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獨角獸的婚禮09
蓋維斯的額頭緊實飽滿, 因為剛沖過澡,溫溫涼涼, 摸上去還有些水汽帶來的濕潤感。陳辭的手指被他捉着,只能用掌心在那突起的硬.物上蹭了蹭。
蓋維斯的眸色加深, 忍不住松開了壓在陳辭肩骨上的小臂, 轉而将陳辭整個人緊緊擁進了懷裏。從別的雄性身上沾來的味道都被沖洗幹淨了, 現在懷裏的人幹淨清爽, 就像一塊新鮮出爐的草味蛋糕, 可以任他一點點啃食,再印上專屬自己的記號。
“就是這樣。”
蓋維斯克制住完全獸化的沖動,只将手掌覆在陳辭腰際,來回摩挲。浸濕的衣料緊貼着皮膚,在摩擦中意外被上卷了寸許。掌心貼到腰肉,仿佛給了蓋維斯一個福至心靈的啓示, 他無師自通地探進衣擺,順着腰線撫摸到對方的後背。一只手不完全夠用, 他松開了緊握陳辭手掌的另一只手。
陳辭這才有機會悄悄挪開掌心, 看到了蓋維斯額頭上的那個小角。
約莫只有一個指節那麽長的灰黑色尖角,長在額頭貼近發際線的位置,表面有很明顯的斷裂創口。他之前感覺到像是沒凝結的陶土的部分, 是蓋在斷口上的一層淺色軟質。
他屈指戳了戳尖角, “這是什麽?”
“……”蓋維斯頓了頓道,“角。”
斷角一向是蓋維斯的死穴,哪怕是康斯坦丁夫人和費南多都很少當面和他談論起這個問題。傷殘對于任何一個雄性獸人來說都是恥辱, 當這個獸人的身份是帝國皇帝時,恥辱無疑還要增加數倍。
陳辭湊近了些,眯眼看了片刻,問,“上面顏色淺些的是新長出來的麽?”
“是。”
“很可愛。”
陳辭是真心覺得很可愛,他屈起手指,像是順貓尾巴上的軟毛一樣摸了摸那短小的角。和他印象中的獸角沒有什麽區別,堅硬結實,表面介于光滑和粗糙之間,像是磨砂般讓皮膚有些許發癢。只是這獸角的尺寸實在袖珍了一些,他用一只手就可以完全握住。
蓋維斯:“……”
誇一個獸人的獸角很可愛,在不同的語境下可以有很多種解釋。但以他和陳辭的關系,還有目前在浴室中獨處的場景,只有一種說得通一一
求偶。
在蓋維斯聽來,陳辭這句話和“我覺得你很性.感”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被配偶誇贊很性.感,下一步要做什麽?蓋維斯自小接受的貴族教育告訴他,必須優雅地回贊對方,并在确認兩情相悅之後,再展開下一步動作。
“你也很可愛。”蓋維斯僵着臉,一字一頓道。
“謝謝。”陳辭的尾音上挑,有些俏皮。他的雙眼也微微彎起,含笑看着蓋維斯。
蓋維斯被他注視着,平白無故有一絲緊張,臉上還繃着不露破綻,手心已經開始發燙。
陳辭一直盯着蓋維斯額頭上的小角,忽然發現上面的淺色軟質有固化的趨勢,驚訝道,“它是在繼續長嗎?”
“嗯。”蓋維斯隐忍道。
他能感覺到獨角的角根處微微發燙,像是植物抽枝發芽般生機勃發,連帶着掀起了讓他感覺很是陌生的情.潮。
陳辭回憶着之前侍衛長和費南多對他說的話,以學術般嚴謹的态度問道,“是因為我摸了的關系?還有其他什麽辦法可以讓它重新生長嗎?”
