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共喰

乘坐電梯的途中, 月山習看似冷靜理智，實際上恨不得上升速度更快一點。

萬一對方跑了怎麽辦！

他要被神代利世氣死了，有那個瞎扯的時間不如早點告訴他！

目光盯着電梯樓層的數字, 站在攝像頭下宛如優雅紳士的月山習輕嘆一口氣。他從胸前的西裝口袋裏再次拿出手帕, 唇瓣微貼手帕，感受着上面柔軟的絲綢觸感, 貪婪地嗅着那一縷已經變得很淡的香甜血味。

“可惜上面始終沾了一點利世的味道。”月山習的臉色憂郁下來，如同自己最昂貴的香水被一個最讨厭的女人用手指碰過, 令香水再也無法保持原始的純淨。

嗅覺太靈敏就是這一點不太好。

當初白發喰種和神代利世的血到處灑得到處都是, 他用手帕沾了一點血作為保留, 慰藉自己。這幾天，他的心思都被手帕上白發喰種的血勾走了，就算掘千繪在幫他調查金木研的事情, 他也提不起多大的興趣。

因為他用特權查了金木研的血液樣本，金木研的RC值處于正常範圍，細胞百分百符合正常人類。

簡單來說——

兩人是同一個人的概率不足萬分之一。

“叮咚——”輕微的停滞出現，月山習的電梯到了商場的頂層廣場。

在一片商業布置的廣場上, 僅僅金木研一人站在那裏，中午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也帶給他不了任何暖意。鐵絲網和欄杆擋住他的身前, 似乎在保護客人的安全，又像是在包圍這位白發的獨眼喰種。

月山習走出電梯，雙眼緊緊地看着那個少年單薄的後背，還有那頭特殊的白發。

對方只是簡單地站着, 平凡無奇，也沒打算正對向他。

“中午好，珍貴的獨眼喰種。”

當月山習下意識調笑性開口後，那股一觸即發的氣氛已經蔓延而來，空氣中屬于半赫者的氣息泛濫成災，似乎有無形的手按住他們的上空，壓迫着心髒的跳動。

金木研的眼前一片模糊，黑色的斑點在視網膜前浮動，證明着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他的左眼，瞳孔豔麗得要滴血。

在月山習要說下一句話之前，他強忍着跳樓走的沖動，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東西。月山習愣了愣，見到面前背對着他的少年竟然給自己戴上了口罩，“我們都是喰種——沒有必要遮掩面容啊——”

說出這句話後，月山習又看見對方又拿出一個醫用的紗布，擡手纏在自己的眼部。

“……”

美食家郁悶極了。

為什麽不讓自己看一眼真容！

這回金木研是把紗布纏在了人類的那只眼睛上，确保自己灰黑色的眼瞳不會暴露身份。做好這些基本僞裝後，他不帶任何感情地回過頭看月山習，高樓的風吹動他的白發，單獨的一只赫眼暴露在空氣下，讓他看上去異于常人，渾身充斥着食物鏈頂端的捕食者的暴君氣場。

現在的他，打扮得毫無學生氣。

單單看背影，就算是最熟悉他的永近英良也要猶豫三分才敢确定。

金木研沙啞地說道：“我餓了。”

非常餓。

他需要非常多的肉食來填補這具虛弱的身體。

“我可以帶你去七區的喰種餐廳，那裏有無數食物，你想吃什麽我都會滿足你。”月山習打起精神，紫色的眸子含情脈脈，視線不着痕跡的在對方身上游動。少年的衣物和鞋子并不廉價，幹淨整潔，這些細節表明對方的生活水平保持在中上層面，在人類社會有一個正常的身份，與那些躲在陰暗角落裏的老鼠不一樣。

這個年齡——

如果不是正在工作，就是在哪所學校裏上學。

一邊思考來歷，月山習一邊走上前，打破了陌生人之間的安全距離。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上次走得太快了——”

在西裝衣袖下，月山習不知何時捏住了一個針筒，手指興奮的有些顫抖。

鋒銳的針頭是由庫因克鋼打造，針筒裏吸納着0.5ml刻度的紅色液體，是黑市裏最新研制出來——能夠讓高級別喰種都陷入麻痹狀态的血液藥物，這一點點體積的藥物有着堪比鑽石的價格。

為了眼前心愛的喰種，月山習眼底流動的炙熱情感不似愛意，但絲毫不遜于愛意。

【該怎麽做……】

【該怎麽做才能好好地享用這個白發喰種呢……】

在口罩下的聲音略帶虛弱和綿軟，金木研慢悠悠地說道：“你在思考一些很危險的事情，月山先生。”

月山習很驚喜，“你知道我的名字。”

太棒了！

“重點完全錯了好嗎！”金木研的腦海裏閃過這句話，之後又被瘋狂的饑餓感拉回注意力，他的心跳速度在緩慢降低，血液反而不停發熱，一股股非人的吞噬欲望沖入思維區間，占據了所有念頭。

