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先生快遞到了02

“……我謝謝你了。”陳辭關閉了通訊, 偏頭看見前排的司機正咧着個大嘴聽得津津有味。他心裏感覺糟糕透了。他怎麽在別人眼裏就變成了一副饑渴難耐的恨嫁樣子，明明只是單身久了一點而已。況且不到三十年, 也不算很久。

飛行器在他的公寓樓旁停下，陳辭避開司機油膩膩的注視, 轉頭進了樓。

這是一幢很典型的單身公寓樓, 每個小單元不超過40平, 一卧一廳一衛, 彈丸之地, 剛好夠一個人蝸居。陳辭打開自己的屋子，迎面撲來的是一股陳腐的灰塵氣，他開了空氣淨化器，又默默打開水電，等待這座空了一個星期的屋子恢複正常。

其實屋子和他上次離開時沒有任何區別，變的只是他自己的心态。縮在單人沙發上, 聽着淨化器低沉的轟鳴時，陳辭心裏就在想, 如果他有個愛人, 回家看到的就絕對不是這副模樣。

屋子裏一定還是窗明幾淨的，開門後聞到的是食物的清香，他會在進門後和愛人交換一個輕吻, 一起喝完被時間和耐心煲得格外香醇的湯, 然後懶洋洋躺着看八點檔狗血劇。

他們會在看完劇之後一起洗個溫情脈脈的澡，赤.裸着潮濕的身子滾在兩人一同買的床單上。年輕的肉.體幹淨而美好，就算不做.愛, 只是相互擁抱着，都可以感到知足和自在。

“叮咚。叮咚。”

門鈴聲打斷了陳辭的遐想，他慢吞吞站起身開門，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不好意思……你是？”陳辭問。

“先生，你的外賣到了。”外賣小哥露出一口白牙，對着陳辭和煦一笑，提起手裏的外賣。

陳辭道：“我沒有訂外賣，你是不是送錯了？”聞着外賣盒中飄出的香氣，他确實有些餓了，想到自己開火做飯還要先下樓買菜，前後折騰一個小時才能吃上，他決定過會兒還是替自己叫一份來得省心。

外賣小哥退後一步，看了看門牌，和手裏的外賣單對比着疑惑道：“17A09，沒錯呀。請問先生您個人終端的末尾號碼是3393嗎？”

陳辭一愣道：“是……”

“那就沒錯了。”外賣小哥把外賣盒往陳辭懷中一送，笑道，“祝您用餐愉快。”

陳辭恍恍惚惚提着餐盒回到屋裏，翻開挂在外包裝上的單子，收貨人的姓名、地址和聯系方式都是他的。他把包裝精美的餐盒放在桌上，用一種看定時炸.彈的目光把它上上下下掃視了個遍，最後在饑腸辘辘之中妥協，打開了餐盒。

外賣是他喜歡的雞汁湯包，還是價格奇貴的老字號那家的，配上一碗小馄饨，要價不菲。陳辭實在是想不出有誰會替他訂這份外賣，他一邊把碗碟取出來擺好，倒上醬料，一邊點開個人終端。等他把通訊錄裏的人都翻了個遍，湯包也全都下了腹，滑而不肥，甜而不膩，是夠他開心一整晚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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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還少了一個陪他吃飯的人。

陳辭看着餐桌上形單影只的碗筷，下定決心，給阿真發了一條簡訊。

【明天約在哪？】

……

他們約在了一家中檔咖啡廳見面。

陳辭原本想拾掇一下自己，最後還是輕裝上陣，穿了件幹淨的白襯衫，披上大衣就出了門。

一路上，仿佛所有的人和事都在同他作對，提起預約好的飛行器中途故障不能來接他，換乘公共空軌又在工作日非上下班高峰時段莫名其妙堵了半個小時，下了地他還被電子導航帶進了小巷裏，差點沒能繞出來……他緊趕慢趕，走進咖啡廳時已經比約好的時間晚了十五分鐘。

“正巧，陳先生。”一個身形高大、模樣俊朗的男子坐在落地窗邊，對他揚了揚腕上的個人終端道，“我本來打算再等五分鐘，你如果還不來，我就只好自己灰撲撲走了。”

“對不起！”陳辭羞愧道，“路上出了意外……”

男子好脾氣地笑了笑，像是根本沒懷疑這種十有八.九是托詞的話的真實性，反而伸手遞來一張紙巾，道：“不急，你慢慢說。這個下午我都是你的。”

