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先生快遞到了04

起了反應是很正常的。抱着他的是一個渾身赤.裸的男性, 外貌還是他一見就會心動的那種。

是的，在他打開金屬艙的那一刻, 就感覺到了心髒反複被浪潮沖刷的感覺。起初是迎面撲來的巨浪，一下将他打得發懵, 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地, 接下去又想做什麽。回過神來之後便是持久緩慢的退潮, 像是用一把軟毛刷子沿着心髒的邊邊角角細細地刷, 非要把他藏在角落裏、塞在縫隙中的一點癡迷全都勾了出來, 才肯罷休。

“你先，松開。”陳辭推拒道。

他懷裏的“試用品”變本加厲地圈住了他的腰，搖頭道：“不松。”

陳辭滿頭霧水地想，不知道這款拟真機器人的核心代碼是怎麽編寫的，難道不應該把絕對服從主人的命令當成是第一守則嗎？而且看這家夥的黏人勁兒，怎麽和四五歲的熊孩子似的, 一點也看不出智能的優勢啊。

軟聲相勸和厲聲恐吓都不起作用後，陳辭弓起腰, 忍着愈發明顯的反應, 用手掌硬生生把懷裏的家夥一點點推了出去。甩脫了粘糕般似的尾巴，他一頭沖進浴室，把對方死死關在了門外。

陳辭打開冷水噴頭, 狠狠握拳砸了一下牆, 這分明是他的家，為什麽要他躲在浴室裏避讓？真要說起來，他大可以在客廳, 在卧室，在他想的任何一個地方纾解，至于那只他不情願收下的包裹，打發出去就好了。

但如果那只自己長了腳的包裹不肯走呢……如果對方不肯走，難道他還敢當着對方的面做些什麽不成？

陳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慢慢漲紅了臉，默默背過身，将冷水調到最大。

洗完澡之後，陳辭後悔了。某個不安分的家夥是消停了不錯，但他扔在一旁的衣褲早被水淋濕了，撿起來濕噠噠的貼在皮膚上，根本不能穿。他的換洗衣物又都放在卧室，浴室中連條幹淨的內褲都沒有。

他踩着冷水幹站了半晌，悄悄走到門邊，仔細聽外面的動靜。他的耳朵剛帖上門，就感受到了門板的震動。一個清朗的聲音隔着薄薄一層門的阻擋傳進他的耳朵。

“洗好了嗎？我聽見水聲停了。”

門外的人不見回應，又扣了扣門，道：“我幫你拿了換洗的衣服。開門吧。”

陳辭揉了揉耳朵。就這麽兩三句話，二三十個字，他的耳朵就開始感到發麻了。單憑聲線，這個拟真機器人就可以去應聘深夜電臺的情感主播。聯想到對方英俊的外表、完美的身材，陳辭不由開始懷疑，KI公司研發這款機器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了……會不會是那個用途的？

“咳咳。”陳辭道，“你把衣服放在門邊就好，我自己來拿。”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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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鼻音微微上揚，陳辭不知怎麽聽出了一股寵溺的味道。他站在門邊又觀察了半晌，才把浴室的門拉開了一條縫，伸出手去。

啪。他的手腕被人一把扣住，随後浴室門被粗暴推開，握着他的手一用力，便把他整個人拽了出去。

“怎麽洗的冷水澡？”拉住他的人小聲抱怨着，“不怕生病嗎？”

陳辭尴尬極了，極力避開他的目光，但還是難免掃到一兩分。對方居然從他的衣櫃裏找了兩件衣服套上了，沒再保持着之前沒臉沒皮的赤.裸狀态。他的衣服給對方穿明顯小了，白色薄款T恤被飽滿的胸肌頂起，印上了淺膚色，牛仔褲更是緊繃地貼在對方的大長腿上，好似随時會被撐開似的。

陳辭看得其實很專注也很仔細，只是他自己渾然不覺。等他回過神來，意識到不管對方穿成什麽樣，反正他是什麽也沒穿時，早就被看了個精光了。

欣賞夠了的某試用品揚手一揮，用浴巾把陳辭整個人裹了起來。他從背後環住陳辭，就跟抱着個生活還不能自理的嬰兒一樣，貼着耳廓問道：“要我幫你擦幹嗎？”

“不，不用了！”陳辭攥緊浴巾的一角道。

“那需要我提供換衣服的服務嗎？”

陳辭眼角一跳：“也不用！”

“啊……”對方很失望地耷拉腦袋，連眉角看着都垂了下去，“什麽都幫不上忙，我的評級會很低啊。”

讓長得這麽好看的人露出難過的神情，陳辭覺得自己像是犯了罪，心裏包袱不是一般大。他問道：“什麽評級？”

“就是……試用反饋報告單上的評級啊。”

陳辭被唬的一愣一愣的：“還有這種東西？你到底，到底是怎麽用的？你是哪種拟真機器人？”

“家政機器人。”對方擡起頭，眼睛一亮一亮的，“什麽都會哦。”

“不好意思。”陳辭心裏想着，家政機器人的外觀需要做得這麽過分嗎？簡直是暴殄天物。“他們可能是寄錯了，我不是合适的試用者。回頭我送你回去會和他們解釋的，不會讓你為難。”

對方抿着嘴好久沒說話，陳辭以為他是同意了這個想法，沒想到過了會兒對方開口就是石破天驚的一句：“我們沒有安裝還原裝置，一旦打開金屬艙就默認開始工作，如果主人不滿意，返廠之後就會被銷毀。”

