姐的情緒還算正常,她去了一趟你的公司,還去了一趟你的公寓,現在一個人在你公寓下面抹眼淚。”

章承煜的心抽緊了一下,旋即狠了狠心:“随她,等她自己回過味來。”

真是太笨了,怎麽就想不到找到南雁湖這裏來呢?

章承煜在心裏念叨着,琢磨着要是明天顧蘇再想不到這一層,該怎麽不着痕跡地提醒她一下。

他一路慢悠悠地往別墅開,還沒等到他開到呢,手機響了起來,一接通,一陣尖銳的哭聲直沖耳膜,徐瑷在電話裏慌了手腳:“承煜,承煜你快回來,咕嚕哭得喘不過氣來了!”

如果說白天的咕嚕是天使,夜晚的咕嚕那就是惡魔。

誰哄都沒用,用什麽哄都一邊去。

魔音穿耳,全家人全部陣亡,她依然還在床上身嘶力竭地一口一個“媽咪來”“壞人叔叔騙人”。

徐瑷心疼得要命,拽着章承煜一個勁兒地說:“蘇蘇呢?快打電話讓她過來,這要把孩子哭出病來怎麽辦?”

章承煜沉着臉,這要打了這通電話,他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他沖着他們揮了揮手,自己一個人進了卧室,“砰”的一下關上了門。

咕嚕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繼續嚎啕大哭,哭聲中已經帶了幾分嘶啞。

“媽咪有事不能來了,咕嚕乖的話,睡一覺起床,我就去接媽咪。”章承煜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即柔和又可信。

“騙人!壞人!”咕嚕不理他,口中颠來倒去地控訴着。

“爸爸陪你睡覺好不好?”章承煜采取了懷柔的政策,“爸爸給你講故事,你想聽什麽?”

“騙人,不是爸爸,”咕嚕一邊哭一邊糾正,“媽咪說,是叔叔。”

章承煜的臉色不太好看了起來,不過和一個小孩較真也沒意義,他忍了忍:“別哭了,不然媽咪明天也不會來。”

咕嚕不幹了,口中翻來翻去地叫着媽咪,整個人哭得都有點痙攣了。

章承煜無計可施,只好把她抱進了懷裏,一邊聳着她,一邊連蒙帶吓:“不哭啊,不然怪阿姨聽到了又要來帶咕嚕走了。”

咕嚕打了個激靈,眼神驚恐地看着他,一下子就揪住了他的衣服。

章承煜有些心疼,趕緊改口:“爸爸抱着你,怪阿姨就不會帶走咕嚕了。”

咕嚕擡手就去摸他的耳垂,哭聲漸漸小了下來。

章承煜松了一口氣,看起來孩子哭累了,折騰得差不多了,他又抱着走了兩圈,咕嚕閉着眼睛哼哼唧唧的,除了那手指還在使勁捏耳垂外,好像有睡着的趨勢。

耳朵被摸得發燙,章承煜咬了咬牙,又忍了大概一刻鐘,蹑手蹑腳地走到床邊,還沒彎下腰呢,“哇”的一聲,咕嚕又哭開了,手指一用勁,差點沒把章承煜的耳垂扯下來。

章承煜只好又抱着她一圈圈打轉,挖空心思哼着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搖籃曲。

就這樣,只要章承煜把她放在床上,她立刻就從睡夢中驚醒,只要章承煜把她的手指從耳垂上拉下,她必定嚎啕大哭,只要別人來替換章承煜抱,她必定手腳亂舞抵死不從……

整一個晚上,章承煜就在床上躺了一兩個小時,到了後來,都不知道稀裏糊塗是怎麽熬過來的。

早上醒來的時候,咕嚕在床上已經醒了,咿呀咿呀地玩着自己的手,一看到他睜開眼,立刻軟軟地叫了他一聲:“壞人叔叔……”