陳辭接過紙巾，擦去額頭上的細汗，抿了口桌上備好的檸檬水，簡單和對方交代了自己一路上的倒黴經歷。他說着說着連自己也不太相信了，然而對方一直專注地看着他，不時點頭附和，始終溫和地笑着。

光這一點，陳辭對他的好感度就維持在平均線之上。他希望他的未來伴侶就像這樣，不會嫌棄他的枯燥與乏味，能夠忍受他絮絮叨叨說着瑣碎的事。他也會以同樣的态度對待對方。

“真的是很倒黴。”男人聽完後笑道，“需要吃些什麽來轉運嗎？”

他連自己靠食物治愈的事都知道，或者是某種微妙的默契？陳辭訝異地看了男人一眼，低頭點了樣甜點。巧合的是，和男人點的正好可以拼成一份情侶套餐。

盡管有一個并不愉快的開頭，但接下去的就餐和閑聊都出乎意料的順利。

男人叫江城，前職業擊劍選手，因傷退役後成了冷兵器收藏家，年紀比他大三歲，剛三十出頭。這個年紀的男人剛好褪去青年的沖動和稚氣，行事變得沉穩起來，恰到好處的世故并不會讓人覺得厭煩，還有着歲月沉澱後的溫柔。尤其是這副性格配上江城俊朗的外表和一身不突兀但絕對結實的肌肉，顯得非常有殺傷力。

陳辭在剛開始的交流中有些拘謹，在江城有意的引導下，氣氛也漸漸的變得融洽起來。對方會制造話題，永遠不用他擔心冷場，又會照顧他的感受，不去涉及太過私密的領域。在說到他自己是美食網站的撰稿人時，江城便開玩笑說之後可以拜托他幫忙控制飲食了。陳辭客氣地同意了，對方又認真地邀請他有空可以去看他的收藏。這種進退有度的舒适感，也是陳辭急缺的。

出門前阿真對他千叮咛萬囑咐，說江城這一款絕對是他的理想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讓他好好把握住。經過他的觀察，确實如此，如果把他前二十七年的擇偶标準都列一個表格，逐項評分，江城至少能拿八十。

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遲遲沒有心動的感覺。

一頓飯吃得算是和和滿滿，江城在按鈴喚人結賬時，雙手交叉擺在桌前，忽然鄭重道：“小辭，不介意我這麽叫你吧？原本以為你遲到是對我不滿意，但談了這麽久，我能感覺到你其實也不讨厭我。能給我一個機會追求你嗎？”

“啊……”陳辭沒想到他會這麽早就把這些話說出口，他以為至少還得再約上兩三次，慢慢有了感覺，他們的關系才會有更進一步的發展。

“我是真的喜歡你，不是玩玩。”江城道，“我相信你也一樣。”

“是這樣的沒錯，但這也太快了。”江城的身子前傾，這是一個在談判中帶有侵.略性的動作，陳辭有些不舒服地往後仰了仰身子，“我完全沒有準備。”

江城松開交握的雙手，輕松地往後一靠，笑道：“這種事沒有誰是有準備的，遇上你之前我也沒有想過自己能這麽沖動。”

陳辭也勉強對他扯了個笑容。

“那麽至少給我個機會，下周來我家看看我收藏的軍刀，怎麽樣？”江城道。

陳辭猶豫再三，還是道：“……好。”

住所這種私密性很強的地方，他下意識不太願意入侵。但他也很清楚的知道，江城差不多就是他能找到的、最适合共度餘生的人了。如果雙方都有這個意思，大概他很快就能結束一個人的孤單生活……

“不好意思，先生，支付出現了點問題，能麻煩您再刷一次個人終端嗎？”

江城對打破了兩人正在醞釀的暧昧氛圍的服務員大度一笑，将個人終端對準了她遞來的掃碼器。陳辭原本想平攤賬單，但被江城一句“下次你請”給堵了回去。

服務員一連按了幾個鍵，都沒有顯示收款成功，有些着急：“可能是機器壞了，不好意思，我換一臺。”

“沒事。”江城道。

換了一臺掃碼器後，終于響起了語音提示，不過不是收款成功，而是“對不起，您的個人賬戶已被凍結，請聯系XXX進行解鎖”。

陳辭揚起自己的手腕，對服務員道：“刷我的吧。”

江城道：“這怎麽行？”

陳辭回了一句他的原話：“下次你請。”

兩人相視一笑，有種相處了多年的默契。眼看再這麽對視下去，又要聽到些酸麻的情話了，陳辭忙起身道：“不早了，我還有份稿子要趕……”

江城紳士的替他披上外衣，道：“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