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過去老宅裏養貓,進出随它,不去管它它樂得逍遙快活,吃得也不精細。小雜魚已算是好的,沒小雜魚的日子,就肉汁拌飯湊合着。
現在再養一點,林春舟可不敢再這麽養了。他就跟個優生優育的新晉爸爸一般,上網查了許多資料,甚至還去寵物論壇注冊了會員。
韓章一邊覺得他瞎琢磨,一邊又覺得他一本正經與自己探讨該怎麽養好一點的模樣頗為可愛。
林春舟做足了功課,打算周末帶一點去寵物醫院一次,檢查身體為主,順便打個疫苗。
韓章算了算排班,那天正好他晚班,就說要一起去。
林春舟為人最是溫柔細致,并不想因此勞煩他:“你平常上班都很累了,在家休息吧,我一個人搞的定。”
韓章手裏拿着一張薄薄的紙巾,正坐在沙發裏逗着一點玩鬧,聞言想都沒想道:“不行。現在我可是在追求你,哪有追求者放着心上人不管一個人在家呼呼大睡的?”
林春舟一下噤聲,不知要如何回答,他是真的沒遇到過這樣厚臉皮的追求者。
被韓章說得臉熱,他假意起身去廚房倒茶,實際是想暫時冷靜一下。
杯子裏剛續上熱茶,口袋裏的手機便響了,他拿出來一看,來電是個不認識的號碼。
他猶豫着接起來:“喂?”
那頭傳來一名中年婦女的聲音:“是小林嗎?”
林春舟不認得這聲音,但仍是應下了:“是我,您是?”
那頭似是松了口氣:“總算找到你了,小林啊我是你馬阿姨呀,你小時候經常給你家送雞蛋那個,你還記得嗎?”
她這樣說,林春舟幾乎是立馬腦海裏就浮現出了一個形象。以前他與爺爺相依為命,住在江市郊外的老宅裏。鄉下地廣人稀,兩層的磚房在當地不算大,但他住着卻覺得又孤寂又清冷。左鄰右舍都知道他家的事,覺得他們一個孤老一個孤兒,生活艱難,不時便會送些自己家養的土雞蛋,逢年過節送點馄饨餃子什麽的。這馬阿姨,就是住在他家後邊的鄰居。
自從他上了高中開始住校,爺爺又不願他讀書分心老想着自己,一聲不吭住進了養老院,那座老宅他就很少回去了。後來他爺爺去世,他考上軍校,去了外地,就更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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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想想,這三年他竟是一次也沒回去過的。
回憶起往事,林春舟唇角蘊起抹淺笑:“怎麽會忘呢,您還給我織過毛衣呢。”
初三那年馬阿姨見他穿得單薄,特地給他織了件毛衣,後來他長個兒毛衣穿不下了,卻一直舍不得丢,到現在還壓在箱底。
馬阿姨聽他這樣說,聲音更明朗幾分:“對對對,我還給你織過毛衣!一晃都這麽多年了,你也不知道回來看看咱們,這手機號還是我找人打聽了好久才要到的。”
“是我不好,改天我就去看您。”
馬阿姨知道他也就是客氣客氣,笑着說好,完了說起正事:“小林啊,我這次是代表村裏來通知你的,咱們這片要拆遷了,你看你什麽時候有空回來一趟,談一談,簽個字。”
林春舟一愣:“拆遷?”