章承煜筋疲力盡,腦子裏忽然就閃過一個念頭:原來,這是老天爺派來收拾他的魔星。

起來洗了個冷水臉,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眼圈發黑,眼睛裏紅絲點點,幾乎可以用憔悴兩個字來形容。

“承煜,蘇蘇來了。”徐瑷在樓下叫他。

他的精神一振,整了整衣領,大步朝樓下走去。

☆、第 58 章

眼睛下兩個黑眼圈,眼睛裏布滿血絲。

兩個人一照面,幾乎一模一樣,還挺相稱般配的。

咕嚕從卧室裏“蹬蹬蹬”地跑了出來,趴在樓梯的欄杆上朝下張望,快活地大喊着:“媽咪!咕嚕這裏!媽咪抱!”

顧蘇的心一酸,眼淚就撲簌簌地往下掉。

徐瑷上樓把咕嚕抱了下來,咕嚕一頭紮進了顧蘇的懷裏,手足無措地去抹顧蘇的眼淚:“媽咪不哭,媽咪呼呼。”

她撥開顧蘇的頭發到處找痛痛的地方,小手忙碌地揉着,還一口口地吹着氣。

“媽咪不痛,”顧蘇把臉貼在了她的臉頰,哽咽着說,“看到咕嚕就不痛了。”

咕嚕高興了起來,神氣活現地說:“媽咪要堅強,咕嚕沒哭,痛痛也不哭。”

章承煜抽了兩張紙巾遞給顧蘇,顧蘇瞪着眼睛,倔強地用手背抹了抹眼淚,沒去接。

“昨天我都被折騰慘了,一晚上沒睡,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章承煜苦笑了一聲。

“咕嚕聽話了,自己睡,不要媽咪陪。”咕嚕立刻請功。

章承煜聽着真想揍咕嚕的小屁股,昨天晚上嚎成那樣的小魔星是誰呢?還居然這樣吹牛說自己聽話自己睡!

徐瑷和吳嬸過來了,把咕嚕抱着暫時先哄走去吃早飯了,臨走前她意味深長地看了顧蘇一眼:“蘇蘇,你和承煜好好談談,不管你們倆怎樣,這件事你做的不對,媽要批評你。”

顧蘇的臉漲紅了,聲若蚊蠅地應了一聲。

人都走光了,客廳裏只剩下了他們兩個,章承煜率先打破了沉默:“想喝什麽?”

顧蘇用力地搖了搖頭,盯着他眼神懇求:“章承煜,算我求你了,別和我搶咕嚕行不行?昨晚我一夜都沒睡,就好像那天咕嚕被石夏蕊搶走了一樣,你能體會到那種天都塌了的感覺嗎?”

“你說的我可能體會不到,可是,”章承煜從口袋裏拿出那張揉得皺巴巴的紙,用力地扔在了顧蘇的面前:“你能體會到我拿到這份報告時候的心情嗎?顧蘇,你硬生生地剝奪了我做父親的權利,剝奪了我和孩子兩年的天倫之樂,我錯失了她的出生,她的童年,她的牙牙學語,到現在為止甚至只能聽她叫我一聲叔叔!”

他的氣息急促,看向顧蘇的眼中仿佛要噴出火焰。

顧蘇毫不畏懼地看着他:“那你告訴我當時我應該怎麽辦?為了你那一聲爸爸難道讓我将就着放棄離婚重新回到你身邊?不,章承煜我做不到,我不希望咕嚕有個怨婦一樣的媽媽,更不希望咕嚕生長在一個沒有愛的家庭裏,這些年她雖然沒有父親,可她過得很快樂,我覺得我沒有做錯。”

“誰說沒有愛?”章承煜咬了咬牙根,“顧蘇你是不是沒有心?”

