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獨角獸的婚禮15

門羅被陳辭嚴肅急躁的神情所感染, 沉聲道，“皇後陛下, 請您松手。我這就聯絡皇帝陛下。”

通訊請求很快被發出，然而象征着通訊連通的那盞綠色信號燈卻遲遲沒有亮起。

陳辭站在通訊器前, 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控制面板, 越來越快的敲擊節奏象征着他內心逐漸累加的焦灼。蓋維斯, 蓋維斯。他在心裏輕輕喊着愛人的名字, 得不到任何回應。

“皇後陛下, ”門羅嘗試了數次，也沒能連通通訊，滿是歉意道，“卡瑪爾星似乎啓動了信號屏蔽措施，我們暫時聯絡不上皇帝陛下。”

蓋維斯身為帝國皇帝，随身攜帶的個人終端一定是經過特殊處理, 能夠避過普通的軍事屏蔽儀進行通訊的，一旦處于失聯狀态, 說明實際情況已經非常嚴峻。

門羅當即道, “我們必須采取措施。”

陳辭握緊拳頭，垂首站在通訊器前，靜默了片刻, 猛地擡起頭來, 直視着門羅。他的目光帶上了強烈的侵略性和壓迫感，讓門羅有一瞬的恍惚，以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位帝國的統治者。

“門羅, 你信不信我？”

因為陳辭提出了要和蓋維斯通訊，将領們都識趣地退了出去，給帝後兩人留下足夠私密的通訊空間，還留在房內的除了負責連通通訊的門羅，就只有侍衛長安卡拉。

門羅向安卡拉看了一眼，只見對方滿臉堅毅，便也恭謹道，“屬下自然相信皇後陛下。”

“那好。”陳辭遵循記憶打開電子地圖，緩緩道，“陛下肯定是出了事。現在最怕的就是叛軍趁機作亂反攻，必須盡快按照陛下的戰略部署，把這道緩沖帶建立起來。”

陳辭在地圖上複原出蓋維斯曾經劃過的弧線，圈出戰略要地。

門羅看着他筆下逐漸成形的緩沖帶，遲疑道，“皇後陛下，你這是一一”

“這是陛下事先就定好的戰略方針。”

“和我們見過的有些差別。”門羅委婉道。事實上那是大相徑庭的兩種戰略部署。

陳辭擡起頭，雙眼中沒有任何猶豫不決，“我與陛下日日夜夜同榻而眠，陛下圈點地圖、布置戰略時從不曾隐瞞過我。我敢說，我比海西星環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要了解他的意圖。”

陳辭緩和了語氣，對門羅道，“但我不懂具體的戰術。海西星環一帶的軍務此前一直由你負責，我相信你是陛下的戰略目前最好的執行者。”

“我相信你。”陳辭重複道，“你呢？”

以睿智和深沉著稱的上将平靜地注視着帝國皇後，随後躬身道，“是，陛下。”

“好。”陳辭扔下觸屏筆，拉住安卡拉的上臂往外走去。

門羅在他身後道，“皇後陛下，戰略室不在那個方向。你是要去哪兒？”

陳辭回頭對他一笑，“海西星環暫時交給你了，至于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他有必須去做，也只能是他去做的事。

等在門外的将領看着體型瘦弱的皇後風風火火地走出來，一手拽着比他高一頭的侍衛長，紛紛露出了驚奇的表情。和安卡拉關系好的幾位将領還比了比手勢，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安卡拉自己也一頭霧水，只好沖他們猛然搖頭。

等二人離開後，将領們紛紛揣測，異想百出。

“安卡拉也和老艾奇遜一樣得罪了皇後？看這模樣，恐怕不是關三天禁閉就能了事了吧。”

“啧啧，沒想到皇後看着弱不禁風，發起狠來勁兒還挺大的嘛。”

“也不知道安卡拉受不受得了哈哈……”

走遠了的安卡拉陡然打了個冷戰，不知道是被哪位同僚惦記了。他剛要抖一抖胳膊，好甩去一身莫名的寒意，就聽得皇後陛下問，“你會開A型穿梭艦嗎？”

“呃……在軍校學過駕駛課，不過我不是……”不是飛行系的，也沒有駕照。安卡拉沒将這話說話，就被陳辭一把往前推到了穿梭艦旁。

他看着這架嶄新的穿梭艦，問，“這樣不好吧？”

陳辭默然看着他。

五分鐘後。

“皇後陛下，以我的權限沒辦法解除戰時的禁令，這架穿梭艦還沒飛出星環就會被對空導.彈擊毀。”安卡拉緊張地握住操縱杆，頭皮發麻，可是腳底板似乎踩着冬天火爐中的木炭，刺激勁兒直沖腦門。

陳辭從懷中摸出一枚金屬領扣，在穿梭艦接口處掃描，道，“用我的。”

