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吐了

千尋從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的刑法。事實上,她寧願一刀殺了巧音,也不願有這樣的結果。她是恩怨分明的人,當日巧音要她死,不可否認,她回來後也想要讓巧音付出同樣的代價。對于巧音,千尋是有殺意的。

否則,她不會故意讓巧音看見那牌子,而且任憑她搶了去。自己九死一生從錦衣衛出來,性命差點斷送在巧音的三言兩語上,怎能心慈手軟。

但她骨子裏也是頗為正氣的人,怎麽說呢,就是那種看見弱者會見義勇為,看見惡人就會落井下石的人。

垂下眉睫,千尋不說話。

她知道,這個結果,她根本無可逆轉。

巧音是該死,但這種死法跟千尋的初衷相抵觸。

萬喻安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奉命去了前院,觀看巧音被行刑。巧音被布塞住了嘴巴,雙手被人死死按住,衣衫盡褪的被放在蒸桶裏,鐵梳子連皮帶肉的從她的肩胛處往下梳。血肉飛濺,琉璃閣內所有的奴才,全部驚叫着吐了。

千尋站在那裏,看不到巧音猙獰扭曲的臉。袖中的五指緊握成拳,緩緩垂下羽睫。腹腔內一陣翻滾,她沖到花壇,極力的作嘔,連黃膽水都要吐出來。

唯獨司禮監那些閹人,司空見慣般的,板着一張張慘白的僵屍臉,依舊不為所動。

等到肉盡骨現,巧音的血倒映着天空的烈日,她才算沒了聲息,徹底的死透了。

“好生收着吧!”萬喻安拾起她的手,将令牌置于千尋微冷的手心,“指揮使大人有命,下一次丢的,就是你的腦袋!”

語罷,萬喻安大搖大擺的領着司禮監的所有人走出琉璃閣。

外頭,錦衣衛重兵防守。

千尋望着手心裏的令牌,擡頭看了看令人眩暈的太陽,只覺得身上一陣陣的陰冷,好似有風從地獄裏吹出來,瞬間将她團團包圍。身上寒毛直立,那種大白天打冷戰的感覺,讓她的面色青一陣白一陣。

以往強勢的南心,這一次卻暈了過去。反倒是千尋,僅僅只是吐了而已。

千尋想着,現在所有人覺得她是錦衣衛的走狗,是那種草菅人命的劊子手。

萬喻安這麽一手,幾乎就斷了她的後路。

所有人都對她避而遠之,好像她就是瘟疫,一旦沾染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以至于在多年後,她忽然想起來,如果當初不是年少氣盛,許是後來便不會有這樣的結果。如果沒有這件事,也許她會離開皇宮,回家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尋常女子。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南心才算醒過來,一把抓住千尋的手,好一番左顧右盼。見着房內黑漆漆的,忙道,“阿尋,去把燈點上。”

千尋苦笑着點燈,點燈的時候她又想起了自己指甲縫裏的七星海棠,這件事沒有結束,她就休想離宮。所以從明日起,她必須好好利用樓止給的令牌,查清各中內情,而後……離宮回家。

明滅不定的燭火,讓南心眼中的驚懼減弱了稍許。

千尋站在燭臺旁,嘴角微揚,“你莫怕,若然她真的來追魂索命,只管來找我。你與她沒有什麽深仇大恨,怪不到你身上。”

這樣一說,讓南心的面色陡然變得緊張起來,“你說什麽胡話?咱們來一起,走也一起。這宮裏……”

“這宮裏死的人多了,這又不是頭一回。”千尋接過話茬,“你好生休息,我給你做點吃的。”

“阿尋……”

還不待南心開口,千尋已經推開門出去。

回廊裏幽暗清冷,左右搖晃的宮燈落下斑駁的昏黃的光影。千尋走在長長的回廊裏,走着走着竟然站在了前院。定定的望着巧音被行刑的地方,千尋心下一抽,陡然覺得有一陣冷風從脖頸後頭撲來。

那種極度冰冷的氣息,若來自地獄的冥氣,帶着無可抗拒的死氣沉沉,霎時讓她整個人都縮緊。

霎時回頭,卻驚得她突然一聲尖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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