顧蘇壓根兒不想和他争辯愛不愛的問題:“而且,你壓根兒不喜歡小孩,你會真心喜歡咕嚕嗎?如果孩子在你那裏,你只會把她交給保姆,自己當個甩手掌櫃。”

“誰說的?”章承煜惱羞成怒,“昨晚是我哄她睡覺的,你去問問咕嚕。”

“一天可以,十天呢?三百六十五天呢?”顧蘇嘲笑了一聲。

“誰說我不可以?你給我機會,我就可以證明給你看。”章承煜狡猾地說。

顧蘇疲憊地按了按額頭,腦袋隐隐作痛,她昨晚一夜沒睡想了好久,該如何解決這個困局。到了現在這個這個境地,或者,她不得不做出一點妥協。

“你如果堅持的話,我可以答應你定期帶她回你這裏,平常你要是想她了,也可以來探望她。”她思索了片刻,終于下定決心開口,,“至于時間,你看一個星期一天,怎麽樣?”

章承煜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說什麽?”

顧蘇咬了咬牙:“最多一星期兩天,這是我最後的底線了。”

章承煜怒極反笑:“既然這樣,我們法院見,看看到底咕嚕會判給誰。”

顧蘇的眼中露出驚恐之色,她不願意讓章承煜知道咕嚕的身世,就是怕最後是這樣的結局,她了解過,打起官司來,她欺騙在先,屬于過錯方,再加上顧章兩家的財力擺在那裏,咕嚕跟誰更有利于孩子的未來明擺着,孩子很有可能會判給章承煜。

情急之下她一把拽住了章承煜的衣袖:“章承煜你別太欺負人,你逼急了我……”

“逼急了你再逃到m國去嗎?”章承煜的語聲冰冷,“你以為你還會有這個機會嗎?”

顧蘇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幾近絕望地看着他:“章承煜你到底想要怎樣?你要是怕咕嚕喊別人爸爸,我不結婚了還不行嗎?我一輩子就陪着咕嚕過了,這你總滿意了吧?

仿佛一雙看不見的手驟然揉緊了他的心髒,章承煜感覺到了徹骨的痛意,他盯着眼前的人,喃喃地問道:“為什麽?難道你就算單身一輩子也不想回到我身邊來?”

顧蘇沉默了良久,坦然看向他:“是的,我可以相信你現在想挽回的心意,甚至可以去努力相信你說的愛我,可是,我無法相信你的愛可以足夠永遠,這一輩子那麽長,誘惑那麽多,如果重來一次,我真的挺不過去……”

“不要再說了,”章承煜打斷了她的話,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同意了?”顧蘇又驚又喜,“我可以把咕嚕帶走了嗎?”

章承煜沒有說話,她生怕章承煜反悔,轉身疾步就朝餐廳走去,甚至沒來得及看章承煜那晦澀難明的眼神。

咕嚕已經吃了大半碗粥了,手裏還拿着一顆棒棒糖,一見到顧蘇就把手往背後縮了縮,片刻之後一想不對,讨好地晃了晃棒棒糖:“媽咪,咕嚕好好吃飯了。”

顧蘇忍不住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咕嚕乖。”

“咕嚕不要,奶奶給。”她開始告狀,可小胖手卻把棒棒糖捏得緊緊的。

徐瑷佯作生氣裝着要去抽她的棒棒糖:“咕嚕不要的話,奶奶就自己吃。”

咕嚕眨了眨眼,忽然擡手把棒棒糖往徐瑷嘴裏送:“奶奶舔舔,一下!”

她認真地掰着手指頭,好一會兒才伸出了一個食指,強調只能舔一下。

徐瑷樂了,沖着顧蘇說:“蘇蘇,這孩子像承煜小時候,猴精猴精的。”

顧蘇心急如焚,卻也不好意思從徐瑷手裏搶過咕嚕就走,只好耐着性子陪着徐瑷聊了一會,章爺爺也下來了,照例中氣十足地批評了一頓章承煜和顧蘇,又在咕嚕“太爺爺”的叫聲中敗下北來。

好不容易熬了一個多小時,顧蘇抱着咕嚕就和大家告別,徐瑷戀戀不舍,看着她直嘆氣:“蘇蘇,我們在家都冷冷清清的,好不容易才盼到你和咕嚕,你就不能看在我們的份上讓一步嗎?就算是了了我們這幾個老人的心願,等我們去了,你們怎麽折騰我都管不着了。”

