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1)

那天的通話好像真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問候電話,夏黎初又不敢直接問徐卓晏是不是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了,便只能在心裏揣測。

人一想多就容易走神。夏黎初是個敬業的藝人,不願因為私事而影響工作,但還是免不了在拍戲的時候走神一兩次。施磊看他狀态不好,也不強求,便讓他先回去休息了。

夏黎初直接回了酒店。

喬真看他魂不守舍,便問道:“是最近太累了嗎?”

夏黎初昨天連拍了三支廣告,深夜才收工,今早又八點就趕到了片場,時間很緊,睡眠怕是不夠。

夏黎初搖搖頭,彎彎嘴角,說:“還好,就是單純的今天狀态不對,我沒有辦法集中精力,等回去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回到房間後,夏黎初先是泡了一個澡。身體泡在溫熱的水中,夏黎初玩着水中的泡泡,眼睛沒有一個聚焦點,腦子裏的跟團漿糊似的。

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他拿過放在凳子上的手機撥通了沈澤的電話。沈澤那邊有些雜音,他走到一個安靜的角落才跟夏黎初說話。

“調查我?”沈澤想了想答道,“應該沒有吧。”

夏黎初把心裏的擔憂說了出來,“他一定還記得你,我擔心他會認出你來,然後找你麻煩。”

沈澤安慰道:“別擔心了,他當年都沒有把我怎麽樣,現在就更不可能了,與其擔心我,你不如先擔心擔心自己。”

夏黎初拍打着水面,咬了咬牙,說:“我沒有關系,在他眼裏我早就沒什麽好形象了,再來一次,大不了我走就是。”

沈澤直接問:“你舍得?”

怎麽可能舍得?可是不舍得也要舍得。有些事情,他注定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告訴徐卓晏,當年來了一次,現在再來一次他也能夠忍過去,更何況現在手上還有點積蓄,芋圓也有那麽大了,日子不會比當年更難過。

徐卓晏的桌上擺滿了一個男人的資料,他神情淡漠地翻看着那幾張薄薄的紙,這份資料四年前也在他的辦公桌上出現過。他按耐住心中的無法用言語明說的怒氣,再次仔細看着上面的每一個字。

時隔多年,夏黎初還是跟這個叫沈澤的男人有牽扯,又或者是兩人的聯系一直沒有斷過。

Advertisement

多年前,夏黎初潇灑離開,現在夏黎初帶着一個孩子落魄的回來,徐卓晏沒有辦法不去猜測期間發生的事情,無論夏黎初變成什麽樣,都無法改變徐卓晏在他身上傾注的歲月。

在最初遇見夏黎初時,徐卓晏第一反應就是把人圈入領地之中,他愛他恨他,想得到他卻又礙于自尊不願跨出那一步,他催眠着自己,就當做花錢買了一個昂貴的擺設回來。

可是擺設怎麽可能會對他有那麽大的影響?徐卓晏永遠沒有辦法對夏黎初徹底狠心,哪怕是當年咬牙複健時,心中都依舊對夏黎初存在一絲絲的念想。

真正擊破他念想的是夏黎初又一次與沈澤上床的照片。

那張照片被徐卓晏收藏得很好,被從中間剪開放在一本承載着他與夏黎初回憶的相冊中。

他無法對夏黎初狠心,卻足夠對自己狠心。

徐卓晏将資料仔細收好,他的眼中泛着寒光,五官冷漠精致如同一座雕塑,他依舊保持着他的體面,像還是那個能在談判桌上左右局勢的徐先生。

于文曼為徐卓晏送來一些點心,她敲門後才推門而入。徐卓晏已經将情緒收拾好,吃點心時還能與于文曼心平氣和的閑聊。

後天,徐卓晏就要離開美國,于文曼仍舊不死心,但不敢跟上次一樣強硬,說話也是輕輕柔柔,她以為又會遭到徐卓晏的拒絕,卻沒想他居然同意了和其中幾個見上一面。

于文曼暗暗松了口氣,她輕拍着徐卓晏的手背,眼裏露出些欣慰,“媽媽沒有說讓你一定就要選一個作為結婚對象,我又不是壞人,要去害別的女孩子,你先看看有沒有感覺,你是我的兒子,我十分清楚你的青春啓蒙老師是女性。”

徐卓晏如墨的眼眸中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我知道。”

