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真心吐露

金木研走在街道的路燈之下, 有時擡起頭,看見細小的蚊蟲在淺黃的燈光上飛舞。

每個生命都在為生存而努力。

公寓近在咫尺,他的腳步反而慢了下來, 躊躇的摸了摸自己大片暗色污跡的牛仔褲。經過這麽久, 他的褲子已經幹了,上面的血污凝結成淺淺的褐色, 較比褲子本身的顏色要淡,但是他公寓裏同住的兩個人都是目光敏銳之輩, 很容易被發現破綻。

“鳳學長大概九點上樓, 不二學長十點左右一定回房間了。”

他算着兩位學長的作息時間, 苦惱地發現目前才八點,距離自己能回去的時間還比較遙遠。

要再等一等嗎?

金木研在冷風下拉了拉襯衫的衣領,過分單薄的身體支撐不起成年人的衣服, 越發顯得消瘦。這個時期的他就像是利世小姐說過的那樣,沒有多少肌肉,脂肪分部勻稱,吃進嘴裏柔軟而具備韌性, 是作為食物的最青春美好的年齡。

看着公寓旁邊的的臺階,金木研準備去那邊蹲一個小時。

可是當他心不在焉地走近那裏,看見另一個身影已經占據了最好的位置, 身邊是一輛歪斜停靠的自行車。金黃色短發的少年抱膝而坐,耷拉着腦袋,一副耳機挂在脖子上,色彩鮮豔的衣服都似乎随着主人的心情黯淡下來。

在寂靜的夜晚, 有人在等他。

前世今生,永近英良都是他最好的朋友啊!

“英?!”

金木研的身體沒反應過來,話已脫口而出。

“金木!”永近英良猛然站起身,腦部供血不足,身體晃了晃,“你跑哪裏去了?我快找你找瘋了!”

金木研瞪大眼睛,“你怎麽會在這裏——你在找我?我——我——”

後面的話說不下去。

他的腳不自覺地後退,身上的血、血血血!不能被發現!

永近英良一個飛撲攔住了好友想要逃跑的條件反射,頭往衣服上嗅了嗅,靈敏如獵犬。

“你想去哪裏?金木。”

在金木研驚慌失措的阻止下,永近英良挂着開心的笑容,雙手死命掐他的臉頰,把臉頰的肉當做面團蹂搓,“想跑?你當我在偵探社學到的東西是假的?我怎麽可能讓你溜掉——金——木——研!”

金木研快哭出來了。

被英找到,比被鳳學長和不二學長看見更可怕啊!

“金木,你居然戴眼鏡和帽子,好奇怪啊——”永近英良不認為金木是去做什麽壞事,語氣仍然是開玩笑,“不過這麽一打扮,看上去更加斯文了,你為了約會還真是準備得周全,要不要我下次幫你和三井再撮合一次!”

金木研的眼鏡沒保住,落入了英的手上,雙手可憐巴巴地抓住自己的帽子,“不要搶帽子。”

永近英良聽他的話,沒再動帽子,但是他的手探上對方的襯衫。

“這不是你的衣服吧?”

尺碼不合适,顏色和手感都不是嶄新的。

金木研有苦難言,“我的衣服髒了,這是別人借給我穿的一件舊衣服。”

“欸,是嗎?”永近英良的手往他的褲子上的破洞摸去,想檢查這是人為造成的藝術破洞還是意外造成的痕跡。

金木研一個激靈,大喊一聲:“英!”

永近英良愕然,從小到大都沒被金木這麽吼過。

金木研的硬氣沒持續幾秒,萎靡地說道:“放過我吧,我身上沒有什麽值得你探究的事情。”

永近英良打量着對方,“金木一說謊就心虛,一心虛就沒底氣。”

金木研幹笑。

以前他有勇氣對英說謊,可是自從知道英敢單槍匹馬潛入CCG後,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永近英良的行動力強大到讓他瑟瑟發抖。

“等下。”永近英良放開他,去自行車的車籃裏拿出兩瓶飲料,他丢了一瓶給金木,“我來之前買的,本來心想你不來,我就全喝了。”發現金木研呆愣愣地拿着飲料,他歪了歪頭,“下次玩失蹤前通知我一聲吧,兔子要是太過寂寞,會死掉的。”

【你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吧,兔子要是太過寂寞,會死掉的。】

金木研聽到這句熟悉的話,如遭雷擊,就像是回到了在自己在上井大學讀書的那一天。

最後真的死了——

英死在他的面前,是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好友。

金木研眼前的世界忽然蒙上一層水霧,昏暗不清,滾燙的東西沖出眼眶。他捂住臉,想要止住從靈魂深處流淌的悲恸,可是止不住啊!弑殺親友的罪惡感像是枷鎖一樣鞭打着他,淚水從指縫之間流出,令整片手掌都濕潤了起來。

“啊?別哭啊!”

永近英良的鎮定全沒了,手忙腳亂地安慰自己莫名其妙脆弱起來的好友。

金木研用手背擦拭眼裏的淚水,封鎖的內心似乎找到一個突破口,不斷地抨擊着他的心靈。

“對不起。”

“不用對不起啊,我沒等多久!你看,飲料還是冰的!”

“對不起——”

“啊啊啊啊,不要再說對不起了!我要生氣了,金木——你沒有對不起我啊!”