顧蘇啞口無言,只是叫了一聲“媽”就紅了眼眶。

徐瑷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就當媽唠叨吧,以後要常來。”

顧蘇使勁地點着頭。

門外司機老秦等着送她,顧蘇剛要上車,外面一聲喇叭響起,章承煜從車裏探出頭來:“這裏。”

“不用了……”顧蘇飛快地拒絕。

章承煜一動不動,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他的車堵在大門口,老秦的車是不可能越過他開出去的,顧蘇不想再節外生枝,更不想當着徐瑷的面和他吵架,只好抱着咕嚕上了車。

車子開出了別墅,沿着山路緩緩向外,沒有回城,反而朝着一個游船碼頭開去。

到了碼頭,咕嚕看到那麽多游船激動壞了,拍着窗戶就叫:“兔兔!媽咪,兔兔船,還有嗷嗚船!”

“你要幹什麽?我想回家。”顧蘇定定地看着章承煜,固執地不肯下車。

章承煜的神情自若,完全看不出剛才和她大吵了一架的模樣,只是接過咕嚕,耐心地解釋:“我錯失了兩年,現在陪她坐坐船,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的确不過分,再拒絕顧蘇都覺得自己太殘忍。

嗷嗚是咕嚕對老虎的簡稱,是咕嚕最喜歡的動物,章承煜租了嗷嗚船,還替她買了一套老虎的連體衣帽,連體衣好大,把咕嚕整個套進了裏面,只露出了半張臉和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惹得路人頻頻駐足觀望。

游船是電動的,有固定的行駛區域,章承煜把船開到了最遠處,随後就飄在湖面上,把買來的零食和飲料擺了一桌。

咕嚕快活極了,吃點零食玩玩水,抱抱媽咪開開船,到了最後她一下子摟住了章承煜的脖子,軟軟地叫着:“壞人叔叔,咕嚕好喜歡你噢。”

章承煜的嘴角一僵,迅速地瞥了顧蘇一眼。

顧蘇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麽話都沒說。

從船上下來,章承煜還帶着他們去了南雁湖最有名的環湖自行車道,這條車道建成五六年了,木制的通道約莫兩米見寬,建在碧水之側,一眼望去,煙波浩渺,仿佛天地就在指尖。

這裏最有名的就是受戀人們歡迎的雙人自行車,也有适合三口之家的三人自行車。

章承煜挑了一個前面有防護椅的三人自行車,咕嚕系着安全帶坐在最高處,得意洋洋得喊着“得兒駕”,章承煜在最後面慢悠悠地踩着,時不時地湊過去和咕嚕說話,不經意間就和顧蘇肌膚相觸,這觸感帶來了久遠的記憶,帶來一陣止不住的顫栗和酥麻。

瘋玩了大半天,章承煜又驅車到了和豐大道,替咕嚕買了一大堆的衣服和玩具。

送她們回到家裏時已經下午三點了,咕嚕在車上已經睡過半個小時,這時候過了午睡的點,精神頭還很足,顧蘇長舒了一口氣,迫不及待地下車就往家裏走去。

“蘇蘇。”章承煜叫住了她。

顧蘇警惕地看着他,眼神戒備,雙手緊緊地摟着咕嚕,深怕他來搶孩子。

章承煜走到她面前,擡手替她捋了捋亂糟糟的衣領,眼神溫柔:“我明白你在怕什麽,是我太心急,忘記了我們倆最缺少的是什麽。蘇蘇,我陪你慢慢等,等你重新有那種愛的感覺,等你再一次相信我,等你再一次憧憬未來。”

☆、第 59 章

這一句話,讓顧蘇睜着眼睛失神到了天亮。

算起來,她和章承煜的确沒有好好談過戀愛,一開始的網聊,雖然都感受到了那份怦然心動,可畢竟只是文字之間的交流,後面就更不用說了,她單方面的付出,他誤會重重,兩個人的婚姻,連貌合神離都做不到。

