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大草原和大草原的巅峰對決·8

對于路小悠的提問, 清妙沒作任何解釋, 她右手虛虛向空中點了四五下，熱浪撲面而來。

路小悠略微後退了一小步才定睛去看, 只見空中漂浮着七團血紅色液體, 熱度逼人，若非外面還籠着一層薄薄的藍色光膜，路小悠懷疑自己很大可能會被它們直接燙到瞬間蒸發。

“還差一團。”藍光浮動, 每一團粘稠液體紛紛被撕出一小部分，片刻後它們湊到一處, 融合成了全新的一團。

清妙指揮着這新拼湊出的較小的一團到了路小悠面前：“将它納入丹田蘊養。”

路小悠不敢不應，敞開丹田讓這團東西進入。

“啊！”這小團東西甫一進入，一眨眼便燒光了路小悠所有靈氣, 丹田瞬間枯竭, 路小悠忍不住痛到尖叫出聲。

穿越至今路小悠的丹田也算經歷過不少苦難，單單那次布陣送雲逸離開導致的重創便讓它持續痛了數年，以及這回清妙一時興起讓她重新改換靈氣走向, 丹田也被整得苦不堪言……這些, 路小悠咬咬牙都忍了下來，從未有哪次痛呼出聲過。

但這一次的痛, 路小悠根本無法忍受。

仿佛整個靈魂被放在烈火中炙烤，由內而外, 毒辣的火舌沒有遺漏任何一處細節……路小悠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臉因痛苦而扭曲, 嘴巴張着, 不住地發出“嗬”、“嗬”飽含苦痛的喘叫聲。

好痛……好痛好痛……

視線被源源不斷的淚水模糊，路小悠在含混朦胧的神識視覺中看到清妙好像皺了皺眉，漫天的藍光朝她湧過來，像一雙溫柔慈悲的大手，由上而下撫慰了她一把。

“前輩……”路小悠忍不住哀哀地叫了她一聲，像只可憐至極的小獸。

“忍耐些，此為鳳凰心頭之血，若能捱過，後益無窮。”

在這道藍光的緩和之下，路小悠稍稍好受了些。她磕磕絆絆地道了謝，心中淚流滿面，只想跪地苦求對方：算我求您了，不要再那麽熱心了……

又一波疼痛襲來，路小悠重重吐納，趁着藍光的鎮靜止痛效用還在，咬牙運轉法訣，引天地靈氣補充自身。

然而無論多少靈氣進入，均被丹田正中的鳳凰血一把燒個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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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引一燒之間，路小悠隐隐觸碰到這團暴躁血液懵懵懂懂的想法，明白唯有不斷地補充靈氣予它燒，待它燒痛快後大概也就順服了，當下便撐起身子找了個靠近池水的位置盤腿坐下，開始瘋狂引氣入體。

大半個月後，路小悠總算漸漸感到這團血液的乖順之意，丹田也能逐步留存不少靈氣了。非但如此，鳳凰血中隐含的涅槃生機，給她的丹田帶來了莫大好處——大概往後即便丹田遭受極大重創，也可緩慢得到修複。

路小悠繼續日複日引氣給這團鳳凰血，雖然仍有痛意，但同半月前的痛楚相比已經算微不足道了。

若非這大半年來經脈靈氣走向大改，變得更适合自身，現如今引氣入體事半功倍，也許她不會解脫得這麽快。想到這，路小悠心中不免奇怪，這清妙看起來像是想一出是一出，但前後銜接卻又似乎自有一番道理在……

又過了半月，鳳凰血在她丹田內乖順自然，路小悠心神一躍，從入定中醒來。

這一回醒來再看自身又是幹幹淨淨，路小悠倒是明白了，這大概是《上善若水訣》的被動功效，能時時刻刻令人保持肉身潔淨無垢，相當于一個自動清潔術。

她活動活動身體，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感。才過去一個月，丹田劇痛的陰影仍舊籠罩在她心頭，她想自己怕是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舒展完身子，路小悠沒有出聲呼喚清妙，而是坐回蒲團，思考起這段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

她穿越前沒看過什麽玄幻小說，玩的又是武俠、西幻類網游，因而對于修真常識知道得很少。盡管怎麽想都覺得清妙對自己的好有些莫名其妙，但對方是個摸不透脾性的渡劫期大能，自己除了一頭霧水地任對方為所欲為，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路小悠擡眼四顧，空曠的大殿讓她格外感到自身渺小如塵。她明白，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弱小者唯有順從。