互相想要吃了對方的兩人靜默片刻。

唯獨月山習不知廉恥的還往前走去，擡起左手臂，觸碰金木研的臉，“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獨眼喰種，這樣的眼神太迷人了，為什麽不把兩只眼睛露出來，我想要看看你——”

說着對眼睛好奇的話，他的指腹停留在唇形上，下一秒，立刻被金木研咬住了。

隔着口罩也能感覺到牙齒的鋒利。

輕輕一咬，如同響尾蛇的劇毒尖牙扣在了月山習的手指上。

金木研露出在口罩下，誰都看不到的冰冷笑容，“我已經摧毀了樓頂的攝像頭，謝謝你送上門來。”

月山習：“……”

等等，神代利世是故意挑對方饑餓的時候讓他上來！

那頭該死的母豬！

唰唰幾聲，金木研的衣服外套掀起，四道赫子從後腰處竄出，朝着近在咫尺的月山習攻擊而去！在神代利世和他保持一定距離的情況下，他無法覺醒半赫者的形态，可是普通狀态也不是一般的喰種能夠抵擋的！

月山習倉促的往後退去，肩背的衣服破開。

一條比鋼筋還要堅硬無數倍的赫子沖出來，在他的手臂上形成一個紫色表層，螺旋狀的甲赫。

美食家也動真格了！

在另一棟高樓之上，神代利世咬着手指在笑，“打得很激烈啊，讓我來看看，金木君在饑餓下的實力。”

她的一雙赫眼透過百米距離，清晰地注視着商場頂部的兩人。

為了給金木研一點動力，她“好心好意”的往前挪了一點距離，站到了普通人會搖搖欲墜的高空邊緣。兩點之間直線最短，這樣她和金木研的距離就不足百米了。

瞬間，與美食家戰鬥不分上下的金木研就腳底猛然發力，一個鞭腿甩過，空氣中炸響爆豆子般的聲音，他以标準的格鬥術的方式，狠狠的把這個同樣精通戰鬥的男人踹出十米遠的距離！

月山習措手不及，摔倒在地，沒抓牢的針筒就這麽掉落出來，在地上滾了幾圈。

金木研腳步虛浮，眼神已經完全黑暗化了。

人性的光泯滅。

他趨吉避兇的野獸本能被發揮到極致，彎下腰，撿起這個針筒，“藥？”

月山習讪笑了幾聲，“怎麽可能，這是普通的血液。”

“既然如此。”金木研歪頭，拿起這根針筒，聲音多出天真的殘酷，“我給你試試怎麽樣？”

曾經被月山習坑了一次又一次的畫面閃現，他從未忘記這個美食家對獵物有多陰險，什麽綁架，什麽誘拐之類的事情，只有想不到的，絕對沒有對方做不出來的事情。

月山習反射性的從地上爬起來，瘋狂的往電梯那邊跑去。

“咻——”

一道赫子提前他一步卡在了電梯門前！

金木研雙足一跳，順着赫子的方向快速靠近，另外三道赫子欺身而上，把月山習困在原地！

他的雙手從月山習背後勒住對方，像極了月山習上次見過的蜈蚣。

月山習在他施加的力道下，被迫跪在了地面。

美食家已經風度消失大半，西裝沾上灰塵，冷汗直冒，“Calmato.（冷靜一點。）”

冰涼的針頭紮進了他的頸側大動脈，金木研用病态的低笑回應對方，臉靠近針筒，用口罩下的牙齒抵住針筒的另一端，把裏面的藥物推入月山習的大動脈裏。

月山習頓時身體發冷，針頭刺穿了皮膚，藥物流入了體內。

完蛋了！

四肢的麻痹感一點點出現。

月山習悔恨無比，自己為什麽要用這麽好的藥物！最坑的是他身上沒帶解藥！

金木研看着對方肩胛骨上長出來的甲赫，低下頭，白發遮住他的眼神，口罩被他往上拉起許多。他的嘴唇張開，透明的唾液在口腔上分泌，堕落而殘忍，舌頭在蒼白的唇中多出一抹鮮紅的色彩。

金木研以不同于纖細身材的暴力姿态，埋頭啃食着鮮紅的甲赫。随着他充滿急切的咀嚼，牙齒與甲赫碰撞，發出讓月山習頭皮發麻的啃食動靜，偶爾吞咽的時候卻詭異的可愛，類似于貓咪喉嚨裏的咕嚕聲。

“呲呲——”

以RC細胞催生出來的喰種捕食器官被咬得坑坑窪窪。

只能勉強看見對方一點下巴的月山習感到一陣戰栗，極力擡頭去見證這一幕。

這就是被吃的感受嗎——

自己的身體被人渴望，赫子被人吞噬，啊——這股來源于自己的血腥味也同樣不錯啊！

月山習動彈不得，粗喘着氣，連去按身上的報警器的動作都辦不到。

“吃吧。”