而現在,章承煜忽然之間就非她不可了,這簡直匪夷所思,她無數次告誡自己,那只是男人的劣根性在作祟,得不到的都是好的,可一旦放在身旁觸手可及,再深的感情都會漸漸磨滅消失殆盡;也有可能他是存着對那兩年婚姻愧疚彌補的心思;更有可能是章承煜大男子的征服欲在作祟,容不得他曾經的女人投入到對手的懷抱。

總而言之,什麽都有可能,唯獨沒有深愛的這種可能。

戀愛的感覺是什麽?

那種相對而視不經意就露出的微笑;那盛在心中快要滿溢出來的思念;那吐出愛人名字都齒頰留香的感覺……

她還能再擁有嗎?

顧蘇把頭埋進了薄被裏,把所有的雜念都摒棄開始數羊,別再做少女夢了,不然夢醒了只會更加凄涼。

一大早咕嚕就在顧蘇身旁哼哼唧唧了,一連兩天都沒睡好,顧蘇強撐着起來替咕嚕準備早飯。

今天的事情還挺多的,幫了她很多次的網友濟滄海這兩天在考察n市的自貿區,n市是臨海城市,旁邊有得天獨厚的深水良港,這些年發展得非常好,gdp隐隐有直逼一線城市的苗頭,吸引了很多國內外的投資者。

濟滄海的公司總部在h市,此次考察會逗留五天,今天是最後一天,兩個人約好了見上一面聊聊。

把咕嚕拾掇好剛要出門,門鈴響了,顧蘇從貓眼一看,是個彬彬有禮的陌生人,手裏拖着一個雅致的包裝盒。

“是顧小姐嗎?我受章承煜先生委托,将這件清彩繪首飾盒送到你這裏。”

顧蘇愣了一下,直接拒絕:“我不要,麻煩你退回給他。”

那人笑着說:“顧小姐,就算你拒絕,那也麻煩你在拒收單上幫我簽個字,不要難為我這個辦事人員。”

顧蘇打開門,剛要去取他手裏的單子,那人立刻把盒子往她腳下一放,二話不說就往樓梯下跑去。

“顧小姐,你看着辦吧,我只負責送到,不負責它的後續。”

那聲音漸行漸遠,顧蘇哎哎叫了兩聲,卻只能看着腳下的盒子一籌莫展。

幾十萬的東西總不能放在門口,顧蘇只好把盒子暫時拿進了房間裏,打開一看,那個慈善拍賣上被争搶的首飾盒靜靜地躺在盒子裏,一筆一劃、一木一榫間都透着歲月的痕跡。

這古樸的樣式近看比遠看更讓顧蘇心動,可也越加煩惱,她只好給章承煜發了個短信:首飾盒你來拿走,不然我扔垃圾桶了。

幾乎就在同時,章承煜的短信就回來了:扔吧,能讓你聽個響聲也好。

這口氣太無賴了,顧蘇咬了咬牙,好一會兒才又發了一條:明天我送到爸那裏去。

章承煜回複:爸最讨厭清朝的古董,要知道我花了幾十萬買來的,他會氣得發心髒病的。

顧蘇無計可施,丢也丢不掉,退也退不了,只好先暫時放進了書房的櫃子裏。

和濟滄海約在了和豐大道旁的一家露天咖啡館裏,雖然她很信任濟滄海,可羅小安知道她要和網友見面,一個勁兒地埋怨她缺心眼:“現在騙子太多,你居然還敢單身去見網友?”

等羅小安把拐賣、仙人跳、迷魂藥等社會新聞講了個遍,顧蘇終于有些害怕了,拽着羅小安一起去了咖啡館。

附近停車很麻煩,時間快到了,顧蘇提前在門口下了車,羅小安去地下停車。

咖啡館裏人不多,顧蘇張望了片刻,看到靠江邊的一排椅子上坐着一個醒目的男人,牛仔褲加t恤,一件薄外套輕松地搭在肩頭。

顧蘇走上前去試探地叫了一聲:“濟滄海?”