于文曼不知道是什麽讓徐卓晏突然改變想法,但她只知道她的目的達到了,她身為一個母親,想讓自己孩子過上普通平凡的生活并沒有任何錯誤。

于文曼輕輕柔柔地笑着,“卓晏,你其實也清楚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吧,我很欣慰你終于想通了。”

徐卓晏定定的看着她,于文曼毫不躲避地對上他的視線,坦坦蕩蕩,眼中盡是母親對孩子柔和的愛意。

徐卓晏上飛機之前,梁語再次打來電話,大意就是有人問他是不是要回來了。梁語是笑着打這通電話的,徐卓晏心情好,她的薪資也高。

而這次,梁語聽到的卻是徐卓晏冷硬的聲音,“想知道我什麽時候回來讓他自己打電話問,總不會這點時間都沒有。”

梁語愕然,收斂笑意,表示自己會轉達徐卓晏的意思。

這段時間的觀察讓梁語十分肯定夏黎初與徐卓晏最終一定會正式在一起。她負責傳達徐卓晏的一些意思,但其中的尺度是需要她去揣摩的。徐卓晏的語氣很不好,梁語是個聰明人,轉達時并沒有将這份情緒傳達給夏黎初。

“他真這麽說?”其實夏黎初也很想給徐卓晏打電話。

若是以前的他肯定是想打就打了,但現在他就總會有許多顧慮,覺得這不合适,又覺得那不合适,以至于每次徐卓晏出差,他與對方的通話次數都不會超過三次,每次不超過三分鐘。

“是的,”梁語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又說,“不過徐先生已經在飛機上了,您可以等他下了飛機再打。”

夏黎初把話記在心上,要來了徐卓晏的航班,然後想着要不要回海市一趟,反正這兩天都沒有他的戲份。想回去找徐卓晏有兩個原因,主要原因是因為想他了,次要原因是他想去探探徐卓晏的态度。

徐卓晏次日下午抵達海市,長時間的飛行讓他精神疲憊,他暫時不想回臨山,讓司機把車開回了徐家老宅,還在車上,他便睡了過去,夢裏全是那張讓人心動的臉。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各種情緒都存在,哥哥與徐先生交雜穿插在夢中。

徐家老宅在遠郊,偌大的宅院盤踞在山間,前鄰着一片翠綠的湖,後靠着蒼翠的山,這一片散落着許多世家大族的家宅,徐家占地面積尤盛。

徐家的年輕一輩都搬出了老宅,現在常年在老宅裏住着的只有老爺子和老太太,均已八十高齡,喜靜,平日裏就愛打理花草釣釣魚,從大門到主樓皆可看見郁郁蔥蔥的花草樹木。

徐卓晏的房間在副樓,徐家的老爺子和老太太住在主樓,他先去主樓找二老說了會兒話。兩位老人家沒想到徐卓晏會突然過來,孫輩中他們最喜歡這個孩子,樣貌好能力強,自然要偏愛些。

老太太都要兩個月沒有見到他,如今是笑得合不攏嘴,握着他的手不讓他離開,非得讓家裏的阿姨準備一桌飯菜。徐卓晏不想佛了老人家的心意,加上确實餓了,便在主樓待了下來。

多是老太太拉着徐卓晏說話,老爺子則是在一旁研究着他的棋譜,從偶爾投來的眼神中能夠感覺到他在關注着這邊。

徐卓晏正要給老太太斟一杯茶,口袋中的手機震了起來。

老太太自己拿着茶壺将三個杯子倒得八分滿,說:“有事兒就先接電話吧。”

徐卓晏眼神晦朔不明地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想要挂斷電話。

老太太又催了一遍,“你這孩子看什麽呢,這都響第二回了。”

徐卓晏這才接通電話,他克制着自己的語氣,問:“有事嗎?”

電話另一頭的夏黎初臉上本挂着甜蜜的笑容,聽到他冷漠的聲音怔忡了一瞬,這種冷漠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樣。

他從床上爬起來,坐直身體,手指都蜷縮到了一塊兒,小心問道:“我打擾到你了嗎?”

徐卓晏答道:“沒有,如果沒事我就挂了。”

“有事有事,”徐卓晏的語氣讓夏黎初開始不确定,他問,“你回來了嗎?”