可是，就這樣無可奈何地承受之後的一切發展，實在沒法讓人心甘啊……

路小悠輕輕吐出一口氣，從儲物手镯中掏出自己早前為外出歷練制作的帳篷搭建起來。這麽一層薄薄的布片根本擋不住神識的查探，但她此時想睡裏面也不為掩藏自己，只是不願意面對空空蕩蕩的大殿罷了。

選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路小悠右手一攤，一個黑木匣子憑空掉入她的掌心。

這裏面裝着清妙早前送予她的混沌真火。就是這一枚火，為了斷肢重生，她的丹田十分合理地被種下一粒聽從清妙指令的水靈氣種子，引出接下來的一切。

她猶豫着要不要收服它，自己為它吃了那麽多苦，它如今卻還好端端的是自由之身，這沒道理。

右手覆上一層靈力，路小悠正欲打開匣子，“嘩啦啦”水聲響動，帳篷被兜頭淋了一身水。

好在這帳篷所用布料由七彩蠶絲織就，刀槍不入，水自然也無法潑透。路小悠神識微動，将帳篷及木匣都收回了儲物手镯，起身說道：“前輩，我這回真的快痛死了，所以想睡一睡。”

“睡睡你把混沌真火拿出來做什麽？”清妙手指虛點，熟悉的熱浪撲面而來。

一見空中出現的鳳凰血，路小悠條件反射性地往後連退三四步，一個踉跄差點摔到地上。

“怕什麽？”清妙微微一笑，“一回生二回熟，還有六團呢。”

路小悠頭皮發麻，幾乎站不直身子。但她也知道對方根本容不得自己拒絕，只好商量道：“能否晚上一兩日……”

清妙看起來耐心十足：“晚上一兩年也可。”

路小悠松了一口氣，清妙說道：“早受晚受，都得受，躲過今日又有何用？”

“痛不在前輩身上，自然覺得是早是晚并無區別，”路小悠脫口說完覺得自己怨氣過重，停了停，軟聲問道，“前輩，你我相識不過一年半載，您為何對我如此……厚待？”

最後這“厚待”兩字，路小悠說出來都覺尴尬，雖然從結果來看，自己确是受益良多，但除了陣法傳授，對方的其餘“厚待”，路小悠在接受過程中無一不歷盡千辛萬苦。

清妙笑笑：“若是你無聊地睡了數十萬年，難得遇到個樂子，也會好好厚待他的。”

實力懸殊導致地位不對等，面對清妙這麽沒有尊重意味的回答，路小悠感到無奈之餘，只能好脾氣安慰自己：對方至今都沒做過什麽切實的壞事，雖然過程難受了些，終歸對自己還是有益的——話是這麽說，然而一旦想到還要再受七次那樣的痛苦，路小悠內心仍是一萬個不願意，怨念道：“前輩，蘊養鳳凰血實在疼痛難當，您為何非要我如此？”

路小悠淚眼朦胧，她知道自己這張臉最美在眼睛上，含着淚看人的時候最為無辜可憐，現如今別無他法，唯有努力裝可憐令對方動動恻隐之心了。

清妙見她這樣，眼神柔和許多，似乎被打動。

她纖長玉指虛虛撥弄池中白霧，娓娓說道：“此地最初只是一枚混沌的空間碎片，無光亦無聲，由我日複日細心梳理，移山填海，才漸漸有了如今模樣。

“湖底的陣法不過是些輔佐小陣而已，最大的陣法早刻入秘境最深處……此間所有人都被陣法所限，斬斷了感應，連修道的門檻都摸不到——”

清妙笑笑，問路小悠：“你猜，這份被斬下的修道氣運去了何處呢？”

路小悠感到惶恐，這種攤牌式對話最為可怕，通常一方說過瘾後，另一方十有**就要狗帶了。

她絞盡腦汁，只能吐出三個字：“不知道。”

“自是用于孕育天道——”清妙離開小池，漫步走向殿中憑空出現的一把交椅。

她輕巧一旋身，于那華貴至極的交椅上坐下，右手支頤，猶帶幾分慵懶道：“——也就是我了。”

“所以，你才是真正的境靈？”

清妙伸出一指左右搖晃表示否定：“不能這麽理解，我仍是我。”

路小悠被她繞得不明白：“那你之前說……？”

“三千世界方有天道，此地仍在蛻變過程中，算不上小世界。”清妙笑笑，很有耐心地解釋，“此地由我改造，由我規劃好一切發展，等它蛻變成功，天道甫一誕生，便會十分自然地與陣眼中的我融合——如此，我自稱天道是否沒錯？”

