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周深又信了他的邪，放假第三天就約了吳白婉。誰知，吳白婉要求他把夏正宇一起約出來，還說自己也會帶個朋友。他打電話來求幫忙，開口就許諾了香煙啤酒和奶茶。

夏正宇想想，聞熙要忙着監考工作，根本沒空理他，他自己一個人挺憋得慌，于是答應了：“香煙啤酒就算了，已經戒了，折合成一個月奶茶吧！”

“行！”周深沒有猶豫。

這天下午，他來到學校附近的奶茶店赴約，裏面靠窗的一桌已經坐着周深。他探個腦袋，正要打招呼，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夏正宇。”

是吳白婉。

夏正宇回頭一看，她只一個人，穿着紅色連衣裙，頭發費了些心思打理，垂肩微卷。還化了一點妝，臉色勻稱，嘴唇粉嫩，整個人看起來鮮亮可愛了許多。可惜，夏正宇的眼睛看得到，心感受不到，大大咧咧地揮了揮手。

“你來啦，一起進去吧！”

她有些失望，勉強地擡了擡嘴角，還沒說什麽，隔壁店裏便走出另一個女孩兒，手裏舉着幾串那家店的特色烤丸子，對她燦爛地笑：“好了。”

她想了想，指着奶茶店裏的周深，略帶歉意地對朋友道：“你先進去吧，就是那一桌，我和夏正宇說會兒話，馬上就進去了。”

那個女孩兒聽了，擡頭看一眼夏正宇，加深了笑意致意，夏正宇沖她點點頭算回應。她就真的舉着丸子進了店。

等她走了，吳白婉示意夏正宇去路邊的樹下。夏正宇随她過去，兩人相對而立，沉默。過了片刻，她看夏正宇沒有主動說話的意思，只好先開口。

“你不問我叫你過來幹什麽嗎？”

“反正不會是要扣我分，其他的，我都不擔心。”夏正宇油腔滑調，還吐舌頭笑了笑。

“我知道你的秘密。”吳白婉盯着他。

“哦。”他也回盯着吳白婉，佯作嚴肅，“什麽秘密？”

他這副瞎子都看得出是故意做出的樣子，反而讓吳白婉忐忑，拿不準他的真實态度，甚至對自己的發現不夠自信，她含糊地說：“和聞老師有關。”

Advertisement

本來已經放棄的試探，反而自己送上門了。夏正宇有點感慨，不動聲色地觀察吳白婉的神色，判斷她的“知道”到底是什麽程度。

“我……我不想管你閑事的，但是，”她低下頭，手指交握在一起，吸了口氣，然後擡起頭看着他，“我不甘心。”

夏正宇迎着她的目光，仿佛在說“所以呢”。

“所以，我想要你親口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聞老師？”她很緊張，粉底也這蓋不住她臉色的變化。

問出這個問題，是她給自己的交待。同時，她又覺得這個問題“不太正常”，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她會認為自己侮辱了夏正宇。她當然不想“侮辱”夏正宇，但更不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她的想法，夏正宇一眼就明白了。

他看着是個任性叛逆的小孩兒，其實到底比同齡人要成熟一些。至少，比什麽都寫在臉上的吳白婉成熟。他不用過多思考，就清楚，這個女孩兒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哪怕自己喜歡女孩子，也絕無法跟她合得攏。

他忽然異常平靜，不同她僞裝，也不同她油腔滑調，語氣近乎平淡。

“我喜不喜歡別人，那個’別人’是聞老師還是某個男生或女生，這都不重要。我沒有接受你的好意，是因為我不喜歡你。你現在覺得我态度殘酷，講話殘忍，也是因為，我不喜歡你。所以，我一點希望也不會給你，你明白嗎？”

吳白婉愣愣地看着他，眼眶立刻就泛起淚花，發緊的喉嚨像是喘不上氣。很快，她意識到自己的表情不應該被面前的人看了去，于是連忙低下頭。

但她哭也不是，鬧也不是。不哭不鬧，心裏又堵得發痛。

傷人心總是有負疚的，夏正宇也不好受，他抿抿唇，放柔了聲音：“現在這樣，我不太适合參加你們這個聚會了，那我先走了……你，你冷靜一下吧。”

