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綠萼打開牢門走進去,退開了所有的獄卒。

“想不到來看我的竟然是你。”千尋看着綠萼少許蒼白的臉,“是他讓你來的?”

“其實大人只要拿着綠字部的令牌,走出死牢應該不成問題。”綠萼盯着她的臉良久,才算開了口。

千尋知道,綠萼本就是不善言語,卻搖了頭,“若是可以這樣,那我在錦衣衛的時候就不會束手就擒。”

語罷,千尋将令牌遞向綠萼,“替我還給指揮使大人。”

綠萼一怔,“大人你……皇上下旨,明日就會送往菜市口斬首。你……你就不怕死?”

“死?”千尋笑了,“誰不怕死?這世上我最怕的就是死。一個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怎麽可能做到無畏無懼?我又不是神,血肉之軀貪生怕死乃是常事。”

“那你為何要抗旨?”綠萼不解的盯着她。

千尋打量着手中的令牌,“因為我更怕沒有自由。”

眼見着綠萼愣住,千尋挽唇輕笑,“許是你不會明白,你們暗衛受令錦衣衛,只聽命令不問其他。然則我不同,我來自外頭的大千世界,我喜歡外頭簡單而平凡的生活。那才是我所想要的東西,而不是所謂的榮華富貴,所謂的權傾天下。”

綠萼半低着頭,似乎有所頓悟,“确實不同。”

将令牌塞進綠萼的手裏,千尋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回去吧!你把這個還給指揮使大人,他就會明白我的意思。”

聞言,綠萼點了點頭,“好。屬下是勸不住大人了!”

“除非皇上改變旨意,否則……很難。”千尋不是不知道,其實樓止可以帶她出去,錦衣衛都指揮有皇權特許,先斬後奏之大權。若是樓止開口在皇帝跟前替她求情,她一定可以出去。

但……那不是她想要的。

說是骨氣也好,說是矯情也罷,這一次她不想再被樓止捏在手裏。何況樓止早就有言在先,等着她回來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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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

誰求誰還不一定呢!

她既想讓皇帝改變主意,又不想求樓止,這場賭注确實有點大。

只要樓止稍有變化,她必死無疑。

那就賭,誰笑到最後。

望着綠萼出去,千尋依然坐在牆角。如今她已經是階下囚,單薄的囚衣讓她止不住的輕顫,所幸她有着百戶長的身份,還有一條薄被可以遮身。

窩在牆角,千尋倒沒有擔心明日之事,心頭自有自的打算。

漸漸的,她竟然睡着了。

黑暗的世界裏,她又看見鮮血淋漓的一幕。這一次是一顆顆頭顱滾落,儈子手一刀砍斷一顆腦袋。那些腦袋睜大了雙目,血淋淋的眼珠子都瞪着她。

她看見滿地都是沒有腦袋的屍體,斷頸出,鮮血像燒開的熱水,咕咚咕咚的往外冒。然後有一雙手抓住了她的腳踝,她驚懼的低頭,所有的頭顱都滾到她的腳下,嘶喊着“九兒”……

那一刻,千尋覺得自己根本無法呼吸,撒腿就跑。

可是黑暗的世界裏,沒有一絲光亮。

她就拼命的往前跑,一直跑一直跑,可是那些腦袋,那些無頭的屍體始終追着她不放。他們在後頭伸着手,一次次險些抓住她的衣裳。

“大人?”應無求看一眼樓止異樣的神情。

樓止站在死牢外頭,冷眼看着裏頭窩在牆角瑟瑟發抖的千尋。手中,是綠萼剛剛呈交的綠字部令牌,“作死的丫頭。”

他冷了眸,“都給本座滾出去。”

應無求看一眼面色異樣的千尋,只見千尋面色青白交接,額頭冷汗不斷的往下淌,顯然是……

“大人?”應無求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樓止剜他一眼,“滾!”

應無求颔首,領着所有人都退下去。

誰也不知道樓止要做什麽,應無求當即封鎖整個天牢,不許任何人靠近一步。

千尋渾身顫抖,面色難看至極。

樓止緩步走過去,紅色的蟒袍在微弱的燭光中妖嬈至絕。他冷睨千尋一眼,修長素白的手扣住她的腕脈,那張凝着萬年冰霜的臉,沒有絲毫情愫。

松了手,樓止薄唇微抿,鳳眸微微揚起,飛揚的眼線在火光中盡顯妖異之色,“不成器的東西!”

眸色潋滟,泛起冷戾的寒光。

他的手緩緩伸出去,貼在了她的小腹處。

綠萼站在外頭,猶豫了許久才開口,“大人?”

“你看到什麽?”應無求回眸看一眼被重重包圍的牢門。

咬着唇,綠萼垂頭不語。良久,她才看着應無求,壓低了聲音,“千尋大人似乎有些不對勁,方才我看她氣息略顯紊亂,顯然是外力所為。但千尋大人分明不會武功,何以內息紊亂?所以屬下覺得……是否有人強行将內勁封在千尋大人的身體裏?”

應無求冷笑,“到底是綠字部第一暗衛,眼睛倒是挺毒的。”

聞言,綠萼一怔,“這麽說……”

應無求不說話,只是長長吐出一口氣。

“可是這麽做,千尋大人随時都會……”綠萼還未出口的話,在應無求狠辣的眸光裏化為烏有。她似乎意識到什麽,眼底的光寸寸黯淡下去,終于化為一潭死水。

“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知道的就算知道也只能當做不知道。”應無求冷眉。

綠萼行禮,“屬下明白。”

約莫半個時辰左右樓止才款步走出,依舊紅袍妖嬈,依舊眉目峻冷。綠萼垂下頭不敢去看,應無求上前一步,“大人?”

“回吧!”樓止紅袖輕拂,蟠龍網紋官帽上的紅色寶石在火光中熠熠生輝,襯着他豔絕的五官,略略泛着晶瑩剔透的微白。

但樓止氣息仍然平穩如常,綠萼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異樣。扭頭去看應無求時,卻看見應無求正用一種狠戾的眼神剜着她。

見狀,綠萼随即遮去眼中精芒,大氣不敢輕出。

樓止蟒袍皂靴,身後錦衣衛随行,半副皇帝的儀仗。所到之處,衆人回避,目不可斜視不可仰觀。

錦衣衛封鎖消息,樓止探監之事無人敢多說一句。

千尋只記得自己拼命的跑,漫無邊際的黑暗席卷而來。猛然間,她看見黑暗中撕裂天際的光亮,急忙伸手去抓。

下一刻,她陡然從噩夢中驚醒,一身的冷汗,風一吹更是冷得直顫。

天窗處透過一絲晨光,天亮了。

她……輸了?樓止……已經放棄她的價值?到底,是她押錯了籌碼。代價就是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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