那人回過頭來,顧蘇忍不住在心裏喝了一聲彩,這位白手起家的電商老總出乎意料的年輕,朗目薄唇,臉型略長,不像時下流行的那種奶油俊秀小生,有種讓人過目不忘的男性魅力,他的眼神深邃,迅速地掃過顧蘇的臉龐。

“小咕嚕點?”濟滄海站了起來,他的個頭約莫一米八,身材健碩,微笑着朝着顧蘇伸出手去:“秦濟南,幸會。”

這個名字聽起來很耳熟,顧蘇一邊伸手一邊思索:“顧蘇,很高興見到你。”

“我們算是神交已久了吧?”秦濟南笑着說,“你和我想象的幾乎差不多,人美眼光也美,這個地方不錯,想不到n市有這麽漂亮的去處。”

“你倒是讓我大吃一驚,”顧蘇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他,“我還以為會看到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成功人士。”

“是腦滿腸肥吧?”秦濟南打趣說,“還好沒讓你失望。”

“在這裏辦的事情還順利嗎?有什麽新的發展計劃?”顧蘇關切地問道。

“準備大力發展o2o的電商模式,n市比較開放新潮,生活水準也比較高,我們計劃在n市先嘗試開拓這個平臺。”秦濟南解釋說。

顧蘇笑着說:“好像聽起來挺厲害的感覺,我不太懂,不過,你這是打算要壟斷電商業嗎?不要一個人偷偷把錢都賺飽了,分點活路給我們。”

“沒辦法,這是商人的本能。”秦濟南聳了聳肩,他把餐牌遞給顧蘇,讓她點酒水飲料。

顧蘇點了一杯拿鐵,替羅小安點了一杯卡布奇諾:“我朋友在停車,馬上過來。”

秦濟南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什麽:“對了,你是在n市土生土長的嗎?和你打聽個人,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顧蘇有點好奇:“你說來聽聽。”

“六安地産你聽說過嗎?公司董事長應該姓程。”

顧蘇精神一振:“真是巧了,我和他們……”

“蘇蘇。”羅小安在門口叫了她一聲,聲音清脆。

兩個人齊刷刷地轉過頭去,顧蘇沖着她招手:“小安,這裏!”

羅小安朝着他們走了兩步,臉上揚起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嘴角,目光死死地落在了秦濟南的身上。

秦濟南霍地一下站了起來,小圓桌被他一撞,發出“叮鈴哐啷”的響聲。

顧蘇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來,那晚和羅小安鑽在被子裏談心的時候,那個卑鄙無恥心狠手辣的男人,把羅小安騙財騙心的,不就叫做秦濟南嗎?

聚會不歡而散,羅小安連坐都沒坐下,拔腿就走,顧蘇叫都叫不住,秦濟南盯着羅小安的背影心神不寧地沉默了幾分鐘,說了聲抱歉也急匆匆地出去了,只剩下顧蘇一個人對着上來的兩杯咖啡幹瞪眼。

她想來想去還是擔心,給羅小安發了條短信,問她怎麽樣,要不要到哪裏去發洩一下。

羅小安很快就回了消息過來,說她很好,就是不想再看到那張臉,現在她在健身房打拳擊,已經快把橡皮人揍爛了。

顧蘇這才放下心來,看來和這位網友的情分也要到此為止了,羅小安和秦濟南,她當然選擇力挺羅小安,欺負女人的男人最讓人看不起,就算那個男人有着世上最好的皮囊。

獨自一人坐在江邊淺啜着拿鐵,陽光正好,涼風習習,分外悠閑。自從生下咕嚕後,顧蘇已經很少有這樣的悠閑時光了。

悠揚的音樂聲響起,有位小提琴手一邊拉着提琴一邊緩步朝她走來,亮麗清越的音色下,一曲雲雀在他的顫音技巧中明快歡悅地呈現。

曲子拉得很好,顧蘇很是意外,靠在椅子上靜靜欣賞,一曲終了,忍不住鼓起掌來。

琴手朝她鞠了一躬表示謝意,又架起小提琴拉起來第二首,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歌曲《教我如何不想她》,曲調溫柔深情,第一個音符出來的時候,她就閉上了眼睛跟着輕哼了起來。

