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大将軍暗度陳倉(十二)
月光十分的明亮。
君瑾的背後就是牆壁, 而他的面前堵着一個醉鬼。
還是一個渾身粘着酒氣,滿口都是胡話的醉鬼。
皺了皺眉,君瑾擡手搭在衛延的臂膀上,想要推開他, 然而他用力了兩下, 對方卻紋絲不動。
稍微有些洩氣,而遲遲得不到答案的衛延又黏黏糊糊的蹭了上來, 在君瑾的耳邊用無比親昵的語氣低聲喚道:“先生……”
這一聲, 聽得君瑾半邊身子幾乎都要酥了。
君瑾冷下臉來:“放開我。”
他心中還因先前的事情而存着對衛延的怒氣,若是平時的衛延, 此時應該就已經忐忑的放開他道歉了, 然而此時他面前的是一個喝醉的不講道理的家夥。
衛延只将君瑾的話當做耳旁風去了:“先生,你還沒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呢。”他催促道, 手指不安分的在君瑾的腰間緊了緊。
君瑾被他弄得癢癢的,連忙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道:“我并不喜歡你, 也不想和你發展出師徒以外的感情。”
聽到君瑾如此明顯的拒絕,衛延頓時流露出委屈的表情來,仿佛被雨淋濕的大狗一樣耷拉下腦袋,忽然想起了什麽,他眼睛一亮,然後他取出腰間的挂着的小酒壺——那是在慶功宴結束前主将悄悄塞給他的,上好的烈酒,主将只舍得送了他小小一壺。
衛延咬開蓋子往嘴裏灌了一口, 然後他一甩,那被主将每天珍之又珍的只敢喝上兩小口的酒便被丢到了地上,酒液順着敞開的瓶口涓涓淌了一地。
頂着君瑾驚詫的目光,衛延憑借直覺湊了上去,強硬的将酒渡進他口中。
君瑾的腦子嗡的一聲,他只感覺到仿佛有一股灼熱的烈焰順着喉管流淌下去,整個身子瞬間便燒起來,暖起來了。
的确是好酒,還是極烈的好酒,當衛延松開君瑾的時候,君瑾已經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被酒精侵蝕的迷迷糊糊了。
衛延看着自己的先生面頰上浮起兩團緋紅,襯得他發髻間的耳垂顯得愈發潔白如玉,頓時便心念一動,湊過去咬住那塊軟肉,含糊道:“先生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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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瑾努力保持着自己意識的清醒:“我說的都是實話。”
耳垂處傳來溫熱濕潤的感覺,他還可以感覺到衛延在輕輕用牙齒研磨着那塊軟肉,君瑾有些僵硬,想要将自己的耳垂給拯救出來又有些無從下手的意味。
“先生肯定還是有一點喜歡我的,不然方才為何又會站出來為我說話呢?”衛延執拗道,他又好似是在說服自己一般。
這小子還敢提這件事?