“對,說是以後要造大商場。”
林春舟沒想到老宅還能迎來這樣的最終結局,怔愣之餘與馬阿姨約了個時間,打算見面再細聊。
接下來的幾天一切如常,林春舟也沒因為自己一下子成了拆遷大戶而懈怠了本職工作,依舊堅守在專車司機的工作崗位上。
到了周末,林春舟與韓章吃過午飯後,便帶着小貓去了附近的一家寵物醫院。
醫院開了得有一兩年了,叫“小公主寵物醫院”,老板兼唯一一位醫生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看胸牌叫沈丘,對人有些腼腆,對待小動物倒是耐心十足。
“是個小男孩,身上挺幹淨,沒有耳螨跳蚤,做個全面身體檢查,沒有什麽問題就能給它注射疫苗了。”
沈丘讓韓章抓住一點,在它短小的胳膊上紮了一針,緩緩抽出一管血,随後便留下兩人進了診室後的化驗間。
寵物醫院有間“病房”,其中住着不少貓貓狗狗,林春舟無意瞥了眼,發現在病房角落支着個暖箱,仔細一看,竟看到一只只白毛紅眼的大老鼠在木屑堆裏來往穿行,瞧着悠然自得。
韓章抱着一點來到他身邊,看他愣在那裏,也看了過去,然後整張臉都抽住了。
“還有人把老鼠當寵物?”他滿是不敢置信。
“蜘蛛都能當寵物,老鼠為什麽不能了?”回答他的卻不是林春舟的聲音。
兩人朝門口望去,正好看到顧優從外面進來。
她裹挾着一身冷氣,長發壓在圍巾下,臉上被凍的泛起了紅絲,進屋後長長呼出一口氣:“這天可真冷啊。”她主動與兩人打招呼,“真巧,你們也來領養流浪貓嗎?”
林春舟也覺得巧,但不知道她所說的領養流浪貓是怎麽回事:“不是,這是我們自己養的貓,叫一點。”
顧優走近了打量小東西,還想伸出手去摸它,可一點不知怎麽像是突然轉了性子,竟伸出利爪要去撓她。
韓章眼明手快一把錯開了:“沒事吧?”
顧優驚訝地看看一點,再看看自己的手指,笑道:“沒事,小家夥脾氣挺大。”
韓章彈了彈小貓腦門,半真半假斥責道:“你怎麽對女士這麽兇?該不是個基佬吧?”
一點被他彈了下,天真地仰起頭,沖他軟軟叫了聲。
“就知道賣萌!”韓章大手蓋上去,一陣搓揉。
三人說話間,沈丘從化驗間出來,手裏還拿着一紙報告,也不擡頭,張口就道:“小貓身體挺好,就是有些營養不良,但打疫苗沒什麽問題。今天先打第一針,一個月後再來打第二針……”說着他擡起頭,一眼便望見夾在韓章與林春舟之間的顧優,“……顧小姐?”
顧優手臂上挽着圍巾,沖他優雅地笑了笑:“沈醫生,你忘了嗎?我是來領養流浪貓的。”
沈丘經他提醒,才像是想起來了什麽:“哦哦,對,貓在裏間籠子裏,我幫你檢查過做過驅蟲了,你直接領回家就行。”
他要替顧優去取貓,被顧優制止了:“我自己去拿,你招呼客人吧。”說罷朝韓林兩人點點頭,側身進了那間養着白老鼠的“病房”。
沈丘替一點打針,韓章一人足矣,林春舟在診室外候着,沒一會兒看到顧優提着個小包從隔壁出來了。
透過網紗,林春舟看到了一雙漂亮的綠眼睛,除此之外都隐在黑暗之中。
“好漂亮的黑貓。”
顧優晃了晃手裏的包,同他解釋自己初衷:“就算做我們這行的,有時也需要心靈慰藉。動物有治愈人心的力量,我無意中看到這裏有領養活動,就主動聯系沈醫生要求成為領養人了。希望這小家夥能舒緩我的壓力。”
黑貓卧在包裏,顯得十分安靜,只一雙眼睛分外靈動明亮,像是有看穿皮相直擊靈魂的魔力。
林春舟看着它:“挺好,我也希望養只寵物能有用。”
他話裏似乎別有深意,顧優道:“看來你那只小家夥也有着自己的使命。是為了韓警官嗎?”