“你可以……”蓋維斯的喉頭聳動了一下。
“親一親嗎?”陳辭自言自語道。
他認真地捧住蓋維斯的雙頰,踮腳湊了上去。他的雙唇還沒有碰到那只斷角,清淺的呼吸先落在了上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仿佛在呼吸落在斷角上時,那看着如石質般堅硬的角有輕微的動搖,像是想要往回閃躲。
隔着極近的距離,陳辭偏了偏頭,沒有直接吻上斷口,唇瓣輕輕貼在了堅硬的角根上。
蓋維斯扣住他的雙肩,十指不敢發力,生怕把懷裏的人捏碎了,身子因為那輕輕撩撥卻不止癢的接觸而震顫發抖。
陳辭稍離開了一些,端詳片刻道,“沒有變……”
蓋維斯明明知道撫摸和親吻對于刺激獸角生長的效果有一定的延緩,話到嘴邊卻變了個樣子,“你再,停久一些。”
陳辭不疑有他,複又吻了上去。不只是停得久了一些,他伸出舌頭在獸角上舔了一舔。按理說獸角只是蛋白和脂類的混合物,應該嘗不出任何滋味,但是舌尖卻好像被一股濃烈又獨特的味道入侵,在每一顆味蕾上炸裂開來,瞬間席卷了整個口腔。
“蓋維斯……”陳辭含糊不清地喊了一聲,柔軟的唇舌含住了斷角。
……
半個月後,皇家競技場。
巨大的競技場由黑色石磚鋪成,每一塊賽場上沒有多餘的設施,簡潔地近乎肅殺。場中露天,看臺呈圓環狀将數十塊方形賽場合攏包圍。幾乎所有身份顯赫的貴族都應邀出席這場一年一度的盛會,可以容納上千人的看臺座無虛席,熙熙攘攘。
康斯坦丁夫人作為這一年度競技場的主持者,身着華麗的淡金色長袍站在場地中央。她一反常态地沒有佩戴任何飾品,深棕色長發也僅僅松散披在肩頭,依稀可見幾十年前在競技場上擊敗所有雄性一舉奪魁的模樣。
慷慨激昂的開場詞之後,她雙手平舉,将象征勇氣和征服的長劍遞給身邊的蓋維斯。蓋維斯拔出長劍,深深插.入石板。
歡呼聲、咆哮聲、怒吼聲混雜在一起,直沖雲霄。在無數雜響交彙的浪潮中,有一種占據了壓倒性的地位。
戰鬥!戰鬥!
他們是星際中最強大的戰士,無數星球在他們的戰艦和鐵騎下臣服,他們的長劍橫蕩星辰之外,也不畏懼于直指自己。
生存與死亡,榮耀與屈辱,最終都将終結于永不停休的戰鬥。
這股流淌在血液中的好戰和奮勇,連陳辭一個純正的人類都深切地感受到了。他坐在看臺最顯眼的位置,身邊的空位是留給蓋維斯的,四周的獸人激動不已,他也跟着低呼了幾聲。
“很刺激,不是嗎?”看臺的座位按照身份高低排列,費南多和陳辭之間只隔了兩個位置,他傾過身子時,說話的聲音能穿透歡呼聲,清晰地落在陳辭耳中。
陳辭只當沒聽見,正襟危坐地看向場中。
費南多笑了一聲,解開外袍起身。
陳辭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我要下場了,皇後陛下。”費南多走到陳辭面前,躬身道,“不賜給我一個祝福嗎?”
陳辭正要拒絕,費南多狡猾地笑了笑,擡起手背貼到陳辭的唇邊,從遠處看來,就像是陳辭吻上了他的手掌。
蓋維斯從賽場回到看臺時冷硬如鐵的臉色就說明他顯然也看錯了。自從上次被蓋維斯按在噴頭下沖洗之後,陳辭對獸人的占有欲有了深刻的認識,不等蓋維斯開口,他就先指了指自己擦得發紅的嘴唇道,“費南多碰上來的,我擦過了。”
他擦得有點急,幹燥的嘴唇被擦破了皮,紅腫短時間內沒法消退,像是挂在枝頭成熟欲墜的果子,格外誘人。蓋維斯警覺地掃了一周,如同視察領地般搜尋有沒有在觊觎他的所有物,随後有意在陳辭面前多站了一會兒,才款款落座。
在陳辭第三次偷偷觀察他的神色時,蓋維斯把手臂搭上了他的肩頭,輕輕一攬,将人拉了過來。
坐得近的貴族們紛紛看了過來,覺得皇帝和皇後在大庭廣衆的場合公然示愛實在是有失風度,在這樣正經的競技場合就更不合時宜,但沒有人敢頂着挑戰皇帝威嚴的壓力上前勸阻。
“這樣不行。”他一只手捏住陳辭的下颌,手指摸上破皮的口子,面色嚴肅道。
蓋維斯的手指停留在有些粗粝的浮皮上,輕輕揉搓了兩下。僅僅是抹去別人留下的氣味是不夠的,蓋維斯心想,得想辦法留下一些永久的印刻。他正要有所動作,賽場中響起一聲尖銳的呼嘯,競技場正式拉開了序幕。