君瑾有些想生氣,但怒氣又被醉意給沖散了。
感覺到衛延終于松開了自己的耳垂,君瑾擡起頭,他打量了一下對方。
因為逆着光,君瑾看不清衛延的面容,僅能模糊的看到那一層輪廓來。
看上去有些高大,在某一個瞬間,竟隐約和上個世界的周隼重合起來,君瑾眨眨眼,那幻覺便又消失了去。
但衛延和周隼是不一樣的,衛延是他的弟子,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徒弟。
君瑾沉默了一會,想起衛延小時候,又想起那時自己一手将他帶大,教授他東西,他不自覺态度也軟了下來。
他低聲道:“衛延,我一直只當你是我的弟子,并且也只希望你是我的弟子。”
君瑾自覺已經說得無比認真了,然而面對此時的衛延卻是根本說不清楚。
衛延道:“但是我并不只想當先生的弟子啊。”
“先生,你那時候之所以要離開,是不是因為察覺了那件事。”他說着,擡起手來,帶着繭子的掌中撫在了君瑾的面頰邊。
君并不說話。
“察覺到……我心悅先生這件事。”衛延輕聲道。
這是他第一次直白的面對君瑾吐露出自己的感情來。
“先生,我心悅你,我想與你共度一生一世。”
他一邊在這輪圓月之下輕吐出這包含情意的言語,一邊輕輕揭下了君瑾臉上的□□。
君瑾眼睛微眯,似有朦胧光芒在眼眸中閃動,令人分辨不清他現在到底是在醉着還是清醒着。
他原本的面容顯露的出來,衛延用近乎癡迷的目光看着他,含笑道:“先生,你好美。”
手指劃過了光潔飽滿的額頭,再到挺直的鼻梁,最後落在了那一點殷紅的唇珠上。
衛延微微用力,那柔軟的唇瓣便凹陷下去,露出藏在裏面的一截貝齒。
然後他湊了過去,唇依次從君瑾的眉心、眼皮、再到唇瓣上吻下。
這是一個交織着酒液香氣的吻。
君瑾閉着眼,眼睫禁不住的顫動起來,好似蝴蝶的翅膀,他感覺到衛延身上包含着的強烈情緒。
但是為什麽會這樣呢?算起來,他與衛延相識也不過十年,他就想跟他過一輩子了?
唇舌交纏之間,感受到氧氣逐漸的稀少,君瑾不可避免的軟下了身子,他輕聲的嗚咽起來,覺察到他的不适,衛延體貼的停了下來。
君瑾靠在衛延的臂彎裏喘息着,腦子有些混亂的想到:好歹是沒有因為接吻而窒息死了。
擡眼,看到衛延躍躍欲試,仿佛想要再來一次的神情,君瑾的心中敲起了響鐘,正在這時,忽然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傳來。
衛延雖然醉着,但是戒備心還是有的,聽到那聲音便立刻摟住君瑾閃到了牆角的陰影裏面。
有兩個兵卒走到了這裏,他們似乎在談論着什麽,走到附近,其中一人道:“好香,是誰把酒給灑到這裏了麽?”
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聞着那香氣他們竟閃到了一顆樹叢下開始脫掉衣服做起了那事。
君瑾窩在衛延的懷中,神色略微迷蒙的聽着那兩兵卒發出來聲響。
雖然他也知道,在軍營中條件艱苦,所有有不少将士會和同性發洩一番,但是這樣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路邊胡天胡地……他該說人類不愧是随時随地都能發情的生物麽?
君瑾搖搖頭,忽然間他便發覺到身後緊貼着的人變得有些急促起來的呼吸。
危機感讓他清醒了一點,剛來得及吐出兩個字:“不準——”
“唔!”君瑾悶哼一聲,衛延這小子竟然咬了他一口。
不過咬得并不重……相當于就是調/情的手段而已。
他忍無可忍,終于在衛延沉迷于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跡的時候,擡手到衛延的後頸處輕輕一捏。
衛延的動作驟然一頓,然後身體便癱倒了下來。
君瑾差點沒扶住他,但仔細想想這臭小子剛才如此無禮,君瑾哼了一聲,手一松衛延便“啪叽”一聲面朝下倒在了地上。
那邊兵卒聽到聲響,頓時原本被熱血上頭沖昏的腦袋也清醒了過來,他們并不敢探查是誰發出聲音來,只狼狽的穿上衣服跑走了。
君瑾整了整自己挂在身上略顯淩亂的衣衫,忽然感覺到嘴角有輕微的刺痛,他皺眉舔了一下,感覺到一股淡淡的鹹味,才發覺自己的嘴角被衛延給咬破了。
這小子……屬狗的麽?
沉寂許久的系統悄悄冒了出來,它的聲音聽起來稍微有些幽怨:“宿主……”
君瑾:“何事?”
小白道:“……你為什麽不在一開始就把衛延給打暈呢?”