“并非秘境生出你，而是……”

太大膽了，太異想天開了，以整個秘境為陣，以自己為陣眼，孕育出一個小世界的天道取而代之，以此法成為一個僞神！路小悠不禁為對方這份心智魄力所震撼，說不出話來。

清妙只笑了笑，并無多少沾沾自喜之意，說道：“為何讓你蘊養鳳凰血？因為我想讓你結九轉金丹。”

“九轉金丹？”話題跳得太快，路小悠反應不過來。

“結丹時碎丹重結九次，丹成後便為九轉金丹。”知道路小悠修真常識淺薄，清妙描述得相當詳盡，“九轉丹成後，今後無論如何碎丹都能重新凝聚，修為散盡也可一點一滴緩慢恢複，且金丹的靈氣儲存量大出其他普通金丹九倍有餘，日後結嬰時，不但更容易，結出來的元嬰也更為厲害。”

聽這描述，九轉金丹簡直如同外挂般的存在。

“一般而言，這九轉金丹非有大功德者不敢結之，因為結丹九次，碎丹時痛不可遏，更難捱的是還要挨九次劫雷——每次七道，共六十三道。”

路小悠：“那你還讓我結？”

連“您”字敬稱都沒用上，路小悠确實是被氣到了——她怎麽也想不到對方讓自己結的丹，竟然與送死無異。

清妙沒有生氣，伸指一推，那團在空中燃了許久的鳳凰血便向路小悠飄去：“放寬心，此地天道已在胎中，到時劈不劈你，劈得是輕是重，還不是我說了算？”

話音一落，路小悠來不及表達自己的意願，那團鳳凰血便沒入她的丹田之中。

熟悉的劇痛瞬間來襲，路小悠同上次一樣，唯有“啊”地慘叫出聲，倒在地上蜷成一團，不住抽搐。

這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是天道對于涅槃重生所限定的終極痛感，路小悠必須在清醒中生生受着。

這次清妙并未出手幫她緩解疼痛，路小悠咬牙捱過三四日後，才堪堪能撐起身移動。她心中有怨，也不管清妙同不同意，直接爬到水池邊上翻入水中，在池裏引氣。

她早前在池邊與清妙學陣法時，便知這池子底下不知布了多少聚靈、引靈陣，看起來平平無奇，實則靈氣十分充裕，且蘊含無限生機。

路小悠花了近兩月才将這團鳳凰血整治服帖，睜眼時發現自己仍沉在水底，神識掃過四處一片澄澈，除底下有一圓形入口，其外便一目了然，全是水。

她現在對于清妙的觀感早有了變化，從前覺得對方慷慨施教十分有大能風範，現如今相處起來，只剩下一種任人宰割的無力感。

對方不顧她的性命，強制她嘗試結九轉金丹，竟只為了試試自己能否左右天道劫雷，這太實在讓人心寒。

她想逃脫這座宮殿，想回到外面的世界——可是她又想到，這外面的世界也在清妙的掌控之中……不由更感到悲哀。

“前輩。”路小悠心中嘆氣，對着池底圓乎乎的洞口叫喚。

池水微微動蕩，洞口一陣扭曲，清妙出現在其中。

路小悠渾身汗毛直立，捂住劇烈跳動的胸口，幾乎不敢相信——她記得空間撕裂時的微妙感應，清妙從這個圓形入口出現時那一瞬間的扭曲，自己所感受到的，絕對是空間陣法運轉時所獨有的磁場！

一道藍光将她裹挾着送出水面，路小悠掩住心中狂喜，對清妙說道：“前輩，讓我歇一段時間吧，緩解緩解。”

她說得可憐兮兮，清妙也知道以丹田蘊養鳳凰火的痛楚，允了。

路小悠再接再厲：“前輩可否繼續傳授我陣法？”

“這麽快歇夠了？”

“……”

路小悠默默低頭從手镯中掏出帳篷，正打算乖乖地去休息，便見數部玉簡掉到帳篷上，耳邊傳來清妙有如天籁般的聲音：“你出去采集其上所寫藥草靈果，我為你煉九轉金丹所需藥物。”

“是！”路小悠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

路小悠被清妙送出宮殿後才知道自己高興得太早，原來并非去到外面摘藥草，只是在空中島嶼裏而已……失望之餘，她也只能安慰自己，這比起待在宮殿裏的日子已經好過太多，藥草可以慢慢摘，摘的時候還能為出逃想想辦法。