徐卓晏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麽想的,脫口而出就是一句謊話,“沒有。”

夏黎初想着備忘錄中的航班信息,明明就已經回來了啊,他還跟梁語确認過。他本想将疑問問出口,卻陡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便把話吞了回去。

他順着徐卓晏的話往下說:“那等你回來了告訴我一聲可以嗎?”

徐卓晏沉默了許久,就在夏黎初以為會得不到回複時,對方卻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放下手機後,二老眼中果然帶着幾分探尋的意思。

老太太性子直,笑眯眯地直問道:“女朋友啊?”

徐卓晏否認道:“奶奶,您別多想,只是一個普通朋友。”

聽他的答案,老太太嘀咕道:“那你騙人家做什麽?我看你那樣子就像是跟女朋友吵架了,鬧別扭呢。”

徐卓晏以沉默代替了回答,老太太也不逼他,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她可疼這個乖孫了,徐卓晏當年出個車禍在醫院呆了半年,她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總歸還是能夠猜到與她那不靠譜的兒子兒媳有關。

徐卓晏為什麽要騙他?夏黎初抱着手機思考着這個問題,他不安地握着手機,想着要不要再打一通電話給徐卓晏,這個念頭立即被按了回去。

夏黎初不擅長猜心,但不代表他沒有腦子。

徐卓晏的表現很反常,兩人相逢以來,徐卓晏雖然時常冷言冷語,但仔細品還是能夠察覺到冰冷下面的隐約的一點熱度,然而剛剛卻是真真切切的冷漠。

最近發生的事情只有一件,指向性不能夠再明顯。

夏黎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突然有些害怕,然而他不知道該怎麽做,他也很痛苦,卻不知道該把這份痛苦跟誰說,他沒有辦法告訴徐卓晏,也沒有辦法去找沈澤傾訴。

歸根結底,是當初的那個夏黎初太狠,然後把自己逼到絕路,他從沒想過要給這段感情留後路,若不是這次在海市意外重逢,這段感覺絕對是再也不會見到天日。

夏黎初把自己埋進被子裏,眼眶有些濕。他已經跟導演說了這兩天會回海市,他不想浪費這兩天。夏黎初拽緊了枕面,他要去找徐卓晏,萬一對方并沒有看到那些照片呢?

在某些方面,夏黎初是一個行動派。次日清晨,他就帶着一顆迫不及待的心買了最近的票坐上了回海市的動車,只留了一條微信消息給喬真和小李。

喬真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差點罵人,太亂來了,居然一個人不帶,還跑去做二等座的動車,高鐵站全是人,這簡直瘋了。

夏黎初接到喬真的電話時已經坐上了出租,他坦然的接受喬真劈頭蓋臉的一頓痛罵,然後乖乖認錯。

喬真只是擔心他,“你不帶人就算了,好歹也要提前告訴我吧,只跟導演說算是什麽事?”

夏黎初表現得很乖巧,“我本來打算今天和你說的,但我實在太想徐先生了,就想着快點回海市,怕早上打電話打擾到你睡覺,所以就發了條消息。”

這個理由好像說得過去。

喬真卻捕捉到了另一個關鍵詞,她狐疑道:“你說你想徐先生了?”

夏黎初愣了一瞬,沒想到她會抓這個點,猶豫了會兒還是說:“嗯,都快一星期沒有見面了,當然想他了。”

喬真欲言又止,“不是……這不是說好不動真感情嗎?黎初,姐在娛樂圈裏待了那麽多年,什麽事兒都見過,你別太越線了。”

這終歸是夏黎初自己的感情問題,喬真即便是經紀人也只能提醒到這裏。她并不看好夏黎初和徐卓晏,撇開別的不談,性別就不對。徐家這樣的名門望族就算再開放也不可能讓繼承人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前頭的師傅突然開口,“小夥子,決定好要去哪兒了嗎?”

他已經在這塊地繞了兩圈了。

現在是八點半,直覺告訴夏黎初,徐卓晏并不在臨山,但他又不知道徐卓晏其餘的房産,思來想去還是只能先回臨山。

夏黎初到家時,家中沒有一個人。他從冰箱裏拿出一袋吐司,随意加熱了一下,又泡了一杯牛奶,簡單解決了早餐之後,他盤算起該如何找到徐卓晏。

如果對方鐵了心不想見面,那夏黎初就什麽都不用計劃了。

但是夏黎初感覺徐卓晏不會這樣。

算上倒時差的時間,夏黎初在十點的時候又去了一通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略微沙啞,态度似乎軟化不少,一覺醒來承認了自己在海市,夏黎初也沒有揪出他話中的漏洞,只說自己現在也在海市,想他了,想見他。

徐卓晏聞言沉默許久,他從床面上撐起身體,視線的餘光掃視到那疊資料,神情晦朔不明,薄唇輕啓,“你真的想我了?”