君瑾頓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道:“我忘了。”
小白:…………
君瑾心道自己可沒有說謊,衛延剛開始喂過來的那口酒酒勁極大,不過小白相不相信對他都沒有什麽意義,于是也不去争辯。
涼風吹了過來,吹散了身上的幾許熱意,也吹去了君瑾殘餘的那點酒意。
他看了眼在地上的衛延,猶豫着要不要就将這小子仍在這裏一晚。
但想了想,若是萬一出了意外怎麽辦。
君瑾“啧”了一聲,帶着些不爽的想要将衛延給搬起來。
他擡了兩下,臉色頓時黑了——這貨這幾年是吃什麽長得?怎麽這般死沉死沉的?
最終君瑾還是去找了兩個兵卒過來幫忙将衛延給擡回去,當然那時他已經重新将□□戴上了。
**
衛延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
依稀記得,似乎先生接受了他,于是他們在一起做了極親密的事情。
他在睡夢中咧嘴笑了起來,君瑾看得心煩,一扇子便拍到了他的臉上,将衛延從美夢中給拍醒了。
剛醒來的衛延懵逼了一秒,正要露出戒備的表情,然後便看到“雲軍師”面無表情的坐在自己附近。
昨夜的記憶如同開閘的洪水一般湧入腦海,衛延僵硬了一會,裝樣道:
“先生,你怎麽在這裏?我記得我之前還是在慶功宴上……”
君瑾用扇柄敲在他的腦門上:“別裝了。”
衛延縮着脖子,做出一副鹌鹑像,眼角餘光卻在悄悄的看着君瑾。
看到君瑾嘴角處破損的痕跡,他先是有點心虛,緊接着又開始美滋滋了起來。
這小崽子……
衛延的那些小動作君瑾看在心中,但他也不想再提,只望能快點把昨天發生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給略過,于是他端起桌上的茶水飲了一口,然後清了清嗓子。
衛延見君瑾這樣子,便知道他是有正事要說了,于是連忙收起了腦海裏的那些旖旎遐想。
君瑾見他擺出一副乖巧模樣,搖了搖頭,理了理腦中的思緒,開口道:
“關于目前的蠻人入侵,你可有什麽想法?”
衛延想了想,道:“他們潛伏數年再度來犯,定然是做了許多準備,并且勢必要從梁國身上扯下一塊肉才肯松口,或者能夠将梁國整個囫囵吞進肚子裏最好。”
“還有?”
“我覺得……”衛延的語氣有些不确定,他看了眼君瑾,才定下心道:“我覺得,這些蠻人背後,很可能有人在指揮他們。”
君瑾微笑起來。
“不錯,曾經蠻人确實有攻打過梁國,不過那些大多是在邊境處進行騷擾,搶奪一些資源回去。”
“而這一回,他們的野心很大。” 君瑾頓了一下,喝了口茶繼續道:“蠻人目光短淺,并且內部争鬥混亂嚴重,而這次卻顯現十分齊心,定是有人将他們整合了起來,并且進行指揮。”
衛延專注的注視着君瑾道:“先生同我說這些的意思是……”
君瑾放下手中的茶杯,直視衛延道:“我覺得我們應該聯手了。”
“若是順其自然,可能接下來失态會變得愈發嚴重,那個背後操縱蠻人的家夥……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君瑾直言道。
和先生聯手!!