林春舟眼珠轉向她,半晌才道:“算是吧。”
顧優不是個好奇心重的人,也知道什麽能問什麽不能問,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深入,離開前只稍稍提醒了對方:“如果他的情況有嚴重趨勢,記得一定要勸他去看醫生,有些東西光靠自己熬是熬不過去的。”
林春舟神色一凜:“我明白的。”
顧優随意将圍巾在脖子上繞了幾圈,提着貓包推門走了。
她走後沒多久,一點也打完針出來了。
“在這等十五分鐘,沒事就能走了。注意一個禮拜不要洗澡,打完針後的幾天小貓可能出現嗜睡的症狀,都是正常的,有疑問随時可以打電話來問。”沈丘書寫着病歷卡,将自己的一張名片釘在了封面上。
“醫生,小公主是誰?”韓章看着病歷本上的擡頭,實在好奇為啥一個大老爺們開的寵物店要叫“小公主”,這小公主到底是他養的寵物啊還是他老婆或者女兒啊?
沈丘書寫的動作一頓,片刻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我女朋友。”
韓章大笑:“那你可真夠肉麻的。”
林春舟用手肘擠了他一下,韓章意會閉嘴。
“我女朋友長得很漂亮,家境又好,我們是大學裏認識的,她是我師妹。”說到自己女朋友,他眼裏柔的能滴水,“她最喜歡小動物,為了她我才開了這間寵物醫院。她是我前進的動力。”
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愛很愛自己的女朋友。
林春舟從他手裏接過病歷卡,道:“祝福你們。”
沈丘幸福地笑了:“謝謝。”
兩人從寵物醫院出來,直接回了家,結果屁股還沒坐熱呢,剛進門韓章就接到了韓山的電話。
期末将至,大學城進入了忙碌的考試周。韓山這幾天舍生忘死的複習,希望通過自己倆禮拜的努力,能把所學的知識全部用在考試上。他不要求門門第一,只要門門都過就行,這對身為學渣的他,已是不易。
為了複習,他周末都沒回家,看了一天書。等到晚上,肚子餓了,他特意打電話給韓章邀功請賞,想敲頓大的,來犒賞他一到月底就青菜蘿蔔苦哈哈的清修生活。
“我還以為你考試考了你們系第一名呢,複習階段就來請賞,臉呢?”
從小到大,韓山就是家裏的小祖宗,縱然韓章表面嚴厲,對韓山卻也是真心疼愛的,而韓山深知這點,逮着空就得寸進尺。
“哎呦皇兄瞧你說的,我這麽辛苦複習也是為了不讓我們老韓家丢臉啊是吧?這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想吃老楊家的羊蠍子火鍋了,就咱們學校旁那家,你帶着我林哥一起來,快點啊!”
韓章想着确實有陣沒見他,放了寒假小兔崽子就該滿城瘋玩,加上他也不愛回家,兩人更沒有機會見面,就勉強答應了下來。
放下電話,他見林春舟正脫外套,出聲制止道:“別脫了,韓山那小子又沒錢吃飯了,讓我請他吃羊蠍子,一起吧!”
林春舟動作一滞,把脫到手肘的外套又穿了回去:“也好,好久沒見他了,還挺想他的。”
韓章本就站在門口,聞言一挑眉,待林春舟走近了,一下拉過他将他抵在門上,來了個壁咚。
他故意壓低嗓音:“你想他做什麽?怎麽沒見你想想我呢?”
“……”林春舟不習慣他靠得這麽近,偏了偏頭道,“整天見面,還用想嗎?”
韓章像個登徒子一般将他下巴重又勾過來,滿臉痞氣,唇角的笑更是蔫壞。
“幹嗎不敢看我?”
林春舟雙手抵在韓章胸口,兩人彼此呼吸可聞,林春舟甚至覺得自己如果說話聲音再大點,舌尖都能擦過韓章的唇。
他睫毛輕顫:“你再這樣,我就不去了。”
不得不說韓家人的壞毛病是一脈相承的,韓山知道家裏人都慣着他,頂會得寸進尺,韓章又何嘗不是。就是知道林春舟不會真的同他生氣,他才敢這樣步步緊逼。
不過……
韓章直起身,退開了點,雙手投降狀道:“我錯了,別生氣。”
逼得太緊也不好,偶爾總要松一松。
林春舟暗暗松一口氣,轉身推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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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