獸人們的對抗簡單而粗暴,沒有華而不實的技巧,純粹是力量與力量的碰撞,帶有原始的、暴力的美感。
距離看臺最近的一個賽場中,兩名身形相近的獸人正纏鬥在一起。兩人均已是部分獸化的形态,一個的雙臂呈利爪狀,揮舞時光芒畢露,一個針對下肢進行了強化,奔走和閃避時非常靈敏。正打得難分難解之時,其中一人長嚎數聲,身形暴漲,一只體态健壯的巨虎出現在賽場中。
看臺上興致缺缺的貴族們到這時才提起了些勁,小聲評論着本次競技場中第一個完全獸化的人。在不需要生死相搏的情況下,獸人們通常會先選擇部分獸化作戰,直到被對手逼到不得已之時,才會完全獸化以提高戰鬥力。
場中這名獸人率先完全獸化,實際上已經是落了下風的表現。他的對手很快也變為一只雲豹。一虎一豹的厮殺比人型殘暴得多也血腥得多。每一次交鋒輕則劃破皮毛,重則見血露骨,利爪、尖齒、尾鞭,兩只野獸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都可能化作制敵的武器,戰鬥中根本沒有手下留情一說。
受傷見血更加刺激了獸人兇殘原始的本性。陳辭看見那頭雲豹在被巨虎咬住肩頸後,甩向空中,足足飛出了十餘米才重重落地。巨虎的前肢也帶着巨大的創口,每走一步都淌下一灘鮮血。它昂首走到雲豹身邊,正要給予致命一擊,閉眼宛若昏迷的雲豹後肢蹬地,猛地蹿起,兇狠地撞上巨虎的腹部,将其死死頂在了地上。
偷襲得逞,雲豹沒有再給它的對手任何機會,張開巨口,在柔軟的腹部上猛地一咬一一
戰鬥結束,陳辭不忍心看,偏開了頭,正好對上蓋維斯關切的目光。
蓋維斯掩飾性地咳了一聲,道,“初回的比賽,沒什麽好看。”
如他所言,參賽貴族将一對一進行淘汰賽,落敗一場即遭淘汰,勝者繼續參與下輪角逐,直到前十誕生。因此前期的淘汰賽良莠不齊,可觀性較低,越到後期,比賽越是精彩。
例來最精彩的都是決出前十名後的挑戰。前十名優勝者有資格挑戰任何一位參賽選手,包括确認參加這次競技場的前冠軍。新秀與宿将的争鋒對決,往往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刻。
陳辭不由替蓋維斯擔心起來。根據規則,确認參賽的前冠軍無權拒絕挑戰,哪怕十名優勝者都向同一人發起了挑戰,他也必須一一應戰。
他一再貼着蓋維斯的耳畔問,“你的身體真的恢複了嗎?”
紅腫的唇瓣用眼角的餘光都能掃到,一開一合間散發的都是“快來吻我”的訊息。蓋維斯松開領口的系扣,道,“嗯。”
陳辭的目光落在賽場的一處,費南多即将開始他的第一場淘汰賽,對手正巧是之前獲勝的雲豹。
雲豹的傷勢還沒有完全恢複,拖着帶血的身軀朝費南多沖來。這一種族素來以速度快、身形敏捷見長,盡管有傷在身,飛奔而來時也快若一道電光。費南多剛剛下場,還保持着人型,連部分獸化都沒有進行,正是最為虛弱的時候,雲豹想必也是認清了這點,試圖速戰速決。
雲豹猛撲向費南多,碩大的身形瞬間遮蓋了看着優雅脆弱的貴族,陳辭不由身子前傾,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蓋維斯不動聲色地将左手搭上他的肩膀,往回勾了勾,“不堪一擊。”
他說的是誰,下一刻陳辭就知道了。
雲豹在半空中躍起的身形仿佛受到了重擊,猛地一頓,随即反方向彈射出去。費南多依舊站在原地,緩緩收回了右臂。
看臺上響起一陣低呼。
這一場的結果很快有了判定,費南多勝。
比賽持續到第六天,已經進入白熱化。決出前十的每一場戰鬥都可謂熱血迸張,足以剪輯成為宣傳片循環播放。前十之中,費南多赫然在列。
蓋維斯作為帝國皇帝為優勝者頒布獎章時,兩人的目光交錯,暗流湧動。
費南多接過銀質獎章,緩緩道,“我,費南多·霍維爾,正式向陛下發起挑戰。”
蓋維斯垂眼道,“接受。”
費南多朝看臺上掃了一眼,勾唇笑道,“陛下答應得這麽爽快,是因為已經嘗過皇後的味道了嗎?”