衛延眼中亮晶晶的,不知已經想到哪兒去了,回過神來見君瑾面色不善,他連忙咳嗽了一聲道:“我相信先生的判斷。”
君瑾瞥他一眼,不予置否。
二人選擇了聯手之後,有衛延在戰場上進行策應,君瑾在後方出謀劃策,很快衛延身上的軍功便刷拉拉的往上漲起來,而蠻人幾次的進攻失敗之後,也逐漸顯現出了頹勢。
此時蠻人聚居地的營帳中,有一漢人打扮模樣的人坐在其中,十分稀奇。
那人手中執着一顆棋子,正對着面前的棋盤思考着。
棋子遲遲沒有落下。
終于,那人仿佛是放棄了一般,将棋子丢回棋簍裏,然後揮袖打亂了已成死局還棋面。
“既然此路不通,我為何還要在這裏幹耗着時間呢?”他喃喃自語道。
目光轉到窗邊所種的那盆白水仙上,那人流露出一絲微笑,然後他站起身,将那水仙捧起,然後走出了營帳。
蠻人中的那位神秘的軍師消失了,失去了主心骨,那些本就不擅長使用計謀的蠻人對上君瑾他們,更是兵敗如山倒,好不容易凝聚在一起的數個蠻族轉瞬間便成了一團散沙,他們想像往日一樣重新躲回草原去,然而此次梁國的主将一直追擊,直将他們打到歸順梁國,并簽下年年上貢的條約來。
而衛延在此次戰争中可謂是立功無數,回到京城後必定會成為皇帝着重嘉獎的對象。
**
當孝恒帝收到前線傳來的蠻人定下歲貢條約的消息後,他不由大笑起來。
這是他自從蠻人入侵這兩年以來第一次這麽開心。
得知守衛邊境的那些将領班師回朝之後,孝恒帝立刻下令想要嘉獎這些将士。
在獎勵完一幫将領之後,孝恒帝的目光終于落在了衛延身上。
衛延這是第一次來到金銮殿內,當他跟着主将來到這裏時,便接到了自己的父親衛拓的瞪視。
衛拓氣得有些肝疼,但同時也有些驕傲,他的兒子一聲不吭跑去了軍營裏面,卻靠自己的力量站到了金銮殿裏,他知曉接下來衛延很可能會被皇帝封為将軍,但同時又有些發愁。
畢竟他本身已經是丞相了,而他的兒子卻做了将軍,這樣一來難免可能會遭到皇帝猜忌。
或許應該找個日子向陛下辭官了?
衛拓這般想着,然後便見孝恒帝用嘉許的目光打量着衛延,而那些大臣們向來是順着皇帝的話的,見皇帝賞識衛延,頓時什麽“少年英才”“天生将星”張口便來。
衛延頂着父親的視線,他稍微有些緊張,心跳的有點快,當他聽到皇帝開口冊封他為鎮南大将軍之時,心情卻奇異的平靜了下來。
這個大将軍的頭銜,也并不是他一蹴而就得來的,若要說的話,其中大概他的主将出力最多。
主将名聲在外,他懼怕自己功高震主,于是多次替衛延向皇帝請功分薄自己的功勞,也是因此衛延才能一回來便被封為大将軍。
衛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忽然覺得自己現在很想回去見一見先生,最好還能給他一個吻。
心中泛起些許漣漪,衛延聽到孝恒帝問他可還有什麽想要的獎勵時,忽然間有一種沖動湧上心頭。
他擡起頭,覺得自己自己可能在做一件非常瘋狂的事情,衛延看向孝恒帝,用清澈卻堅定的目光看着他道:
“陛下,末将不需要黃金白銀,也不需要功名利祿,末将只有一件心願希望能得陛下成全。”
孝恒帝挑眉:“哦?你說。”
衛延道:“我有一心上人,苦戀許久,希望陛下可以為末将賜婚。”
官職俸祿都不想要,只想要他給賜個婚?
衛拓在下面睜大了眼睛,心說這些年來也沒見自家臭小子對哪位姑娘上心了啊?
孝恒帝的興趣也被挑了起來,問道:“當然可以,但你仍是朕的鎮南大将軍,不過你想要求娶的是哪家的女子?”
衛延咬了下牙,道:“末将想要求娶的……是我的老師,君瑾先生。”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
**
君瑾好容易從邊境那鳥不生蛋的地方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好好的泡了個澡,然後睡了個懶覺。
軍中條件艱苦,常常是半個月都難得洗一次澡的,這可苦了向來愛幹淨的君瑾,當然,這筆賬也一并算在了連累他不得不跑去軍營的衛延身上。
君瑾本以為自己會睡上許久,但是忽然有一種心悸的感覺硬生生将他從夢中驚醒,君瑾睜開眼翻身坐起,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感受了一會,君瑾有些疑惑的确定那股心悸感并不是因為自己的身體又出了問題。
然而那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君瑾在床邊坐了一會,正要當那是錯覺去睡個回籠覺之時,忽然他聽到自己的小厮在門外拍門喊道:
“先生!先生別睡了!出事了!!”