夏黎初心跳加速但卻有力地說出了真心話,“當然。”

徐卓晏笑了,夏黎初不明白這個笑是什麽意思。

笑完後,徐卓晏說:“好,那我讓人去接你。”

司機很快就到了樓下,夏黎初一路都在跟徐卓晏通話,兩人聊得有一搭沒一搭,可惜夏黎初的手機昨晚忘記充電了,只能匆匆道別挂了電話。

駛入山口時,夏黎初便覺得這裏的景色有些熟悉,但又覺得是陌生的,直到抵達徐家老宅的範圍之內,他才知道那種熟悉的感覺是從何而來。

夏黎初臉色倏然變得很不好,他讓司機停下了車,讓然後借來了對方的手機,又一次聯系上徐卓晏。

徐卓晏正好在泡蜂蜜水,今早起來體溫有點高,便想喝些熱的東西,他接通電話,那邊立即傳來一道有些急切又緊張的聲音。

“伯父伯母在家嗎?”

“不在。”徐卓晏攪動着勺子,答道。

“我就是突然覺得如果他們在,我該準備一些禮物。”夏黎初為自己奇怪的問題找了一個合理的借口。

徐卓晏精神不濟,并沒有太多心思去分析夏黎初的怪異之處。

夏黎初一下車便有傭人前來引路,穿過層層回廊兩人來到了副樓,那是徐卓晏的住處。

徐卓晏坐在黑色的皮質沙發上,他穿着一件藏藍色的針織衫,修長的手指中間夾着一份報紙,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框眼鏡,長腿交疊着。秋日的暖陽透過巨大的玻璃窗打在他身上,為他淩厲的氣質增添了一份柔和。

“坐。”徐卓晏一開口便是一陣咳嗽聲。

“你感冒了?”夏黎初下意識問道。

徐卓晏的視線從報紙上移開,即便透過一層鏡片,目光也依舊冷得可以,“一點小感冒而已。”

夏黎初卻不這麽認為,徐卓晏平時壯得跟頭牛似的,一感冒發燒就會很難好。反正兩人現在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夏黎初一點兒都不見外的讓傭人帶自己去廚房。

徐卓晏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由着夏黎初去了。

小廚房中食材很齊全,夏黎初做了一個冰糖雪梨,他有點嘴饞,索性做了兩個,兩人一人一個,剛好。

偏廳中的徐卓晏早就看不進報紙中的文字了,他咳嗽兩聲,心頭越發煩躁,在夏黎初看不見的地方,他把報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而後起身回了房間。

他需要冷靜會兒。

于是等夏黎初端着兩份冰糖雪梨時,偏廳已經空空蕩蕩。

傭人出言提醒,“這位先生,少爺回房間了。”

夏黎初問:“他的房間在哪層樓?”

副樓不比主樓大,但結構依舊複雜,傭人領着夏黎初到了三樓的一間房前,夏黎初推門而入,他探頭探腦地觀察了會兒,發現并沒有聲音。

他漸漸往裏走,最後在床上發現了徐卓晏。

徐卓晏是真的很累,有人靠近都沒有醒來。

夏黎初糾結了會兒,還是坐到床沿用手探了探徐卓晏額頭的溫度,果然很燙。難怪剛剛覺得徐卓晏的臉色有些差。

半個小時後,管家和兩個私人醫生包圍着徐卓晏,醫生做了一系列檢查後,他們留下了幾副藥,又告訴了管家飲食方面需要注意的事項,之後就離開了卧室。

夏黎初也沒有想到今天的見面會變成這種樣子,他坐在沙發上盡量減少存在感,但還是被床上那個黑着臉的人注意到了。

“過來。”

好兇,夏黎初在心裏想,然而表現出來的卻是乖乖巧巧走了過去。

徐卓晏仰着頭望着夏黎初,問:“你叫的醫生過來?”

