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獨角獸的婚禮03

那人只掃了陳辭一眼，便轉過身，偏頭和身邊的人交談。墨藍色的軍裝被他穿得禁欲感十足，脖頸又因為轉頭的動作而顯得格外颀長，讓人恨不得拽開系到頂端的金屬鈕扣看個究竟。

陳辭着急地向前邁了一步，險些被裙擺絆倒。侍女及時扶住了他，但宴會廳中的許多人已經看到了這一幕，一時間，那些不懷好意、幸災樂禍的目光，刻意壓低了聲音、意有所指的議論，都落在了陳辭身上。

侍女緊張地扶着他的手，聲音有些顫抖，“皇、皇後，他們都看過來了……”

陳辭鎮定地擡肘理了理衣領，“他們愛看，就讓他們看好了。”

“可是……陛下也過來了……”

“那又怎麽樣一一”

他猛地住口，手指僵在領口。那個和他的愛人有着相同發色和瞳色的人向他走來，軍裝前襟繪着帝國皇室專屬的徽章，銀色繡線在流光中熠熠生輝。衆人紛紛避讓，好似摩西分海般空出了一條通道，讓站在兩端的人可以不受任何阻擋地對視着。

“蓋維斯……”

陳辭如有感應般叫出了對方的名字。他按住劇烈起伏的胸口，被一種猜想沖撞得意識混亂，又期待萬分。

他的愛人，也有着這樣一頭流霜般的銀發，有着比最純淨的聖水更清澈的眼睛。

他的愛人說，不論他去了什麽地方，他都會找到他。

蓋維斯在陳辭身前停下腳步，锃亮的軍靴落在地板上噠的一聲響，在陳辭的耳中這就是相逢的樂曲序章。

但這個鼓點之後并沒有如他所願奏起歡愉悅耳的舞曲，蓋維斯甚至沒有問一聲好，就和他擦肩而過。

陳辭愣了愣，慢慢轉過身。

他看到蓋維斯神情淡漠地和康斯坦丁夫人互相問好，和費南多也不鹹不淡地閑聊了幾句，唯獨沒有把多餘的注意力分一點兒在他身上。就好像他是個空氣做的人，看不見摸不着，只當做不存在就好。

巨大的落差讓陳辭氣悶得渾身發抖，侍女擔憂道，“皇後，您的身子……”

“我很好。”陳辭咬牙切齒道，“非常好。”

他暗自詢問系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蓋維斯到底是不是他的愛人，為什麽他好像不認得他了，系統裝鴕鳥一概不予以回複，來來回回只知道重複一句“請宿主注意遵守任務執行規範……”

那邊虛僞的交際告一段落，蓋維斯三人似乎提到了他，先後朝他看了過來。康斯坦丁夫人眼中是貴族式的鄙夷輕視，費南多的眼裏充滿了露骨的挑逗和欲.望，蓋維斯……

蓋維斯看他，就像在看大廳裏的一座雕像。随後，對方朝他走了幾步，平靜道，“你和我跳一支舞。”

侍女見蓋維斯走來便自覺退後了，陳辭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大廳中央，接受那些絕對稱不上善意的目光的洗禮。他仰起頭，不卑不亢道，“這不是邀舞的禮儀吧？”

蓋維斯的雙唇都很薄，緊抿時給人一種線條很鋒利的感覺。陳辭按捺住想要親吻那雙嘴唇的沖動，裝作滿不在乎地翻了翻袖口。“我特意學了宮廷禮儀，你應該對我行吻手禮再邀舞……陛下。”

蓋維斯冷冷打量着他的皇後，看到裙擺上的灰印時，他的表情終于有所松動。然而在旁人看來，皇帝也只不過是挑了挑眉頭。就像山頂的青松抖去了枝條上的積雪，也不能緩解冰封千裏的嚴寒。

“是。”

蓋維斯摘下手套，上前躬身，伸出右手，行了一個标準的禮。

陳辭的手指有些緊張地痙攣，他悄悄縮在袖子裏握緊又松開，慢吞吞把手遞了出去。

蓋維斯握住他的手。

那一瞬間陳辭想到了上個世界，奧古斯都半跪在他身前，告解後把他的手指含在了口中。然而蓋維斯只是象征性地吻住了他的手背，陳辭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已經疏離地退到了不遠不近的位置。“可以了嗎？”

陳辭抿嘴道，“可以。”

他把手挽上蓋維斯的臂彎，提起厚重的裙擺走了兩步，忍不住道，“這衣服可真累贅。”

蓋維斯目不斜視道，“嗯。”

兩人的交談至此結束，直到相攜進入舞池時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陳辭的心裏又酸又癢，都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一時想要揪着蓋維斯的領子問清楚他到底是誰，一時又有些頹廢地猜測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奧古斯都怎麽可能真的跟着他穿到其他世界？這些平行位面之間的距離，遠遠大于生死，就像指針轉動速度不同的鐘表，明明挨着擺放，表盤貼近表盤，滴答聲也難以同時響起。

彼此都知道對方依舊存在，卻不知道是在哪一個時空，會遇上什麽事，又再愛上什麽人。

陳辭堅定的地搖了搖頭，他相信奧古斯都和他一樣，都不會再愛上其他的人了。

“你……”

陳辭回過神，看到蓋維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輕柔的舞曲響起，舞池中的其餘男女都相擁慢搖跟随拍子而動。唯二還幹站着的就是他們兩個了。

“你不會？”蓋維斯問。

陳辭理直氣壯道，“我們那裏不興這個。”

蓋維斯點了點頭，他想起他的皇後是偏遠的努瓦星來的，身為王子卻不會跳舞似乎也不足為奇。

他牽起對方的手，把瘦小的人類圈到自己懷中。

他的皇後真的太過嬌小了，腰肢一手就能環得過來，推拒的力量小的連兒時的他都能輕松制服。蓋維斯忽然萌生出一個念頭，那麽小的一只皇後，他完全獸化之後就可以捧在手心了。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沒法消滅，好似個漂浮着的水葫蘆，向下壓的手一離開就會重新浮起來。

蓋維斯幾不可察地笑了笑，把人扣在懷中，邁出舞步。

陳辭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轉得有些暈，鼻尖好像過敏了一樣只能聞到蓋維斯身上的氣息，冷冽的，幹寒的，強烈而刺激。

周圍的衣香鬓影都看不真切了，觥籌交錯，燈光炫目，像是不斷切換的虛假影像。舞曲終了時，他靠在蓋維斯胸口，大聲喘息。

蓋維斯還是一樣的面無表情，只是目光終于與他的視線交彙。

大廳中的氣氛因為一支舞而變得熱烈，年輕氣盛的獸人們甩脫了之前的拘謹與克制，高聲喊出了今晚他們最期待的內容。

“吻他！”

“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