然而很快，她就發現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她沒有牢記自己被清妙“厚待”所支配的恐懼——對方這次可是要為她煉丹啊，她怎麽可能不遭罪？

在路小悠摘取第一種煉丹所需靈草“八瓣仙蘭”時，要不是她反應快，可能當場就被那株靈草的伴生妖獸一口毒霧給噴死了。而在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逃出這只妖獸的領地後，她不小心又撞上一條眼放金光的蛇，被照到哪處，哪處就化成石粉，唯有将禦風訣運轉到極致方可逃生……整整半個月她都疲于逃命，沒有一天腳是沾地的——之前設想的“慢慢摘藥草”、“邊摘邊想”，完全沒機會實現。

好在此處也有一定陣法壓制，那些妖獸各司其職，除了被招惹到後會追出一段，一身威壓神通被壓制了許多，秒不了人。而路小悠恰巧天賦最佳之處便在于身手，平日看不出好處來，這次身處險境，超高的敏捷度好歹讓她免于命喪妖獸之口。

不得不說清妙真的是很可惡了，這是她的後花園，所有妖獸都為她所圈養，煉丹所需藥草靈果，只要她意念一動，分分鐘就會到她手中——而她卻非要路小悠冒生命危險盤旋其中摘取。

路小悠只在外面撐了半個月，就一身破爛地去敲宮殿門要進去了。她如今也明白，最好順着對方意思來，蘊養鳳凰血就蘊養鳳凰血吧，也好過在外一天到晚疲于奔命，半片葉子都摘不到還指不定那天就被妖獸一口吞掉。

清妙倒也沒有多為難路小悠，直接将她瞬移進來，還丢了套衣裳讓她換上。

路小悠心裏更加郁悶了。七彩蠶絲是好物，織成片後卻不适合用作衣裳，因而她身上所穿均是凡物。這半月來她逃命逃得萬分凄慘，盡管有清潔術，也架不住衣服破損得厲害——她如今敲門示弱，便是因為身上這套衣服已經是最後一套，再在外浪一天，往後便要裸奔了。

清妙此刻丢給她一件衣服，怕是日日都在關注着她的逃亡之旅，說不定還以此為樂……

清妙好似猜出她心中所想，笑笑道：“這半月來看你上蹿下跳，頗感有趣。”

“……”路小悠忍不住想罵人。

清妙又笑，伸指點出一物，說道：“我觀你身法迅疾如風，引氣轉換間不見絲毫凝滞，靈根純度怕是不低，可要一測？”

路小悠看着向自己飄來的圓盤，心想你東西都拿出來了，還問我要不要測，不覺虛僞嗎？

她也懶得多廢話，伸手裹上靈力，抓住那圓盤。

自從上次被混沌真火燒掉一只手後，路小悠吃一塹長一智，知道往後不管碰什麽都得在手上裹一層靈力，有備無患。

圓盤吸收了少量靈力，滴溜溜轉回到空中，過了一會，才迸射出一道強烈的白光。

白光中夾雜着一線深藍色，雖然細小，但因顏色明顯，也不容忽視。

“分出一道神識，将水靈種隔離。”清妙微微擡了擡下巴，那圓盤又向路小悠飛來。

路小悠乖乖分出神識去隔離丹田中那滴藍色靈種，再次握上測靈圓盤。

這一次，圓盤反饋出的，竟然直接是一道小旋風。

“純靈根……”

路小悠聽清妙口氣罕見地帶些驚訝，心想莫不是這靈根非常厲害？往常她雖也隐約有感自身天賦異禀，但一直沒人告訴過她，并不十分确定。

“前輩，純靈根很厲害嗎？”

清妙收了圓盤，說道：“靈根分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行亦可融合變異出極為稀有的雷、冰、風……”她含笑的雙目中帶着滿意贊許，顯得格外愉悅，“單一屬性且純度極高為天靈根，純度完滿無一絲雜質者，方為純靈根。你是純風靈根，你說，厲害嗎？”

路小悠沐浴在她這樣的目光中，心底發毛，小聲問道：“那……靈根能抽走嗎？”

“當然可以，怎麽，怕我将你的靈根據為己有？”見路小悠聽後瞬間如臨大敵，清妙哈哈一笑，“本座純水靈根，未必看得上你的。”

路小悠松一口氣，忍不住抹了把汗。

清妙見她如此，更感她天真可愛，幻化的手掌虛影撫了撫她頭頂，如同逗弄一只小寵。

虛影沒有力道，路小悠任她摸着，心中覺得對方沒必要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