“等等！”吳白婉下意識拉住她，拇指和食指捏了他一角衣袖，接着立刻放開了。“那你，讨厭我嗎？我以前對你态度不好，總是記你遲到，害你扣了很多分……”

“不讨厭。”夏正宇認真地回，“那是你的本職工作，我自己遲到，沒得理講。我不喜歡你，是沒有那種感覺的不喜歡，不是對你這個人有任何看法。”

聞言，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迷茫，像是懂的，又像是不懂。但她只在這似懂非懂間踟蹰了一小會兒，就吸了吸鼻子，舒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還是跟我們玩一會兒吧，不然周深說我把你趕走了，回頭還跟我鬧。我，唉，沒事兒的，沒有那麽脆弱。進去吧，行嗎？”她擡頭看着他，無意識地捋了捋眉邊劉海。

好吧。夏正宇心軟，答應了。

他們在樹下那一幕，店裏的兩個人當然都看見了。對此，周深倒沒什麽特別的表示，只是等吳白婉坐下了，立刻拿勺子幫她把奶茶拌勻了。

“放了你喜歡的鮮檸檬汁，快試試我的準頭行不行？”

吳白婉對他笑笑，默然地喝了兩口，說好。周深看着她的笑，放心了許多。坐在她身邊的女朋友也給她遞了先前買的烤丸子，兩人相視，一副你知我我懂你的模樣。

這一頁傷懷，便就這麽揭過去了。

四人相聚，雖然各有所思，但閑聊笑談，氣氛倒是還好。聚會無功無過，時間不長不短，在學校裏第一科考試結束的鐘聲敲響前一刻鐘，進行到友好道別環節。

周深又悄悄問夏正宇怎麽辦，他依舊回“趁勝追擊”，周深于是提出一起吃午飯，他恰到好處地婉拒：“我奶奶還等着我做飯呢，她最近不太利索，不愛動。”

吳白婉那位朋友也很有眼力見兒，推遲道：“今天出來倆小時，我媽都要叫死了，怪我不好好學習，我還是趕緊回去受訓吧！”

她八成是吳白婉為了避免尴尬請來的，到底是被耽誤了時間，吳白婉一臉愧疚，拉着她說撒嬌的話，默許她退場了。于是，四人順理成章分道揚镳。

夏正宇先出了門，掏出手機給聞熙發了條信息：我去給你做午飯，好嗎？

“夏正宇同學，嗨！”身後緊跟着出來的，是吳白婉的朋友。

他剛才進去遲了，錯過了她的自我介紹，加上吳白婉情緒不好，也就沒再重新進行互相認識的環節。他現在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乍一下被招呼，有點尴尬。

女孩兒明了地笑笑：“我是葉一然啊，你已經完全忘記我了嗎？”

聞言，夏正宇有些疑惑：“我們，認識過嗎？”

“嗯，不算認識吧，但是見過啊。”她把兩只手舉到頭上，做了個兔子耳朵的造型，“在我表哥陸懷霆家裏，想起來了嗎？”

想起來了。夏正宇腦子裏轟然一響，像是閃過一道白光，讓他險些維持不住表情。堪堪穩住，卻不知再跟這個女孩兒說什麽好。

好在，她也不在意，笑眯眯地放下了手：“你還記得就好啦，不然我這樣跑來跟你說話，好尴尬哦——唉，你手機有信息。”

她低頭瞟一眼他的手，夏正宇回過神去看屏幕，聞熙跟他說不用了，吃食堂，讓他好好陪奶奶。

“我走啦，拜拜！”葉一然沖他揮揮手，往後退兩步，又忽然像想起了什麽，補道，“這個暑假，我表哥會回來哦，他一定會找你的，到時候再見啊！”

夏正宇下意識咬緊了牙關，笑得極為勉強，機械地跟她揮手致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