夏黎初點頭。

徐卓晏嘴角微微勾起,說:“行,那等會兒的藥你負責解決。”

夏黎初就知道他老毛病又得犯,小聲說:“我負責喂你喝,怎麽樣?”

徐卓晏很煩吃藥,尤其那種有着中藥苦味的液體狀西藥,更多的時候,他更願意直接來一針解決問題。

看徐卓晏沒有反應,夏黎初又說:“不喝藥不會好,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夏黎初,你憑什麽管我?”徐卓晏脫口而出,語氣是他一貫的平淡而無感情。

突如其來的話讓夏黎初愣住,徐卓晏臉上也閃過一點不自然。

夏黎初眨了眨眼,扯出一個笑,“你給了我那麽多錢,關心我的大主顧是我分內的事。”

這個回答卻是猛地觸到了徐卓晏的痛點,于是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暴躁情緒一瞬間全部爆發出來,他直視着夏黎初,說出來的話過分又冷漠,“原來你還記得我是你金主,既然明白身份,那就不要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情,比如出軌這種事情,我不想在你身上經歷第二次。”

徐卓晏的話無異于平地驚雷。

夏黎初被那一個個字震得頭腦發昏,他根本無法維持表面的平和,臉上血色盡褪,徐卓晏仍舊沒有明說,但其中蘊含的意思,夏黎初卻是懂了。

“徐先生放心,我沒有,也不會。”夏黎初撇開頭顫抖着聲音說,是為現在的自己辯解,又是為過去的自己辯解。

徐卓晏深深地看着夏黎初,那雙眼睛中除了冷漠,更深處卻是一些別的沉重又複雜的情緒,他的聲音低沉卻有力,“最好沒有。”

夏黎初如願以償的見到了人,也得到了答案。

最擔心的事情依舊發生了,事情的發展卻與他想象中不一樣。

除了似是而非的警告之外,徐卓晏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喬真本以為夏黎初那麽興奮的去海市,那回來時狀态也應該是極好的,然而她在第二天晚上看見了紅腫着一雙眼睛的夏黎初,吓得她趕緊把人推回來房間。

“他欺負你了?”喬真提心吊膽地問。

“沒有,”夏黎初一笑就是一串眼淚,“我只是在想我以前是不是做錯了一件事。”

喬真信他才有鬼,她幫夏黎初擦幹眼淚,揪着心說:“都過去了,又改不了,要覺得做錯了,那以後別再犯同樣的錯誤就行了。”

不一樣的,夏黎初從來都是被人推着往前走,從前他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以後或許還是無法決定,于是犯過一次的錯還會犯第二次。

夏黎初這樣的狀态,第二天是拍不成戲了。

喬真親自去施磊那兒請了假,說夏黎初昨晚回來就一直發高燒,今天怕是沒有辦法拍了。

夏黎初沒發高燒,就是一點低燒,估摸着是從徐卓晏那兒傳染過來的。

梁語這邊看着夏黎初這樣糟糕的情況,不明白兩人間發生了什麽事情的她請了個醫生後轉眼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徐卓晏。

“又生病了?”徐卓晏說話有些急,重重的咳嗽了兩聲。

梁語如實彙報,“夏先生回來後狀态就不對,今天上午我去看他時,眼睛腫得不成樣子,一直咳嗽,應該是感冒了。”

徐卓晏沉默了會兒,才問:“叫醫生了嗎?”

梁語答道:“叫了。”

徐卓晏坐在辦公椅上盯着一點出神。是了,夏黎初身體一直不好,他那天又說了那麽重的話,一定哭了很久。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思索片刻便拿起外套離開了書房。

夏黎初喝了藥後就睡得昏昏沉沉,依舊是噩夢,他睡得不舒服,眉頭總是緊皺着,卻沒有人來解救他。

突然,鼻間缭繞着一絲熟悉的氣息,夏黎初潛意識裏覺得這人是可靠的、讓人安心的,又有一道不同的體溫觸上了他的臉頰,他貪戀的蹭了蹭,終于從夢魇中掙脫出來。

夏黎初醒來時已經是晚上,厚重的窗簾擋住了所有的光線,他赤着腳走到窗邊,把窗簾拉開,又将窗戶全部打開,秋天涼爽的風打在他的臉上。

外面華燈初上,星子在夜幕中泛着點點瑩光,夏黎初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他剛剛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夢裏有溫柔的徐先生。

寂靜的空間中突然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夏黎初警覺地朝着門口望去,門被打開,一個挺拔高大的男人背光站在那兒,客廳的燈光打在他身上暈出一層柔和的光暈。

夏黎初睜圓着眼睛,呆若木雞地站在那兒,腦子像是一臺生鏽的報廢機器,完全失去了運轉的能力。

徐卓晏怎麽會在這裏?

