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讓下山成了難事。場記撐着一把黑傘飛速地下達着一個又一個命令,工作人員穿好雨衣有條不紊地一起收拾這天氣留下來的爛攤子。

夏黎初和助理撐着一把黑傘站在一旁。他剛剛被淋了一身雨,厚重的戲服黏在皮膚上,帶來一種很難受的觸感。更重要的是他感冒還沒好,這傾盆大雨直接給他來了一個透心涼,凍得他直打哆嗦。

晴晴看他唇色漸白,擔憂地說:“夏哥,我們先回車裏換套衣服吧,給喬姐發條消息就好。”

喬真去找施磊了,估摸着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劇組車輛停在不遠處,但要穿過一條小道才能抵達目的地,小道不長但不好走,而且這一片有好幾條小道,夏黎初連上來的路都不太記得了,更別說下去的路。

夏黎初視線随意掃蕩着,發現有幾個藝人陸陸續續離開,而且有工作人員帶領。如此想着,夏黎初的身體很不争氣地打了個哆嗦,接着他又打了一個噴嚏。

夏黎初覺得自己需要換一套衣服,不然今晚的體溫或許會非常漂亮。他擡眼望了望天空,黑沉沉一片,看着就十分壓抑,還是在酒店中讓人安心些。

正好又有一個藝人帶着幾個助理離開,夏黎初見狀立即和附近的一個工作人員打了個招呼,告知對方自己先帶着助理離開,麻煩他等會兒跟場記說一聲。

夏黎初和晴晴小跑着喊住了蘇若一群人,跟在了他們隊伍的後面。

晴晴背着一個大背包,夏黎初則負責撐傘,兩人攙扶着在雨幕中行走,他們與蘇若等人的距離很近,一群人結隊而行倒是不怎麽害怕了。

才走出不遠距離,還能夠看見身後的拍攝地時,一道急切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夏黎初下意識回頭,原來是劇組中的一位洪姓副導演。

洪副導撐着一把傘,臉上挂着笑容,由于走得太快,臉上沾了些水珠子,他抹了把臉,說:“這麽大雨,怎麽都不找個人送送?”

夏黎初笑了笑,說:“我前面就是蘇若他們,有人帶着的。”

說罷,夏黎初便轉過了身體,然而蘇若一行人早就不見了蹤影,應該是在他與洪副導說話的這幾分鐘走遠了。

洪副導沒有看見人,爽朗一笑,說:“人已經走遠了,雨太大了,路都看不清楚,我送送你們。”

眼下的情況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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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黎初道了聲謝謝,接着一行三人往外圍走去。

走出一段路後,洪副導突然接了一通電話,他對那邊說了些什麽,表情有些嚴肅,接着對夏黎初兩人歉意的笑了笑,“我這臨時有點兒事情。”

面前是三條分叉路,洪副導擡手指着其中一條說:“就順着這條路走,走個五六分鐘就能看見一塊平地,車就停在那兒。”

說罷,幾人便互相道別朝着相反的方向前進,夏黎初和晴晴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雨幕中。

行走的時間明顯已經超過五分鐘,晴晴拉着夏黎初停下了前進的步伐。這裏是一片樹林,這裏的每一棵樹都很高大,但卻稀疏地分布着,仰着頭向上看能夠看見沉沉的天幕,往前看是不知道何處是盡頭的樹林,沒有任何空地的影子。

晴晴輕輕地呼了口氣,她往夏黎初身邊靠了靠,氣息不是很穩,她有些不确定地問道:“夏哥,這和我們上來的路是不是不太一樣?”

夏黎初是一個極其沒有方向感的人,在這方面,他的神經格外遲鈍,在晴晴的提醒下,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條路的奇怪之處。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皆有錯愕。他們不約而同地轉身,雨幕層層疊加,厚重得如同一層紗布,一眼望去盡是連成線條一般的雨珠,來路已經看不清楚。

山腳下,喬真暴跳如雷,這個女人不再保持體面與矜持,她像只發狂的獅子,斥責的聲音穿過厚重的雨幕震得人的耳膜嗡嗡響,臉上的表情兇惡地像是要把人生吞了。

在場的人都噤若寒蟬地站在一旁任由她罵着,連施磊也是一言不發,滿臉焦急。

喬真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她的臉上都是雨水,妝容盡花,她的氣勢淩厲,表情兇狠,手指指着天,“你們給我看着這個天氣,夏黎初出事了,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喬真知道自己該冷靜,可是她根本冷靜不了。夏黎初和晴晴這麽大兩個人說不見就不見了。這要他們怎麽冷靜?

