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他的臉

趕到醫院時，醫院果然已經被圍的水洩不通，有各路媒體記者還有聞訊趕來的影迷粉絲，而醫院的保安也增派了人力，守住各個重要的通道，很多記者和粉絲都試圖買通工作醫務人員混進醫院，最終卻都沒能混進去。

丁一朵下了車，試圖從後門進入，哪知道後門也是被好幾個保安看着，這個時候不能給六六打電話，她只能自己想辦法進去。

想到他早晨還在自己面前生龍活虎，現在卻生死未蔔地躺在急救室。

丁一朵忍住眼中的淚水，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她想辦法進到了地下停車場，那裏有直接通往醫院上層的電梯。

而且她要想辦法和醫院的病患家屬一起上去。

看到那邊的角落裏匆匆駛來幾部車子，她也顧不得形象，快速跑到車車子後邊。

車門開啓，下來一個高大的男人，男人彎身牽過車裏的一位婦人，并輕聲安慰着，看着兩人的衣着，非富即貴。

丁一朵此時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從車尾快步走到兩人面前，快的身邊幾輛車下來的人都來不及阻止她。

“先生，夫人，你們是要去上面看望病人麽，請你們讓我跟你們一起上去吧，求求你們了。”丁一朵長這麽大，幾乎從來沒有求過人，此時卻為了鐘俊低下了自己的頭，低聲哽咽着求人。

“小姑娘，你是鐘俊的粉絲？”靠在男人身上的婦人問她。

“不，不是，我是他的女朋友。”丁一朵咬了咬唇，不管對方怎麽想，想她是個瘋子也好，傻子也罷，只要他們能帶她一起上樓去。

對面的兩人快速對視一眼，“你跟我們一起來吧。”男人低沉地回答道，說完攬着妻子的肩膀向前走去。

電梯裏，丁一朵靜靜地站在角落裏，看着手機上他的照片強忍着淚水。

而前面的婦人靠在丈夫懷裏也是低聲抽泣，丈夫輕聲安慰着她，臉上卻也難掩沉重和焦急。

他們也是親人出了什麽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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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停在七樓手術室，電梯門一開，六六已經迎了上來，“董事長，夫人，阿俊他……”六六看到電梯角落裏的丁一朵，一愣，“一朵，你怎麽來的？”

丁一朵因為六六的稱呼也是愣在原地，原來眼前的男人和他妻子，是鐘俊的父母！

然而時間和地點不對，衆人也來不及介紹。

莫紅玉抓住六六的手，“六六，阿俊他怎麽樣了。”

“夫人，您先別急，阿俊他……情況不太樂觀，目前還正在搶救。”

“玉兒……”鐘柏岩扶住搖搖欲墜的妻子，攬着她坐到一邊的長椅上。

“六六，事情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今天本來是最後一場戲，男主為救女主從高空墜落的戲，誰知道威亞中途出了問題……”

“威亞怎麽會出問題，拍攝之前沒有檢查麽？”鐘柏岩不相信一個經驗豐富的劇組會範這種低級錯誤。

“警方已經介入調查了。”

“柏岩，這些已經不重要了，我只是怕……怕阿俊他有事！”莫紅玉揪着丈夫的襯衣，眼淚如斷線的珠子滾落。

将妻子壓入自己懷裏，鐘柏岩說着安慰的話，眼睛卻看向長椅那邊的短發女孩，自稱是兒子女朋友的女孩兒，短發的背影。

鐘柏岩眯了眯眼睛，心下已經有了判斷。

這一層大概是被控制了人員進入的，只有一些進出的醫務人員。

丁一朵靜靜地低頭靠坐在牆邊，甚至連腳麻了都沒有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黑色的皮鞋進入她的眼簾，“姑娘喝口水吧。”

丁一朵慢慢擡頭，盡管仍是認不出眼前的臉，但是她還是聽出他的聲音，是鐘俊的父親，鐘柏岩。

接過水，低聲道謝。

“我聽六六說，這段時間都是你在照顧阿俊，辛苦你了。”沒有任何輕視，也沒有任何憐憫，只是發自內心的道謝。

丁一朵握緊了瓶子，“是他照顧我更多！”

鐘柏岩終于露出自從聽兒子出事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他與妻子剛下飛機，就被告知兒子出事的消息，當時妻子差點沒有暈過去，一路上幾乎哭幹了眼睛。

以至于在停車場下車時腳步都是虛浮的，而眼前這個女孩就闖到了他們面前。

當時他以為又是一個阿俊的粉絲，然而一個人的眼睛是無法騙人的，真正的愛人和粉絲的眼睛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所以他和妻子短暫的眼神交流之後便決定帶這個女孩上來，而後來他想到曾經有人給他發過的那張照片，也是停車場裏，兒子和短發纖細的背影。