“有,英不知道而已。”

“……”

永近英良斯巴達了,你到底幹了什麽壞事!

金木研被他拉着在臺階上坐下,倒是沒有再繼續哭下去,他太久沒這麽放縱過情緒,哭得都疲憊了。從早上遇到神代利世開始,他的心頭就壓着一塊沉重的石頭,後來又遭遇生死一線的危機,覺醒了喰種的能力,這塊石頭瞬間就沉重了十倍。

大起大落,若非他經歷過很多事情,他早就崩潰了。

“你是殺人還是放火了?”永近英良環視一周,确保沒人後,小聲問金木研。

金木研用紅紅的眼睛看着他,“都沒有。”

殺的不是人。

也沒放火,只是投河了。

永近英良懸着的心放下一半,算是怕了這個狀态的金木,“那你幹了什麽事情?”

金木研不吭聲。

永近英良嘆了一口氣,扭開飲料瓶蓋,“咦,中獎了,又來一瓶!”

金木研下意識去看自己的瓶蓋,上面寫着“謝謝惠顧”的日文字樣,仿佛在嘲諷他的人品。

人與人之間怎麽能差別這麽大!

“哈哈哈!”永近英良大笑着拍金木研的肩膀,“我認識你這麽久,你就沒中過幾次獎,幸運值太低啦!”

金木研抿嘴,什麽幸運值,自己壓根就是不幸的集合體!

永近英良問道:“心情好了一點嗎?”

金木研在好友的耍寶下,臉色确實好了許多,沒有初見時接近虛無的漠然。

永近英發揮好奇寶寶的特點,舉手道:“我的手在發癢,摩擦摩擦——可以摘了你的帽子嗎?”

金木研破罐子破摔,“摘吧!”

有一個好奇心旺盛至極的好友,他就注定了留不住什麽秘密。

永近英良嘿笑,伸出賊兮兮的兩只手,一只手揪住一邊的帽檐,雙手同時往上一拉!

大片刺眼的白發顯露出來——

“金木!”

永近英良吓得手一抖,沒有想到他會白了頭。

坐在永近英良身邊的少年的神情低落,雪白的短發齊耳,從發尾到發根都再也找不出一絲烏黑。見英看清楚了自己的發色,并且大驚失色,金木研裝作輕松地說道:“你怎麽不認為我學你去染發了?”

永近英良的反應永遠和正常人不太一樣,“金木去染了白發?”

金木研無力地說道:“……啊,你可以這麽認為。”

永近英良撚起幾根白發,仔細看了看,最後還不肯放過他,直接心狠手辣地拔了一根下來。

發芯都是白的。

永近英良沉默一會兒,艱難地說道:“這怎麽辦到的?一天就能白頭?”他熟讀各種報紙和有趣的真人真事,聽說過一夜白頭的報導,但那些事跡裏的主人都經歷了徹骨的痛苦,在大喜大悲下白了頭,傷透了心。

怎麽想金木都不可能經歷這種事情啊!

金木研在他擔憂的眼神下微笑,這次是真的如釋重負地笑了,“沒有關系,我可以染回黑發。”

永近英良恨不得抓着他的脖子搖晃,“我問的不是這個!”

金木研抱住他。

永近英良對他的示弱懵住,聽見金木用虛弱的口吻說道:“好累。”

真的——太累了——

單是游泳,他就游了幾公裏的距離。

金木研的态度直接影響了永近英良的審問,永近英良癟了癟嘴,“你這個樣子怎麽回去?公寓的燈光沒關,鳳學長和不二學長肯定在客廳。”想到金木不願意說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永近英良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走,你去我家,我給你染發!”

他跨坐上自行車,示意金木也上來,“我載你!”

金木研遲疑道:“我有點重。”

“你能有多重。”永近英良鄙視地看着他,對他的瘦弱知之甚深,“上來,快一點。”

金木研在夜晚低笑幾聲,手指撩過耳邊的白發,把那些散亂的發絲撥弄到腦後,露出一張沒有太多變化,卻瘦出了尖下巴的臉。永近英良看着他的舉動,酸溜溜地說道:“你變成白發後怎麽好看了很多,難道我下次也要學你去染一頭白發?”

講道理,白發有美顏的效果嗎!

金木研坐到永近英良的單車後面,手抓着座位下發的金屬,“不要,英還是金發好看。”

永近英良被他誇得心花怒放,“走啦!”

他踩動踏板,用全部的力氣帶着自己險些失蹤的好友去自己家裏。

在路上,他說起了一天碰到的奇葩事情,例如:月山學長在河邊對月流淚,傷心欲絕。

他說完了這番話後,過了片刻才得到金木的回答。

“哦。”

金木研的臉上沒有多餘的驚訝,冷漠地嗤笑,要不是怕英懷疑,他只想說月山習根本不是失戀,而是沒吃飽肚子而已。

“別理他,他是個紳[變]士[态]。”

“……”

永近英良騎着車,不禁思考白發是否還能改變性格,金木這次回來後貌似有點捉摸不定。

果然,還是盯緊金木一段時間吧。

作者有話要說:  #818辣個一針見血的金木研#

金木研:倒黴的一天終于告一段落,可以好好休息了。

月山習:QAQ你在哪裏……

金木研: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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