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石棺裏的愛人14

陳辭熟門熟路地把奧古斯都抱上床，自己也脫了鞋襪坐在一邊。他的手掌輕輕地搭在奧古斯都的額頭上，替他撩起遮眼的銀色碎發，細心攏到耳後。

焦黑的灼痕正在緩慢消退，皮肉複生。新生的皮肉呈現出細嫩的粉色，和奧古斯都一貫的陰郁氣質十分不相配。陳辭看着覺得有些好笑，握住他的手腕，把那只滿是疤痕的手湊在嘴邊，碰了一下，又碰一下。

陳辭呵了一口氣，“你呀……”

奧古斯都還在沉睡，但對他的聲音似乎有着異樣的反應，手指曲彎，抓住了他的衣領。軟趴趴的衣領瞬間往下蹋了一截。

“不正經！”

陳辭雖然這麽說，還是任由他拽着自己的衣領不松手，甚至順勢往下躺了些，免得磕磕碰碰傷了他新長出的細皮嫩肉。他一邊撫摸着對方細長的濃眉，一邊喊出了系統。

“為什麽三千年前陳辭就和這個世界的惡魔簽訂了協議？”

系統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陳辭把這理解為對方的心虛，他整理了下思緒，緩緩道，“只有兩種可能性，一是那份協議是假的，但簽名是真的，這個世界的人物怎麽能拿到我的簽名？二是那份協議是真的，三千年前和惡魔簽訂協議的真的是我，但我不記得了，你敢說這和你完全不知情？”

陳辭沒想過自己還能那麽咄咄逼人。他不記得自己在現實世界是怎樣一個人，但默認自己大概率是個普通人，拎起來扔到市中心馬上就會迷失在人潮裏的那種。沒有什麽了不起的成就，也沒犯下過了不得的錯，除了喜歡同性之外沒有任何特殊可言。就算喜歡同性，也是所謂的深櫃，偶爾看着長相帥氣的明星出神，卻從來沒有鼓起勇氣試探過身邊的人。

一直到二十多歲，也還是那麽普通且孤單着。

所以系統讓他向不同世界的主角，他也一直只是敷衍地完成了“告白”這個舉動，從來沒有奢望過他們能真的喜歡上自己。來自他人的喜歡或者愛對他來說實在太過陌生了。

直到他來到這個世界，遇到了奧古斯都。那樣熾熱而長久的感情像是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焰，即便骨子有着不可動搖的自卑和遲疑，他也還是撲騰着翅膀飛了過去。

想要一份永不褪色的感情，一個長相厮守依舊如初的愛人。

這是系統答應他在完成任務後給他的報償。然而似乎，在那之前，這個心願已經可以達成了。

奧古斯都在睡夢中發出了細碎的聲音，陳辭彎下腰聽着那些輕聲呢喃，手指在形狀美好的唇瓣上不輕不重地勾勒着。等到那陣夢魇過去，他才直起身，對久久沒有回應的系統道，“我記得，我保留了單方面終止任務合約的權利。”

“不行一一”系統的電子音都拔高了八度，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陳辭順着奧古斯都的發絲，道，“一，還是二？”

系統：“二。”

陳辭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

“任務世界架構時遵循的是XAM算法方程……”系統斟酌了下，用陳辭能聽懂的語言道，“在這種架構下，世界的穿行是随機的，也就是說存在一定的概率，宿主會兩次或多次穿越到同一個世界。”

系統如果有仿真投影，此刻一定在圍着陳辭四處打量，觀察着他的反應。

“根據合約，完成了一定數量的任務之後，為了避免冗雜數據的影響，宿主的記憶會被暫時封存，所以宿主不記得之前的事，也是可能的。”

陳辭不動聲色問道，“就這麽簡單？”

“是。”

“我不信。”陳辭眯起眼，名叫納西索斯的小神父的記憶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沒有任何排異感的和他的經歷融合在一起，這讓他接受了系統關于可以兩次穿越到同一個世界的解釋。但他不相信這是完全随機的巧合。

“你和我說過，任務世界是基于星核數據庫不斷進行自我增殖的，起始數據量超過六位數，而且在以日均1.5個百分點在增長。”陳辭道，“你以為我沒學過指數？”

系統：“……”有時候确實以為宿主只學過九九乘法表。

“在這種龐大的基數下，兩次随機穿越到同一個世界的概率是多少？能麻煩占用你一點內存計算一下嗎？”

電子音再次響起的時候，陳辭敏銳地察覺到對系統完全換了一番語氣。這讓他更加堅定了心中的猜測，所謂“系統”背後絕對存在一群人，一個集體。

系統波瀾不驚道：“以現存世界的數量作為基數，概率是1/5897291。”

陳辭打了個響指，笑道，“換人了？不要緊。我不在乎這到底是不是真的随機。只要你們給我一樣東西，我可以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繼續完成這個世界的任務。”

“什麽？”

“世界設定。”陳辭道，“給我這個世界的詳細設定。”

……

陳辭和系統結束了交談，從對方手中成功拿到了世界設定。這個世界的時間軸和他穿行過來是同步發展的，所以即便是系統也推演不出後續的劇情，但關于現存人物的詳細設定卻是一應俱全的。設定在手，他絕對不會讓奧古斯都再受到任何傷害。

他把關于教廷的設定全部浏覽了一遍，才放心地躺在奧古斯都身旁，等待對方醒來。等得無聊了就數着對方密長的睫毛，一根兩根，數錯了又重新來過。

好想把那些輕顫的睫羽都攥在手心啊。

陳辭雙手按着枕頭，向奧古斯都湊近了一些。

奧古斯都猛地睜開雙眼，像是有一陣風吹去了明珠上的浮塵，璀璨的光芒驟然顯露出來。看到陳辭近在咫尺的面龐，他詫異地抿了一下嘴，随後發現自己正拽着對方的衣領，厭棄地想要松開手，在手指張開時又陡然用力收緊。

“你沒走？”

陳辭眨了眨眼道，“我為什麽要走？我是你的呀。”

我是你的。

不需要再加後綴了。

奧古斯都的手掌繞過陳辭的後頸，順從自己的心意捏了捏。新生的皮肉非常敏感，連對方後頸上細小的絨毛都能一根根感受得分明，微癢的觸感一直麻到心裏。

陳辭縮了縮脖子，大膽地摟住奧古斯都，整個人嵌進了他的懷抱裏。

奧古斯都張開手，僵硬地擁上了他，然後，緊緊抱住。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個人揉進骨血裏，手指按在後頸的力度減輕了又減輕才能忍住拗斷那纖細脆弱的脖頸。

“你是我的。”

他念過許多咒文，沒有一句像這一樣充滿着讓人醉心的魔力。

奧古斯都順着領口向下，摸到了那瘦骨嶙峋的脊背，每一節椎骨都圓潤飽滿，讓他愛不釋手。他無師自通地在椎骨的末節上停了下來，因為摩擦而微微發熱的指腹輕巧地打了個圈兒。

陳辭面色緋紅，喘着氣道，“你先、聽我說，教廷……”

“不聽。”奧古斯都眸色愈深。面對光明之火時騰升的一絲恐懼，在醒來見到對方之後都變質消融，成了鋪天蓋地的欲.火。教廷曾經從他手中奪走最貴重的寶物，他一定會記得讨還。在那之前，他還想要……

“只要你聽話——”奧古斯都在對方小巧可愛的肩窩上舔了一口，順理成章道，“我也是你的。”

說完總覺得還不夠，終于在與對方毫無間隙地親密接觸時，低低喊了一聲，“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