君瑾挑挑眉,為自己披上件外衣,然後走到門口去。
那小厮不敢擅自進入君瑾卧房,正在外面急得團團轉之時忽見門打開,而他先生已經站在了門口,開口道:“何事如此慌張。”
小厮咽了口口水,組織了一下語言,将衛延在金銮殿上求皇帝給他和君瑾賜婚的消息說了出來。
君瑾:…………
沉默了一會,他擡手讓小厮離開,然後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衛延……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他原以為自己還是有些了解衛延的,但是現在卻覺得自己或許一點也不了解他了。
想來以衛丞相的性格,衛延現在只怕已被他給打得半死了。
至于賜婚一事……即便身為皇帝,孝恒帝也不會強逼他同意的,至多是答應了衛延會來說媒之類的。
君瑾在家中待了數日,終于等到了丞相府的一封請柬。
上面的話語有些含糊,但大意就是衛延重病,想要見他一面雲雲。
君瑾思考了良久,最終還是決定去看一眼衛延。
他坐着馬車來到相府外面,小厮報了他的名字後,君瑾便在相府仆從複雜的目光中走了進去。
迎面便看到了衛丞相,對方一臉的苦大仇深,看着君瑾的表情似含着千言萬語說不出口。
最終他只是擺擺手,嘆息道:“那混小子在自己房間裏,你……要看就去看看吧。”
君瑾聽他這般說,便知道,這一次衛延與他父親的角力中,又是他贏了。
既然衛拓沒能狠心打死衛延這個兒子,那麽便也只能無奈放縱他了。
君瑾走了兩步,忽然聽衛拓又喊住自己,他轉過身去,看到衛拓已經斑白的胡須抖了抖,然後糾結開口道:“幾年前,你忽然出門去游歷,是否就是因為發現了那混小子對你……”後面的話他說不出口了。
君瑾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衛拓長嘆一聲,沉寂半晌,道:“這件事,錯不怪你。”
君瑾看了他一眼,嘆息道:“謝謝你,衛伯父。”
駕輕熟路的來到衛延的院子去,站在門口的仆從望見君瑾,連忙替他打開門。
他剛一跨進去,便被一股藥草的苦澀氣息給糊了滿臉。
這股味道君瑾并不陌生,或者說在上個世界中,很多時候他都是在這樣的氣味裏度過的。
君瑾輕嗅了下,還聞到裏面混雜着一股極淡的血腥氣,他颦眉走到床邊,看到衛延躺在那裏。
數日不見,他又變了一個樣子,原本在邊境鍛煉的十分壯實的身體變得消瘦下來,整個人都仿佛深深陷進了被褥中一般,面上毫無血色,氣息微弱。
君瑾抿了抿唇,也難怪衛丞相不得不松口,衛延他……唉。
他伸出手去,将衛延隐在被子下的手腕翻出來,然後把手指搭上去為他把脈。
君瑾因為身體原因,體溫總是比尋常人要低的,可是此時他觸碰到衛延卻覺得自己仿佛摸到了一塊冰。
不由有些恍惚,衛延他真的還活着麽?接着指腹下傳來的脈搏跳動提醒了他。
君瑾判斷出衛延并沒有大礙,只是剛從鬼門關回來一趟,必須好好休養後便将那截手臂塞回了被子裏,然後坐在衛延的床邊,思緒放空。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一只冰涼的手握住了他搭在床邊的受,君瑾回過神來,看到衛延已經醒了,那雙睜開的眸子裏滿含着情意的望着自己。
“先生,你來看我了啊。”衛延輕聲說道,嗓音沙啞得難聽。
君瑾看着他,終究未曾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衛延的眼中燃起了兩簇小小的火苗,他道:“先生,你知道我為什麽會突然想要跑去軍營麽?”