皇帝陛下軍裝最上面的一顆領扣，內置了微型權限卡，在帝國任何一處設備接口上掃描，讀取的權限都等同于皇帝本人。一次他好奇時問過蓋維斯，能不能把領扣借來玩玩兒，蓋維斯的回答是“想要，就來拿”，他當初随口一提，沒想到蓋維斯真的把最高權限卡留給了他“玩玩兒”。只是為了不驚擾他的美夢而已。

權限讀取完畢，星環升降港的通道暫時打開，A型穿梭艦騰地而起，沖向茫茫宇宙。

陳辭把那枚金屬紐扣握在手心。紐扣周圍全都浸滿了密密麻麻的汗水。安卡拉的緊張表現在明面上，他的緊張只能藏在心裏。系統的舉動太過反常，他的直覺不會出錯，蓋維斯這時的境況一定是險之又險。他能說服門羅建立戰略防禦帶，那是因為建立防禦帶是一衆将領早就商量通過的決議，而門羅的資歷也足夠在蓋維斯失聯時掌控海西星環的全局。但如果要求出兵卡瑪爾救援蓋維斯……不說大量軍隊的調防會牽扯到前線多少戰略布局，但說埋伏在海西星環附近的一枚定時.炸.彈，就讓他不能不擔心。

獸人将領對他缺乏信任，他唯一能用的人就只有安卡拉。幸好，A型穿梭艦只需要一名駕駛員就夠了。

“咦？”安卡拉看着操控屏幕上閃動的通訊請求，“皇後陛下，是門羅上将發來的通訊，接通嗎？”

門羅？陳辭猜測不到星環上發生了什麽異變，沉思片刻道，“接通吧。”

門羅？陳辭猜測不到星環上發生了什麽異變，沉思片刻道，“接通吧。”

門羅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皇後陛下，聽聞您和安卡拉駕駛一艘A型穿梭艦離港，請問您是否決意前往卡瑪爾星呢？”

“門羅，你是個聰明人。”陳辭道，“你應該知道，你有你的職責，我也有我的。”

門羅道，“是的，陛下。但有一則消息，我需要通知您，請您聽完後再決定是否要繼續航行。費南多伯爵的第二軍團正在卡瑪爾星附近換防，聽聞陛下失聯的消息，伯爵已經派兵在卡瑪爾降落，全力搜索陛下的下落了。您看您是否可以一一”

“費南多。”陳辭咬緊牙關。他先前就擔心大舉出兵搜尋蓋維斯，會招來這個同樣在海西星環一帶巡防的人的觊觎。但從目前的情況看來，蓋維斯在卡瑪爾遇險，費南多又“恰好”在卡瑪爾星一帶換防……與其說這是巧合，陳辭更願意相信這是精心布置的陷阱。

門羅的本意是提醒陳辭已經有帝國.軍隊前往卡瑪爾星搜索，好勸他回程，但沒料到陳辭道謝後非但沒有回轉的意思，反而命令安卡拉加速前進。

陳辭用力抓着金屬紐扣，直到它深深嵌進掌心。

一定來得及。

……

卡瑪爾星，戰略要沖。

蓋維斯冷漠地拔出背後的長刀，反手架在副官頸上。刀刃上還滴着血，飽滿豔麗的血珠和這片戰火方歇的黯淡焦土極不相襯。

副官的神情滿是驕傲，根本沒有背叛者的心虛與懊悔。他昂首斜睨着蓋維斯，開口道，“你是錯的。”

蓋維斯沒有回答。

他仿佛得到了某種鼓勵，繼而慷慨陳詞道，“帝國經過數百年的擴張，早就到了應該休養生息的時候。康斯坦丁夫人在沃倫星系推行的寬松政策收效顯著，所有人都在向往着沒有戰争的生活。偏偏是你，你這個無情的儈子手、冷血的戰争機器，從繼位以來，你根本沒有停下過侵略的腳步。是你一步步把帝國拖向了戰争的深淵，是你一一”

他激動着說着，完全不在乎刀刃在脖頸上劃出血口，“我之所以殺你，是因為你是錯的！歷史會證明我是帝國的罪人還是英雄！”

蓋維斯将刀刃向前推遞了一分，面無表情道，“哦。”

副官的身軀轟然倒地。

蓋維斯慢慢擦去刀刃上的血跡，收刀入鞘。

半天之前，他們攻陷了這座敵方壁壘。根據持續進攻的戰術布置，帝國.軍隊只簡單掃蕩了壁壘後就繼續前行，蓋維斯親率一小隊人馬殿後。副官之前的背叛，使得這小隊人馬的數量再一次縮減，如今加上他自己，也不過寥寥數十人。

而他的身前，是方才被攻破的敵方壁壘，和虎視眈眈、渴望複仇的千萬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