“什麽？！”陳辭不敢置信道：“這樣不是很浪費嗎？啊，抱歉，我的意思是，這對你們不是很過分嗎？”長得這麽好，看起來也很貼心的機器人，怎麽會舍得銷毀呢？

“是的呢。”

陳辭斟酌了下用詞，對他道：“沒有其他解決辦法嗎？”

“嗯……”對方乖巧地捧着一疊換洗衣服，眨了眨眼睛，“如果反饋報告單的評級不夠高，試用期到了也會被銷毀。”

陳辭：“……”

雖然聽起來感覺怪怪的，但陳辭還是暈頭轉向的跟着對方的思路跑了。他從浴巾下探出一條白嫩嫩的手臂，在對方的金發上摸了摸，道：“那……那你先在我家住着吧。我争取……争取讓你的評級高一些。”

對方立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右側嘴角陷下一個淺淺的酒窩：“那我幫你換衣服吧？”

想到對方的評級應該和完成了多少家政服務有關，陳辭退讓道：“衣服我自己換。你還是幫我擦幹吧。”

“好！”

對方興沖沖地放下懷中的衣物，雙手抱住了陳辭的腰。他按着浴巾的力道很大，不像是擦身子，倒和按摩差不多，揉捏的都還是陳辭的敏.感帶，酸爽的力道從肌膚表面一直蔓延到血管。

“你是不是……”陳辭喘了口氣，試圖分散注意力，“學過按摩啊？”

“數據庫裏有。”

“嗯……”陳辭原本想淡定地應一聲，但是恰好被按到微妙的位置，語調就變了形。他用手臂格開兩人道：“可以了。擦得很幹了。”

陳辭捧起衣物，快步走向卧室。對方還想亦步亦趨地跟上來，被他制止，恹恹地在原地停下腳步。他換好衣服出來，就聞到了久違的飯菜香味。安靜坐在飯桌旁的人見他出來，擡起頭，一臉快來誇我的表情。

做飯、洗碗、打掃屋子……這個家政機器人真的很智能。

只不過短短一晚，陳辭就舍不得把他送走了。他想，比起這種他自己也能收拾好的家務，他更留戀的大概還是對方帶來的溫馨感。就好像這是他們共同築造的小巢，他們可以在其間相濡以沫一樣。

陳辭抱着新添的大型抱枕，沉穩道：“在我家住着，你得守幾個規矩。”

被他抱着當暖手寶的機器人乖巧應道：“好。”

“一、要穿衣服；二、沒我的允許不準随便靠近我；三……”陳辭掰着手指數了兩條，至于第三條一時也想不出來了，便道，“要聽我的話。”

“都聽你的。”

“那先換個頻道，我要看香蕉衛視的爺爺去哪兒了……”

陳辭窩在對方寬厚溫暖的胸口，看着沒有營養的節目，伸手就可以拿到對方剛剛從烤箱裏取出的焦糖布丁，忽然産生了一種錯覺。他想要的生活不過也就是這樣了。

不用找什麽同性.伴侶，似乎只要有一款最新研發的家政機器人，他關于生活的所有美好設想都能夠實現了。

陳辭帶着一點自嘲、九分滿足，靠在對方的肩頭上沉沉欲睡。臨睡前他忽然清醒了片刻，攥着對方的衣領問：“你有名字嗎？還是有編號？我叫你什麽好呢？”

“有的。”對方低下頭，嘴角若有若無地擦過他頭頂的發旋，“天樞。”

陳辭睡着後，天樞橫抱起他走向卧室。不需要他動手，客廳中開着的頂燈、光幕電視、自動加濕器都同時停止了運轉。他将陳辭抱到床上，癡癡看了許久，才走上陽臺，連接了程知遙的通訊。

在家中屏蔽了所有通訊準備睡覺的程主任被一個強行打破防火牆的消息吵醒，無奈接通通訊。

“找你統一口徑。”天樞遙望着遠處的萬家燈火，神情冷淡，和之前表現出的天真無辜大相徑庭，“別在他面前露餡了。”

他将随口胡謅的反饋報告單、評級、返廠報銷略說了一遍，提醒道：“別想做什麽手腳。”

“我哪敢啊。”程知遙道。

他是真心不敢，當初參與這個項目時，有誰能想到一個他們自以為盡在掌控之中的人工智能，居然能夠突破層層網絡封鎖，與無限網路并通，讓自己成為了這個1與0交織組成的帝國的無冕之王呢？

一個多月前KI公司所有智能設備全面停擺的黑暗還歷歷在目，程知遙心想，如果天樞想要的是統治地球，它恐怕都能做到了。幸好，它所想所求，要小得多。

兩頭都沉默了一會兒，程知遙知道以天樞的“性格”，馬上就要結束通訊了，忍不住問了一句：“作為你的主要研發者之一，我實在很好奇你是怎麽做到這一切的，能透露一些嗎？”就算彙聚了數十名頂尖科研者的心血，它擁有了超前的智能，但究竟是如何突破KI公司內部的封鎖，又如何侵入了更高級的防護牆，程知遙百思不得其解。

天樞屈指在陽臺欄杆上彈了彈，随着他手指的輕敲，遠處的燈火便有節奏地一明一滅，仿佛夜空中的繁星點點。

“因為愛吧。”

天樞結束了通訊，回到卧室，拉開窗簾，讓數點燈火照亮了陳辭的睡顏。他脫去衣褲，動作極輕地在陳辭身邊躺下，将對方攬到自己懷裏，在額頭上吻了一吻。

“送你很多星星。祝你一宿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