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落水

樓止站在廚房外頭,一臉嫌惡的看着千尋挽袖揉粉的模樣,而後又極度不屑的看着地上散落的面粉。他一身紅衣蟒袍華貴至絕,眉目間的冷傲尊貴無可比拟,豈會輕易踏入這樣髒穢的地方。

千尋微微凝眉,知道他那該死的潔癖,便也不說什麽。

他看着她做得不亦樂乎,娴熟的手法,費時很久才将一疊色澤極好的玫瑰水晶糕端到他的跟前。

“做什麽?”他冷聲。

“師父在上,徒兒沒什麽可以聊表心意,除夕之夜送上水晶糕與師父嘗嘗,親手做的沒有下毒,師父不是都看見了嗎?”千尋笑得清澈幹淨,眼睛裏沒有一絲雜質。

樓止豔麗的唇角一勾,“徒兒有此閑情雅致,還不如讓為師教你幾招防身的功夫。”

千尋挑眉,“大過年的,師父也不嫌累?”

“教授徒兒豈會累?”樓止眉色一沉,“出來!”

說翻臉就翻臉本事已然登峰造極,這世上也就樓止最為陰晴不定,毫無預兆。千尋看着盤裏的水晶糕,只能無奈的撇撇嘴,看着身上滿滿的面粉,偏生得某人還不領情。只是他方才的眼神煞是奇怪,分明似笑非笑,卻不慎被她捕捉到一閃即逝的愠怒。

于是乎那一晚上,千尋恨得只想罵娘。

除夕夜,被樓止帶着在屋頂上蹦跶了一夜,教她武功……那三招兩式,千尋耍了一夜,等到天放亮的時候,應無求将宮裏的折子都帶了過來給樓止批閱,千尋才算得了空。

回房的時候,千尋倒頭就睡。

醒來的時候,綠萼正守在床沿,外頭夕陽如血。

“大人。”綠萼笑着攙起她,“您終于醒了。”

“我睡了很久?”千尋只覺渾身酸痛,她壓根就不是練武的料,你說是練舞……算了,還是別想太多。

綠萼看了看外頭,“大人,申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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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尋晃了晃腦袋,一樣就看到了桌案上的水晶糕,“這個是……”

“錦衣衛內有專用禦廚,大人若是喜歡,以後日日都可以嘗到極好的禦用糕點。”綠萼笑着說。

聞言,千尋走上去拿起糕點咬了一口,這顯然不是她做的那一盤,色澤和口感都比她做的好多了。他這是什麽意思?嫌她做的難吃?問題是他根本沒領情。

千尋撇撇嘴,就當是他被狗咬了的良心,突然長出來一點。

“指揮使如今何在?”千尋出了神。

“應大人正與大人在書房議事。”綠萼不敢多說。

“出了什麽事?”千尋稍稍一怔。

綠萼搖頭,“大抵與南理國內亂有關,其他的屬下也不知。”

千尋低眉不語,南理國這些年與天朝一直不睦,時常征戰,如今又開始蠢蠢欲動。這些都是千尋聽着雲殇說起才知道的,只是倒也與她這個小女子沒多少關系。

既然樓止忙得很,那她正好趁着這一天出門去。

聽說初一的魏懷河上最是好看,千尋打定了主意要去看一看,以後離了宮就不會有這樣的眼福。

夕陽晚照,那魏懷河上波光嶙峋,越至夜幕越發熱鬧人多。

綠萼與千尋一身男兒裝束,摒棄了飛魚服繡春刀的束縛,只将一頭的秀發挽出沖天髻,一縷絲帶輕繞發端,簪一枚青玉簪子。

乍一看,倒是兩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

夜幕垂垂,無星無月,卻伴着河邊滿堤柳的花燈搖曳。

千尋本想讓綠萼尋一艘游船惬意一番,誰知那些個花花公子早就包了畫舫游船,如今河面上都是彩燈搖曳的游船,只叫千尋惋惜,以後怕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大……公子可以等到元宵節再來。”綠萼看出了千尋的心思。

千尋淺笑,“現下都沒有船,以後元宵更是人滿為患,哪裏還能輪得上。”

冷風習習,原是極好的心情,如今都蕩然無存。

正要轉身,卻聽得不遠處的岸邊傳來落水之音,而後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驚呼。千尋一愣,“怎麽回事?”

“好似落水了。”綠萼這話剛說完,千尋已經飛奔而去。

綠萼心驚,“公子……”

落水的是個孩子,大抵是跟着娘親出來戲耍,卻不慎滑入水中。在旁的母親喊着救命,許是根本不會水,哭得都不成人樣。

夜裏的魏懷河本來就湍急,那孩子被浪頭一沖,已經朝着河中央飄去。

借着微弱的光,只能看見河面上鬥大的漣漪,早已沒了孩子的蹤跡。

千尋邊跑邊脫掉外衣,放眼望去都是看熱鬧的人,沒有人敢下水。河水冰冷刺骨,沒有極好的水性,誰敢下去送死?為了不相幹的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公子?”綠萼想要拽住千尋。

誰知千尋卻将外衣直接丢給她,“拿着!”

音落,伴随着“撲通”一聲跳水之音,千尋一個猛子紮入水中。四下陡然一片寂靜,原本沸騰的人群此刻都安靜了下來。

綠萼的水性本就不好,此刻除了焦灼的觀望自然沒有半點辦法。

河水冰冷刺骨,從每一個毛孔灌入體內,将血液都凝固,心跳都開始減速。黑暗的水底下沒有一點視線,千尋只能在水底下伸手去摸,順着水流不斷的找尋那個孩子的蹤跡。

“公子?”水中良久沒有動靜,綠萼整顆心都高高揪起。

如果千尋出事,她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千尋死,她也必死。

握緊了拳頭,綠萼死死攥緊手中的外衣,雙眸死死盯着漸漸散去漣漪的水面。

除了那些依舊來往不息的游船,水面上只有暗流湧動的波紋,再沒有一點動靜。

所有人都為千尋捏了一把冷汗,而孩子的母親更是停止了哭嚎,一個個都全神貫注的盯着湍急的魏懷河。

四下安靜得宛若冰窖,陰冷的風不斷的拂過河面。

千尋下水已經好一會,正常男子都尚且體力難支,何況是一介女子。

“公子!”綠萼慌了神,險些跟着跳下去。

人群中陡然一聲高喊,“快看,在那裏!”

綠萼瞬時昂起頭,果然看見遠處的河面上有人頭浮動,漸漸的往岸邊浮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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