讓他誤會兒子喜歡男人的背影，或許就是眼前的女孩。

能讓兒子發朋友圈秀恩愛，能讓兒子半夜打電話來問自己當初怎麽追老婆的，就是眼前的女孩吧。

他往那邊病房看了一眼，因為怕妻子受不住，他讓醫生為妻子打了一針鎮定劑，她此時已經睡着，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加上這樣的變故，他實在擔心她的身體。

“阿俊，他的脾氣有的時候不太好。”鐘柏岩坐在丁一朵旁邊，低聲地同她說起話來，“她媽媽懷他得時候壓力很大，那時候其實是她正紅的時候，為了阿俊，她遠離了自己喜愛的演藝圈，直到阿俊六歲才再次複出。”

丁一朵忽然想到，鐘俊曾經跟她說過，她母親曾經在影視圈打拼的故事，卻沒有說，他媽媽為了他曾經這樣放棄過。

“因為從小生長的環境，加上我和他媽媽都比較忙，他又從小進入了這個圈子，性格上難免乖張，甚至有時候有些自私，但是他本質上不是個壞孩子，尤其是在這個圈子這麽多年，他在大事上和男女關系上從來沒讓我和他媽媽擔心過。”

雖然知道第一次見面，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場合見面說這些并不合适，可是鐘柏岩卻覺得這些話，越早告訴眼前這個女孩越好，而他，平日裏總是作為一個嚴父，此時的內心何嘗不是擔心兒子。

可他除了是個父親，還是個丈夫，更是一個公司的掌舵人。

“我只是一個平凡人，我沒有顯赫的家世，我……”丁一朵雙手揪緊了衣角，擡眼望着鐘柏岩的眼睛，“我的家庭……”

“老祖宗雖然有講究擇婚要門當戶對，可是感情的事，終歸還是兩個人的事情。”鐘柏岩打斷她的話，沒讓她繼續說下去。

他活了将近六十年，在看人這一點上從來沒走過眼，這個女孩兒，面容雖然稍顯清冷，眼中卻一片純淨之色。

“董事長，手術結束了！”六六一聲驚呼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鐘柏岩和丁一朵都趕到手術室前，等待醫生的消息。

十幾分鐘後，稍作收拾的醫生終于出現在衆人面前，主刀的老醫生跟鐘柏岩認識。

“裘主任，阿俊他……”鐘柏岩看着頭發花白的老醫生一臉凝重的表情，此生未曾有過害怕時候的他，竟然也問不出口了。

老醫生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伸手在鐘柏岩身上拍了拍，“柏岩啊，我也不瞞你了，阿俊他兩處肋骨骨折，脾髒受到損傷，這些都還不算嚴重的，最嚴重的是他的臉！”

“什麽意思？”仿佛猜到了一種結果，丁一朵忍不住出聲問道。

老醫生看了一眼丁一朵，這才接着說道：“他下落的時候是臉朝下，雖然在落地的瞬間用胳膊護住了自己的臉和頭，可是破碎的玻璃還是對他的臉造成了嚴重傷害，後面留疤的可能性非常大。”

老醫生的話說完，鐘柏岩面容嚴肅，而丁一朵眼中忍了許久的淚終于掉下來。

一張臉對于一個演員來說有多重要，他們誰都知道，可是在這樣的現實面前任何人都顯得蒼白無力。

六六的手握成拳頭，被自己咬在嘴裏，使勁忍住眼中的淚，而小美則是痛哭出聲。

“別太難過了，現在的整容技術這樣發達，一定可以修複如初的，只是需要時間罷了。”老醫生繼續安慰着他們，“阿俊已經轉到了重症監護室，過了危險期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了，這兩天你們可以輪流到重症病房看他。”

“姑娘，你先去看看他吧。”鐘柏岩沖丁一朵擺擺手，瞬間仿佛蒼老了許多。

“您……”

“我先去看看他媽媽，若是讓他媽媽知道了，怕是要受不了的。”如何才能安撫住妻子，讓她接受這個事實，卻怎麽想都覺得難過，連自己都這樣難以接受，更何況是她。

丁一朵跟六六換上了無菌服，卻也只能站在監護室外間望着病床上的鐘俊。

病床上的他一動不動，往日裏那張英俊的臉上此時也纏滿了白色的繃帶，仿佛斷線的木偶，沒有了生機。

丁一朵拳頭抵在玻璃上，伸出食指在玻璃上描繪着他的臉部輪廓，眼淚卻滴落在無菌服上。

“出事之前，他還讓我幫他找個國外适合度假的地方，他說拍完這部戲，就可以輕松一下，和你一起去度假。”

六六的話終于讓丁一朵痛哭出聲。

“他說，旅行是增進兩人感情的好辦法，他想要給你一次難忘的旅行……”

六六也說不下去了，一個大男人靠在玻璃上啜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