陪同蘇若幾人下山的工作人員嘴唇死死閉着一句話都不敢說。

他們是抵達目的地才發現身後跟着的人不見了,那時大家都沒當回事,以為夏黎初和晴晴打轉回了小樹林。結果沒想到清點人數時,卻少了兩個人。

施磊臉色也很不好看,夏黎初已經在劇組出了一次大事,而這一次出事卻完全是因為工作人員的失職。

雨下得那樣大,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山中情況只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變得更加複雜,而随着大雨而來或許還有泥石流這樣可怕的災害。

說句難聽的,在山裏多待一分鐘,生命危險就會多一分。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在情況複雜的山中尋找兩個人,若是不依靠專業人員,僅憑着村民和工作人員去尋找,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劇組選擇尋求警方的幫助,雨依舊很大,喬真執意不肯離開,施磊也不可能離開,氣氛一時間變得格外沉悶,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海市突然下起了大雨,然而這并不會影響一場華麗舞會的如期進行。衣香鬓影西裝革履,男男女女端着一杯紅酒穿插期間,偶爾對視,流轉着暧昧不明的無形波動。

徐家的繼承人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是話題與視線的中心。

徐卓晏穿着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身形挺拔,額間的碎發梳了上去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他的五官深邃俊美,如同展館中最精美的雕塑,氣質冷峻得如同一把出鞘的刀。

他的身邊站着一位優雅知性的美麗女士,是剛從舊金山回來的于文曼。

再次送走一位夫人和小姐,于文曼輕輕拍打了一下徐卓晏的手臂,小聲提醒道:“你能不能有個表情?既然答應了我,那就好好表現。”

徐卓晏皺了皺眉,有些不自在,“我是答應了,但你沒有說過是現在就開始。”

于文曼有些生氣,她想要說什麽,但一觸及到徐卓晏眼底的強烈抵觸時便閉了嘴。

宴會進入尾聲已快要十點,徐卓晏并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如果不是于文曼,他今天根本不會來這裏。

于文曼回海市很少會回老宅住,而徐卓晏最近都是住在老宅,于是兩人在酒店門口便互相告別,而後乘坐不同的車輛離開。

徐卓晏閉眼靠在座椅上,耳邊是雨珠打在窗戶上的聲音。他半睜開眼,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也不知道夏黎初是否回了消息。

徐卓晏松開襯衣最上方的兩顆扣子,而後從口袋中拿出手機解鎖,首先躍入眼中的是二三十個來自不同人的未接電話,最多的是梁語,其次是周秘書。

徐卓晏心頭很狠一跳,深吸一口氣才選擇回撥了梁語的號碼。

已經是淩晨兩點,雨勢漸小,在強降雨的影響下,在這座大山已經監測到好幾處山體滑坡。

喬真等人暫時待在了附近的一戶村民家中。

桌上是熱騰騰的大麥茶,然而每一個人都無心去碰那杯茶。

警方留下了兩位工作人員陪喬真,不多時,他們的通訊器響起,待他們說話,喬真立即激動地詢問着結果,梁語則要冷靜許多,按着她的肩膀讓情緒稍微和緩些。

警員安撫着喬真,“還沒有找到,不過有一個好消息,發生山體滑坡的幾個地方都沒有人員傷亡。”

夜晚的山林寂靜無聲,晴晴紅着一雙眼睛努力地支撐着雙眸微閉的夏黎初向前行走,她怕夏黎初徹底睡過去,便一直在跟他說話,“夏哥,我們再堅持一下,等會兒等雨小了,手機就有信號了,就有人來救我們了。”

夏黎初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大概是感受到了女孩子的擔心與焦急,他撐起眼皮,幾乎是用氣音在說:“我們先找個地方坐坐,餓了半天了,我們先吃點東西。”

兩人意識到走錯路後試圖按照原路返回,卻沒想回到原點後又有幾條岔路,他們尋着記憶走了一段,很快就被複雜的地勢困住,事情的指向性很強,兩人從最初走的路就是錯的。

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夏黎初被凍得起了高燒,腦子變得昏昏沉沉。夜色降臨,山中能見度實在太低,他一腳踩空,若不是晴晴扯着他,怕是要滾下去,但這樣也還是在腿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兩人找到了一塊石頭,勉強算是一個能夠坐的地方。

夏黎初努力撐着眼皮,從背包中摸出兩個面包,将其中一個塞到了晴晴手中,他扯了扯嘴角安慰正哭得傷心的小姑娘,“好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先吃東西,才有力氣繼續走路。”

其實夏黎初也蠻想哭的,太疼了,他對徐卓晏的渴求也達到了一個極點。

夏黎初閉了閉眼,臉色青白,身體忍不住顫抖,生理上的脆弱使他連續緊繃的神經也達到了一個臨界點,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将傾瀉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周五的更新哦~下一更明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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