半晌，他低不可聞地說道。

弓起的腰背放松下來，肌肉松懈，月山習聞着對方身上的氣味，着迷而痛恨地說道：“你看上去餓了很久，是在躲誰嗎？怪不得一點捕食的情報都沒有。”

金木研已經失去思考能力，他的吃，接近于狼吞虎咽的啃咬！

太餓了——餓餓餓餓啊啊啊啊啊——

上次腹部重傷，他僅靠神代利世和一些雜碎喰種的血肉補充了身體，勉強有了逃跑的力氣。而這一次，他進食的對象是S級喰種“美食家”的甲赫，這東西不僅味道極好，能夠帶給他的營養不亞于吞噬上百個普通的喰種！

他直接吃了個飽，把整個甲赫都吞入了肚子裏！

沒了甲赫，月山習的西裝後背就剩下了一個鮮血淋漓的部位，那裏有着喰種最重要的“赫包”。

赫包是儲藏RC細胞的地方，可謂是喰種最重要的部位！

赫包越多，喰種的實力越強，赫包能夠瞬間釋放出赫子，是喰種有別于人類的最顯著特點。一旦赫包被其他喰種吞噬，或者被庫因克武器割斷，這便意味着這個喰種失去大部分的危險性，短時間內無法用赫子作為防禦和攻擊的手段。

金木研吮吸着血水，舌頭舔着生長赫子的地方，這是要吃赫包的舉動。

不論是哪個喰種都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月山習卻是例外。

他強忍着赫子被吞噬的劇痛，汗流浃背地說道：“你吃了赫包的話，要把味道告訴我。”

金木研出乎預料地停下，失神地說道：“你還真是老樣子——”

老樣子？

月山習的心頭浮現出巨大的疑團，非常懷疑金木研是他的熟人，但他并不認識這樣的喰種啊！

後面的話沒說出來，金木研松開手，擦拭着臉上的血痕，把弄髒了的口罩反過來戴。

神代利世在他們分出勝負後就悄然離開了高樓，讓她與自己的聯系弱化下去，金木研相當懷疑對方是想坑他一把，畢竟他變成喰種後可以戰勝月山習，不代表變回人類後能夠打得過月山習。

饑餓感已經消退了。

RC值在慢慢降低，假如月山習沒被自己的藥物控制住，這一刻應該有能力翻盤。

金木研單手支撐在地上，屈膝站起。

他點開電梯的按鈕，準備離開這個商場，還沒走進去幾步，他的腳踝被月山習抓住。

月山習趴在地上，傷痕累累，“哈哈哈，你不能走，要恢複這傷口——是很花——時間的——”

金木研：“……”

他沒見過比月山習更喜歡找死的人了。

“拜托了，讓我——讓我吃一口——”月山習艱難的擡起頭，眼中滿是渴求，猶如火焰在熊熊燃起。然而金木研只想對着那張俊美過分的臉再揍一拳，什麽叫做讓你吃一口，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做弱者服從強者！

金木研蹲下身，把對方抓緊的五指關節給一一掰開。

對方的紫眸似乎多出一層淚光，哀怨無比。

金木研咳嗽一聲。

他環視四周，即使他有意避開破壞，商場頂層的廣場還是出現了一定的損壞。再者攝像頭被損壞，任何人都能産生不好的聯想，認為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如果不去想辦法遮掩，接下來肯定會引起CCG的注意。

能夠扭轉這件事情的關鍵在月山習身上，月山家的權勢可以讓這家商場的人不敢多說一句話。

于是，金木研指着這邊，“你負責擺平這些。”

月山習期期艾艾。

金木研猶豫了片刻，把衣袖拉起，露出一小截手臂，“只可以咬一口。”

按照董香咬他一口的例子來看，他的肉對其他喰種具備極強的恢複力，是補充RC細胞最好的“燃料”，吃了他的肉的月山習應該有力氣從地上爬起來。

看着白皙又柔軟的手臂肌肉，月山習眼睛通紅，瞬間用最大的力氣咬了下去！

滿口都是讓他靈魂升華的珍馐美味！

他對神代利世再無恨意，只剩下滿滿的喜悅和幸福感，好好吃！

金木研在這個過程中面無表情，沒有露出任何痛苦之色，适應良好。等月山習咬完一口，他卡在他想咬第二口的時候突然站起來，抽出手臂，一腳踩到對方臉上，讓男人的頭部在地面砸出一個小坑。

這個變态咬到他的手臂骨頭了！

“午餐時間結束，月山先生。”

叮咚一聲，電梯上升抵達這裏，金木研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片讓他無語的地方。

下午還要上學，實在沒時間在二十區耽擱了。

作者有話要說：  ＃８１８辣個吧唧吧唧吃東西的金木研＃

金木研：謝謝月山先生讓我吃了一頓免費的午餐。

月山習：ＱＡＱ再給我一口吧。

金木研：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