君瑾一怔,這個問題,在當年衛延第一次提出要去軍營時,自己和衛拓問過他許多次,然而他死活就是不肯開口。
沒想到現在竟是要主動攤牌了。
衛延說話還有些吃力,他一字一頓道:“因為當初,我在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先生就曾經說過,希望他的弟子能夠名留青史、千古流芳,我翻來覆去的想,便覺得只有邊境那邊能最快達到先生的期望了。”
君瑾的眼眸微微睜大,他怎麽也想不到,原來這原因還當真是和自己有關。
那時候他不過随口的一句話,卻不想被衛延深深記住到了現在。
“你……何至于此。”君瑾道。
何至于此。
他的心中,當真只剩下了這四個字。
“因為我心悅先生。”衛延一字一頓道。
……
君瑾回到自己的卧房中,他略帶疲憊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然後命人沏了杯熱茶來。
小白道:“宿主,衛延他在逼迫你。”
是的,衛延在以自己的命逼他。
和之前在軍中那次一樣,他只是在等待君瑾自己選擇。
君瑾嘆息道:“我真不明白,為何要為了這種事就要死要活的。”
若是能放下他,想必衛延可以過得無比逍遙自在。
小白斟酌了一下,道:“宿主,若是你不願意的話,那不如我們就放棄這個任務吧。”
君瑾沒有說話。
小白見他臨摹兩可的态度,咬咬牙道:“宿主,其實我覺得你也可以和衛延在一起試試,就像……周隼那樣。”
君瑾道:“小白,你知道為什麽我會與周隼一起那麽多年麽?”
他流露出一絲沒什麽感情的微笑:“因為周隼是一個聰明人。”
“他看出我對他并沒有什麽感情,但他只要我在他身邊便感到了滿足,他也沒有過多強求,這也是我會一直留下來的原因。”當然,其中大概還有周隼把他伺候的太舒服了的緣故。
君瑾想了想,繼續補充道:“在上個世界裏,我與周隼的關系,若是要形容一下,那便是……‘比合作夥伴更親密也更冷漠的存在’。”
“若目标一致合則事半功倍,目标相悖分則刀劍相向。”
“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就是如此。”說着君瑾吹了口手中的茶湯,長長的羽睫低垂,半掩住其中的一泓秋潭,倒映在茶水中。
“他若是如此想與我成婚,那便成吧。”君瑾飲盡最後一滴茶水,撩過垂散在肩頭的碎發,道。
不知為何,小白竟不知此時他該是心疼宿主,還是去同情衛延了。
**
君瑾的突然松口,讓孝恒帝着實吃了一驚。
畢竟君瑾曾經教授過皇子,他可謂是名聲在外,而梁國雖然民風開放不忌斷袖龍陽,兩名男子成婚之事也屢有,但是師徒相戀卻還是為世人所不容的。
要知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啊!
當然表面上,孝恒帝并未說什麽,只是會表示了恭喜衛延,并幫他定下了一個喜慶日子來成婚。
畢竟衛延晉升太快,娶了自己老師這件事必然會成為他的一個污點,能有點把柄落在手上的人才,孝恒帝是再放心不過了。
而衛延那裏得知消息,已經是開心的幾乎快不知自己是誰了。
原本應該在床上奄奄一息養傷的衛延差點沒跳起來去外面跑上幾十圈,好在他還記得自己的“病弱”人設,勉強忍住了。
衛延滿懷欣喜,心道先生心裏果然也是有他的,也不虧他使用苦肉計。
不過說是苦肉計,那些苦頭他是真真切切的受的,只是他故意沒有用內勁護體,令自己顯得更加虛弱許多。
要說這樣算計先生,衛延一開始還是有些忐忑的,但是想到最終可以得到的甜美結果,他便按捺住了那股不安來。
在多方人推動之下,鎮南大将軍衛延要和他的老師成婚的事情傳遍了梁國上下。
迫于皇帝威嚴,那些人尚且不敢說什麽,但是背地裏到底還是會有些閑言碎語流傳。
衛延收拾了幾個在背後議論說君瑾不檢點的家仆,便忍不住悄悄去了君瑾的府中看望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先生。
他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君瑾謝絕了一個人,衛延認出那是二皇子的手下。
之所以記得,那是因為這個人在不就之前也想來試圖拉攏他過。