半曲過去,她一下子回過味來,倏地站了起來四下張望,果不其然,咖啡館的吧臺旁,章承煜正坐在高腳凳上,沖着她舉了舉手裏的咖啡杯。

顧蘇深吸了兩口氣,重新坐了下來,一口氣把拿鐵全喝光了,杯口差點咯到了自己的牙。

第二曲結束,小提琴手照例又是一鞠躬,揚了揚手裏的弓說:“第三首是那位先生送給小姐的一句話,月亮代表我的心……”

顧蘇不得不出聲打斷了他:“對不起,我不需要。”

她站了起來招呼服務生買了單,快步走出了咖啡館。

身後有人亦步亦趨地跟着,任憑顧蘇怎麽加快腳步都甩不掉。她霍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去,章承煜趁勢和她撞在了一起。

顧蘇打了個趔趄,幸好章承煜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無恥!”顧蘇咬着牙齒擠出兩個字來。

“今天天氣真不錯,”章承煜顧左右而言它,“你也喜歡這條江邊走廊嗎?”

“如果你不在,我會更喜歡這裏。”顧蘇的腦仁一陣陣發疼。

“我在巡視和豐大道的經營情況,你可以無視我。”章承煜的表情很嚴肅。

顧蘇無語,索性趴在欄杆上看起了江水:“好,你去巡視吧,別在我眼前晃悠就行。”

身旁一下子沒了聲音,顧蘇目不斜視地看着江面,前面有一大片浮萍,江水起伏,江面上的輪船來來往往……

過了好幾分鐘,顧蘇終于忍不住往四下張望了一下,章承煜真的不見了。

她長舒了一口氣,剛要離開,“嘩”的一聲,走廊前的噴泉一下子噴灑了出來,水柱沖天,漫天的水珠沖高後化成水霧灑落下來;幾乎就在同時,梁祝的音樂響了起來,這首經典的愛情名曲纏綿悱恻,而音樂噴泉随之也變得優雅妖嬈了起來。

“咦,怎麽這麽時候開音樂噴泉了?”

“運氣真好,親愛的

同類推薦

凡人修仙傳

凡人修仙傳

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諸位道友,忘語新書《大夢主》,經在起點中文網上傳了,歡迎大家繼續支持哦!
小說關鍵詞:凡人修仙傳無彈窗,凡人修仙傳,凡人修仙傳最新章節閱讀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

暴君寵妃:夫君欠收拾

暴君寵妃:夫君欠收拾

套路玩的深,誰把誰當真?
她是驕橫跋扈的公主,他是冷傲暴虐的國君,她誘拐敵國後被侵犯,殺他妻妾,滅他子嗣,卻寵冠後宮……

霸寵妖妃:獸王帝尊,輕點愛

霸寵妖妃:獸王帝尊,輕點愛

誤闖美男禁地結果會怎樣?吃盡豆腐,占盡便宜,吃過抹嘴就跑呗!
她心狠手辣,殺伐果斷,愛錢如命。他霸道變态,腹黑無情,卻愛她如命。她怼上他,颠翻這片大陸。
她說,什麽都能商量,唯獨金錢不能。他說,擋她財路者,皆殺無赦!
“吃幹抹盡還想跑?我們一起啪啪可好?”美男追上來了。
她怒道:“不好,待我鳳禦九天,必然攪他個天翻地複。”
他笑:“那先來攪本尊吧!”她吼:“乖乖的老實躺好!”

重生醫妃

重生醫妃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
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
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姐。”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