夏黎初以為他會有好一陣子不能跟徐卓晏見面。

徐卓晏手中端着一個餐盤,他擡手打開房間中的燈,卧室中瞬間明亮如晝,兩人能夠清楚的看見彼此。

徐卓晏說:“醒了就出來吃飯。”

夏黎初這才注意到他手中拖着的是一個餐盤,上面放着一碗粥和一碟包子。

徐卓晏的視線在夏黎初身上逡巡,最後定格在那雙白皙的腳上,他皺了皺眉,“穿好鞋,趕緊出來。”

說罷,就不再管身後的場景,轉身去了客廳。

這是什麽狀況?夏黎初一頭霧水,他分明記得徐卓晏前天還在生氣,怎麽今天态度又成了這樣呢?

夏黎初懷着一顆七上八下的心來到了客廳,徐卓晏今天穿得很休閑,在室內他只穿了一件衛衣,外套則是搭在沙發上。

徐卓晏只發布了一個簡單的命令,讓夏黎初把東西都給吃完。

夏黎初還在發燒,沒什麽胃口,被徐卓晏盯着也勉強把粥喝完,包子只吃下去兩只,徐卓晏見他吃不完,便把剩下的包子吃了。

吃完後,兩人相對而坐,誰也沒有說話。

徐卓晏看着坐在面前的人,那張臉本就不大,才折騰兩天居然又瘦了一些,就是這樣的,這個人總是讓自己心軟,他根本無法對他真正生氣。

只不過聽到夏黎初生病了,徐卓晏就什麽都不考慮了,放下手頭的工作立即趕了過來。

別說夏黎初不清楚徐卓晏在做什麽,徐卓晏本人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一切都是那樣莫名其妙,可是兩個人又都不約而同的縱容着那些事情發生。

是夏黎初打破了這份沉默,他站起來,給自己換了一個位置,緊緊挨着徐卓晏,他想了想還是咬咬牙擡起了手,然後輕輕碰了碰徐卓晏的額頭。

夏黎初側着身體,那雙清澈的、帶着水汽的眸子專注地看着某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說:“你還說我,你自己都沒有好,是不是又把藥偷偷倒了?”

是那個夢中的一樣的聲音,又輕又軟又甜。拽着徐卓晏的心髒一跳一跳的,癢癢的,像是帶着小鈎子似的,讓他忍不住去靠近它的主人。

徐卓晏低頭,四目相對。

徐卓晏緩緩開口:“你還想繼續這份關系嗎?”

又是這樣的毫無預兆。

夏黎初略微思索才明白他在說什麽。而這落在徐卓晏眼中就是在考慮這個建議的可行性。

他又加了一句,“錢我不會收……”

“要繼續。”

徐卓晏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道堅定的聲音打斷,夏黎初的情緒有些激動,他重複道:“要繼續。”

徐卓晏揉了揉眉心,斜眼睨着夏黎初,“我說了,那一個億我不會要回來,你的資源我也不會收回來。”

夏黎初只是重複着那幾個字,“要繼續。”

他只能靠着這份畸形的關系綁着徐卓晏,他不想那樣快就跟徐卓晏分開,他也不想見到他還在身邊時,就有另外的人出現在徐卓晏身邊。

夏黎初無法忍耐的事情太多了。

徐卓晏似乎是在思考什麽,半晌,他眼中波光流轉,“好,我還是之前的那些要求,我不會動你,但你也不可以去找別人。”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話中多了許多深意。

徐卓晏說的那些話是臨時起意,既然抓着時會心軟,那不如徹底放棄,兩清好了。可沒有想到夏黎初不願意,那繼續便繼續,有着這樣一份關系,對他的生活并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在夏黎初的強烈要求下,徐卓晏喝了一份與他相同的藥,味道正常許多,勉強能夠接受。

徐卓晏依舊在夏黎初房間留宿。第二天,徐卓晏比夏黎初醒得早許多,在昏暗的光線中,他的視線在夏黎初的臉龐上流連幾秒,然後伸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已經不燙了。