或者說,基本每個皇子都試着拉攏君瑾和衛延過。
不過衛延早已統統拒絕了他們,這也算是暗暗向皇帝表态,表達自己的忠心了。
那個人接連在衛延和君瑾之間碰壁,臉色已經十分的不好了,君瑾神色平淡的向他下達了逐客令,那人只得恨恨離開。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在嘴裏嘀咕道:“假清高個什麽勁!不過是個和自己弟子茍合的……”
後面的話他還未說出,忽然感覺到脖頸處傳來一股拉力,下一秒那人已經被衛延揪住領子提了起來。
衛延的眼神十分可怖,那人只覺得呼吸一滞,渾身冰涼,衛延正想要教訓這個膽敢侮辱他的先生的家夥時,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臂上。
“放了他吧。”君瑾道。
“但是先生,這人……”衛延話還未說完,便被君瑾給打斷了。
“他說的其實也沒什麽錯罷。”
衛延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幹澀,他忽然有些惶恐,扔掉了手中那人,便對君瑾道:“先生,你、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氣我之前那樣逼你……”
君瑾勾了勾唇角,反問他:“我為何要生氣?”
衛延吶吶,說不出話來。
君瑾摸了摸他的頭:“好了,半月後便是我們二人的大婚,你不是還有許多事要忙麽?”
衛延應了一聲,仍舊有些不安,但在君瑾的催促之下只能一步一回頭的離開了。
衛延努力喂自己吃定心丸,反正,至多還有半個月,先生就是他的了。
那被二人忽略的門客見衛延那殺神離開,才屁滾尿流的離開,坐上馬車後又才覺自己方才的丢人,不禁咬牙切齒道:“這個兩個狗眼看人低的家夥竟敢讓我如此丢臉……我回去定要告訴二殿下!!”
**
不論如何,半月之後,大婚的日子終是要到來了。
君瑾在仆從的伺候下換上了喜服,他看着鏡中一身鮮紅的自己,忍不住搖了搖頭。
沒想到自己也會有成婚的一天。
不,這樣說好像也不太對,不是還有過周隼麽。
君瑾看了一會,便移開視線,然後才發現自己的侍女在吧嗒吧嗒的掉眼淚。
“小蝶,你這是作何?”他取出手帕去,給這個小侍女擦幹眼淚道。
那小侍女紅着眼睛,帶着哭腔道:“我就是……為先生覺得不值。”
“先生那麽好的人,可我一想到那些人把你說得那樣不堪,我就忍不住……”說着又嗚咽起來。
君瑾嘆息一聲,耐心的等小蝶哭了一會,道:“他人言論,與我何幹?”
“人生在世,沒有任何人能夠被所有人喜歡,你何苦替我難過呢?”
聽他這樣說,小蝶才漸漸止住了眼淚來。
君瑾有些疲乏,迎親的轎子再過一刻便要到了,他想自己獨自一人歇息一會,便讓小蝶先退下去了。
他閉目養神了一會,忽然聽到有細微的動靜聲響,正欲睜開眼睛,忽然感覺一塊柔軟的帕子捂在了口鼻上,然後意識便陷入了黑暗中。
……
君瑾睜開眼來,聽到了清越的弦音。
有人在他耳邊,用帶着笑意的語氣道:
“你終于醒了。”
TBC.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君瑾:你不是想談戀愛麽,好啊。
衛延:……方_(:3J∠)_
#想要心機一把結果行将踏錯的小狼狗#
下章這個世界結尾了。
忽然想起來渣作者還沒有弄下個世界的細綱,垂死病中驚坐起Σ(っ °Д °;)っ
順便感謝支持正版的小天使們!感謝你們的支持!!!!!!!XD
本章留言有紅包拿~>_>
附:
謝謝小天使們的投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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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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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