“元老們都說和人類結合你的傷勢才有機會恢複,這次就讓我看看,你的傷勢究竟恢複得如何。”
費南多兩指夾着銀質獎章,略一錯開,将其掰裂為兩半。他壓低了聲音,趁其他優勝者還沒上前時盯着蓋維斯道,“如何真有效果,我也想考慮——”
看臺上一片嘩然,衆人看到皇帝陛下在和費南多伯爵交談了兩句話後,一手疾探,抓住了費南多的肩頭,單憑只手之力将伯爵狠狠地甩進了賽場中。康斯坦丁夫人失了風度地站起身,尖聲道,“蓋維斯!”
費南多在空中極速獸化。令人吃驚的是,他沒有循序漸進地選擇将部分肢體獸化,而是直接變為了猛獸。此前的對戰中,哪怕是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他也有所保留,從來沒有進行過完全獸化,然而在向蓋維斯發出挑戰之後,他直接進入了戰力最強的形态。
費南多完全獸化後是一只成年蒼狼,淺灰色的雙眼此時閃着幽綠色的光芒,顯得陰鸷非常。他死死盯着穩步走向場中的蓋維斯,鮮紅的舌頭拂過尖牙,墨色毛發因為興奮和激動而根根倒豎如針。
蓋維斯脫去影響行動的上衣,赤足走進賽場。
盡管沒有獸化的體型和蒼狼相比顯得不夠壯碩,但沒有人會因此看清蓋維斯。從他成年參加競技場以來,未嘗一敗,那種從骨血中散發出的強者氣象根本不是可以單憑體型優勢抹殺的。他的每一個毛孔,每一寸表皮都在彰顯着原始的野性,仿佛從幾萬年前的蠻荒中走出來的戰士,腳下的土地都被戰血浸染,王國由白骨築成。
他走得不慢,逐漸提速,在和蒼狼相隔不到二十米的距離時,雙方的身形都驟然消失在了原地!費南多蹬地而起,自高臨下向蓋維斯狠狠撲去,試圖借助速度和墜力帶來的優勢在開場就鉗制住蓋維斯。蓋維斯則是單純的又提升了速度,蒼狼的巨爪抓到他的肩膀前,他已經俯身向前,右腳頓地,陡然回轉,握住蒼狼的長尾,如同一龍擺首般将蒼狼甩了出去。
被同樣的手段制住兩次,費南多羞惱交迫,心頭對蓋維斯的恨意更深,仗着完全獸化後的體質強硬,生生承受了一次墜地的撞擊,以最快的速度回轉,再次撲來。
“蓋維斯怎麽不獸化啊?!”陳辭在看臺上看得着急,不由站起身來回踱步。就算他對戰鬥并不精通,也看得出以人型作戰的蓋維斯應對得并不輕松,很快就要落下風。
看臺上的其他獸人也抱持同樣的想法。如果說皇帝陛下一開場并沒有獸化,是為了試探費南多伯爵的實力,在确認伯爵的實力并不弱小之後,怎麽也應該展開一場獸态與獸态之間的戰鬥了。
“陛下獸化了!”有眼尖的人一直關注着戰鬥,第一個高呼出聲。
陳辭連忙定眼看去,蓋維斯的雙臂果然已經膨脹了數倍,一個錘擊擊打在蒼狼背部時,蒼狼猛的吐出一口鮮血。
陳辭松了口氣,又聽周圍的貴族議論道,“只是部分獸化,恐怕還不足以應付伯爵。”
這話很快就被印證。除了最初的一個錘擊之外,蓋維斯并沒有再對費南多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反而是費南多看破了蓋維斯行動速度遲緩、打擊能力薄弱的弱點,以不痛不癢的代價換來了蓋維斯的重傷。
陳辭早就不在座位上老實坐着了。自從費南多的前爪撕裂了蓋維斯胸口的一大片血肉之時,他就小跑到了看臺最邊緣,趴在圍欄上看得心一揪一揪。蓋維斯大概騙了他,陳辭心想,他的傷口還沒有痊愈,不然沒有道理到了這樣危急的關頭還不完全獸化。
他緊張地抓着欄杆,恨不得能撲到賽場上,替蓋維斯擋下費南多的攻擊。
“啊一一”