徐卓晏下午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需要出席,能在影視城待到這個點已是極限,他輕手輕腳地起身,洗漱完畢後便帶着助理離開了酒店。

夏黎初醒來時還以為做了一場大夢,如果不是床頭櫃上被遺漏的那只昂貴的手表證明着一切的真實性,他一定會這麽想。

徐卓晏在路上就給夏黎初發了一條信息,告知了自己的去向。

喬真不放心夏黎初,九點多的時候就跑來了夏黎初的房間,看他臉色不錯,她也慢慢放下。

喬真一邊差看着今天的通告,一邊與夏黎初閑聊,“我還以為你和徐先生吵架了,不過昨天看他那擔心的樣子,我就知道我猜錯了。”

夏黎初不确定地問:“他擔心我?”

喬真看傻子一樣看着他,“明眼人都看得出啊。”

于是夏黎初這兩天被折磨得有些脆弱的小心髒又恢複了活力,覺得自己還能再堅持許久。

十一月初,《忘川》的取景也逐漸由影視城轉移到周邊山地。現在天氣涼爽,拍外景再合适不過。《忘川》預計十二月底殺青,十二月份取景地再度轉移,要去江南的一個小鎮中。

劇組一行人一早就運着器材到了目的地,這一片都是樹林,這是森林的外圍處,周邊分布着不少農戶,劇組的三餐基本上要在農戶中解決。

這邊常有劇組來取景,村民們對明星早就見怪不怪,來片場湊熱鬧的也只有小孩兒。

這個季節正是柿子和橙子長得正好的季節。場記買了不少水果,然後切成塊用盒子分裝開來分到衆人手中。

柿子是脆柿,一口下去又脆又甜,夏黎初休息時,喬真一個沒看住就讓他吃了大半盒下去,看他還要吃,喬真趕緊搶了他的盒子,把盒子交給晴晴。

喬真又開始碎碎念,“夏黎初,你給我記得你是個明星,你看看片場裏有哪個人是你這樣吃的。”

就連齊霄這大高個也只矜持地吃了幾片。

夏黎初趕緊讨饒,“喬姐,我知道了。”

喬真暫時不想理他,她囑咐晴晴盯着點兒夏黎初,自己則是去周邊的農戶家中訂餐了。夏黎初燒才退,感冒還沒有好,吃的方面得注意一點。

農家飯總是會對點兒別的滋味兒,施磊在吃的方面向來大方,中午菜很多,但夏黎初只能吃清淡的食物,比如清炒莴筍絲、薏米丸子之類的東西。

喬真小聲對他說:“我跟你說,這是徐先生的命令,你要知道,我只是個下屬,你要有意見就去找他說。”

既然是徐卓晏的吩咐,那再清淡也有滋有味了。

在山上拍戲,來回酒店要花的時間比拍內景的時候多許多,等夏黎初到酒店,已經是深夜。

喬真跟他說,苦日子才開始。

等到十一月底這氣溫就要往下降了,但外景肯定還沒有拍完。那時候就得頂着好幾度的溫度早出晚歸了。

夏黎初并不是很在乎這些,他在榕城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作息。

喬真送他回了房間,并沒有打算立即走,臉上認真的表情像是要跟夏黎初談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夏黎初為她倒了一杯水,主動問:“喬姐,你是有什麽話想要跟我說嗎?”

喬真手指敲擊着大腿,說:“有些事我原本不該插手,但我還是想給你一些提醒。”

只是聽一個開頭,夏黎初就知道她要說什麽,“是要說我和徐先生的事情嗎?”

喬真點點頭,她說話的聲音很緩,帶着一種讓人安心的信念,“我并沒有要插手這段感情的意思,畢竟我只是個局外人,我只是對你的狀态不太放心。之前說讓你別上心是為了讓你以後不傷心,可是你上心了,這就又不一樣了。答應我,以後不管如何,都別傷害自己,好嗎?”

夏黎初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垂眼道:“我不會傷害自己的,我還有孩子,輕重緩急我分得很清楚。”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忘川》的拍攝仍舊在繼續。

劇組裏大咖多,拍攝進度也進入到了後期,便有許多媒體來劇組探班,媒體們主要是圍着兩個主角打轉,偶爾分給夏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