費南多觑準時機,長尾橫掃,重逾千斤之力襲來。而以蓋維斯此時的站位,正巧看不見這積蓄已久的一擊。
不只是陳辭,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只怕皇帝是難逃重傷的下場了。
長尾的破空聲凜冽,只要被掃到一丁點兒就是皮開肉綻、骨碎身裂。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蓋維斯仰天長嘯一聲,被蒼狼抓裂破損的長褲震成碎片,一只通體銀白的獨角獸出現在了場中。
和費南多交手的第二十八分鐘,他終于選擇了以完全獸化的形态應敵。
這是自從受傷後,蓋維斯第一次在衆人面前完全獸化,看臺上的貴族心思各異,同時起身想要看個清楚。距離場中最近的陳辭也想要看個究竟,但蓋維斯的動作太快,變為獨角獸之後沒有片刻喘息,轉身直接朝費南多沖撞而去。
這一幕畫面和之前雲豹巨虎相鬥及其相似。
獨角獸将奄奄一息的蒼狼踩在腳下,幹脆利落地碾碎了它的右前肢。斷筋碎骨對在獸人強大的恢複能力面前都不算是大事,但皇帝一向很少做出在戰鬥結束後還繼續攻擊的事,衆人不由有些惴惴不安。難道費南多伯爵的挑釁激怒了陛下?陛下已經決定和康斯坦丁夫人一家徹底決裂了?陳辭有個不同的猜想,但是現在也沒法印證。
費南多不敢置信地垂下頭顱,看着自己被鮮血浸透的腹部。那裏有一個被銳物劃出的傷口,而以蓋維斯先前沖撞的姿态,能夠抵在他腹部的就只有……
獨角獸揚起了它的頭顱。
頭顱正中,是被血跡浸染得發紅的獸角。
看得出這只獸角曾經被折斷,表面還殘留着斷口的痕跡,現在也還不能算是完整,頂端的尖角并沒複原,能看到的只有中下部分……模樣有些怪異和醜陋。但獸角上還在滴淌的鮮血掩蓋了審美上的不足,帶來一種令人戰栗的深刻感受,介于美醜之間,更無所謂善惡,純粹的驚心動魄。
“陛下!”
“陛下!”
看臺上滿是對勝利者的贊嘆。陳辭怔怔地看着獨角獸走向自己,低聲道,“蓋維斯……”
獨角獸的頭顱探過欄杆。
湖水般的碧眼緊盯着陳辭,一息之後,它垂下頭顱,張口叼住陳辭的衣領,把人淩空甩到了自己的背上。
獨角獸後背的毛發蓬松柔軟,陳辭并沒有磕傷碰傷,他揪着身下的軟毛,一時之間不明白蓋維斯的用意。戰鬥不是已經結束了嗎?為什麽還不變回人型?
看臺上的歡呼聲安靜了一瞬,緊接着變得更為猛烈。所有獸人都明白了皇帝的這個舉動意味着什麽。在一場殊死搏鬥之後,沒有什麽比和愛人幕天席地盡情歡.愛更好的慶祝方式了。
蓋維斯清楚無誤地感覺到獸化之後更為強健的心髒在有力地搏動。他被鮮血、戰鬥、死亡所激發出的本能在同理智激烈地鬥争,一方想要就在這賽場上,在他灑過獻血的地方,在他的對手面前,狠狠地占有愛人;一方又執着而偏激地想要把愛人藏在沒人可以看見的地方獨自享用。
最後,是後背上微弱的觸摸感,讓它心中的天平傾向了其中一邊。
獨角獸嘶啞地高喊一聲,帶着陳辭橫沖直撞,狂奔而去。
山嶺和河流在身後飛快逝去,朝陽變為落日,星垂平野,月湧大荒。陳辭趴伏在獨角獸的後背上,已然睡去。蓋維斯終于停了下來,俯低身子,将背上的人輕柔地放到了如雲野草之中。
夜色很美。
适合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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