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擦頭發惹
莫名其妙到了這個地方, 還成了什麽勞什子國師,一頭霧水的情況下猛然看見一個熟人,哪怕兩人之前好像還在鬧別扭, 孟奕煊還是很高興的。
“季臻然。”他朝轎子旁的黑衣侍衛小幅度的揮了揮手。
黑衣侍衛神色莫名一瞬,眼神微眯,目光流轉,繼而瀉出些許笑意, 唇邊的弧度深了深:“國師大人,能被國師大人記住名字, 屬下真是, 三生有幸。”最後一句音量降低,有些許輕佻。
磁性低沉的音色宛若甘醇的美酒, 令人嗅之即醉, 卻也遮掩不住其中的疏離,或者說,是本人懶得遮掩。
熟悉的臉,熟悉的聲音, 不熟悉的語氣。
孟奕煊的雀躍一下子就沒了。他定定的盯着黑衣侍衛的臉, 發現自己竟然看不出他的面相,于是不由擰眉。
“屬下的臉上可是有何不妥之處?”被盯着看的黑衣侍衛臉上毫無半點不适, 在看到孟奕煊擰眉時也只是挑眉一笑,那股子輕佻味更濃了。
“并無。”孟奕煊移開視線, 又盯着那四個轎夫和身邊的道童看了幾眼,才擡腳步入攆轎中。轎外, 黑衣侍衛在确定他已坐穩後,吩咐轎夫起轎。
孟奕煊坐在轎中,默默攥緊拳頭。現在沒有鏡子,他不知道自己長什麽樣子,但從自己說話的聲音和眼睛能看到的身體部位來說,他覺得這就是自己的身體。
沒道理季臻然認不出來。
除非這個叫季臻然的黑衣侍衛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季臻然,或者是他認出了自己,但在假裝不認識他。
而且,不光是季臻然,其他人的面相他也全都看不出,這是怎麽回事?
這裏又到底是什麽地方?
閉上眼,孟奕煊在心中蔔卦,但不知是他心不靜,還是別的原因,他竟然算不出結果,這還是他會蔔卦以來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煩躁的睜開眼,他腦中塞滿了一股腦問題,卻沒個頭緒。
轎子輕輕一晃,繼而落地。轎外,季臻然的聲音響起:“國師大人,到了。”
孟奕煊起身從轎中走出,擡眼打量着眼前的建築,之前從道觀大殿出來沒注意,他此時發現眼前這名為禦書房的建築的風格倒是和大虞朝有些相似之處。
“國師大人到。”禦書房外,一個面白無須的男人尖着嗓子拉長語調做通報。
“快請國師進來!”房內傳來一聲洪厚的男低音,不疾不徐,頗有上位者運籌帷幄的架勢,應該就是國主的聲音。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國師的轎子能直接怼到禦書房門前,孟奕煊抻了抻袖子和衣擺,面色沉穩、內心懵逼的踏上臺階,進了書房。
“國師請上座。”原坐于書桌後批改奏折的國主笑呵呵的請孟奕煊坐到一旁,他長相普通,四十左右的年紀,聲音中氣十足,雙眸偶有精光閃過,還是個練家子。
一旁的小太監很有眼色的上前沏茶。
“國師于百忙之中還抽空見朕,朕甚是欣慰。”國主話鋒一轉,特別開門見山,“一月前,朕請國師測算朕的兒子中誰能繼承大統,不知結果如何?”
我連你有幾個兒子都不知道。孟奕煊木着臉,端起高人架子:“天機不可洩露。”
“國師說的是。”似乎很是習慣孟奕煊這個調調,國主并未覺得有什麽不對,斟酌兩下,問,“那依您之見,誰更合适呢?”我不問你上天旨意啦,我就問問你的想法。
孟奕煊目光微頓。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就是道教發展興盛的大虞朝,國主雖設有欽天監,招募實力強悍的天師,祭祀出行、合八字等會向對方詢問,但絕不會讓欽天監摻和到這種實權大事。
王權絕不會想神權高于自己。
孟奕煊垂首:“貧道的想法自然和國主一致。”救命,這種打機鋒的活計不适合他!
“哈哈哈哈哈國師總是這麽狡猾。”國主哈哈大笑,也不說對孟奕煊這個回答滿不滿意,轉而說起了其他話題。
陪着國主用了頓晚膳,直到宮門落鎖前,孟奕煊總算被釋放出來,感覺這一下午帶晚上,自己要短壽幾年。最可怕的是,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崩人設,因為人設是啥他都不知道。
稀裏糊塗的來,再稀裏糊塗的回去,孟奕煊坐在轎子裏,琢磨着回去套一套那個小道童的話,不然兩眼一抹黑,實在是太虐了。
剛出宮門沒多遠,轎子猛地一歪,而後重重落地,屁股在并不柔軟的凳子上彈了一彈,尾巴骨剛巧磕在邊沿,孟奕煊疼的倒吸一口氣。
沒等他伸手摸一摸自己的尾巴骨,詢問外面發生了什麽事。随着刀劍出鞘的聲音,季臻然沉穩的聲音就傳入轎中:“有刺客,保護國師。”
孟奕煊這下連尾巴骨都來不及摸了,連忙坐正身體,聽着外面刀劍相碰的聲音下意識就想擡手掀開簾子,又擔心在外保護他的季臻然等人為他分神而克制住了。
是原主倒黴,還是得罪了什麽人,哇,不會是他今天下午哪句話得罪了國主,國主派人來的吧。
胡思亂想間,“唰——”,箭矢破空的聲音,一支利箭猛地從孟奕煊眼前錯過,狠狠紮住一側的轎壁上。
盯着眼前微微晃動的箭尾,孟奕煊默了一秒,十分淡定的說:“季臻然,箭都射進來了。”這是哪門子的保護啊。
“唰唰唰。”無數箭矢劃過空中的聲音。
簾子驀地被從外掀開。“得罪了。”黑衣侍衛一手攬過孟奕煊的腰将他摟入懷中,拿劍的右手幾下動作,轎子四分五裂。他腳尖輕輕一點,帶着懷中的人飄然遠離,下一瞬轎子就被紮成了刺猬。
孟奕煊嘶了一聲,于夜晚他視力有限,其實看不清轎子的情況,但也能猜出一二。那四個轎夫顯然也是練家子,正和蒙面刺客打得難舍難分。
“抱緊我。”耳邊有濕熱的呼吸噴灑,孟奕煊還沒來得及揉一揉耳朵,就覺得眼前一晃,兩人飄上了屋頂,和放箭的那一排人正面相對。
孟奕煊:“……”
這一排人也不是二愣子,很快就反應過來,放下弓箭,抽出身邊的刀劍就将他倆團團圍住。黑衣侍衛抱着他,身手卻似乎完全不受影響,右手持劍,動作靈活,瞬間就撂倒了幾個人。
孟奕煊下意識掏口袋,在摸到那絲滑綢布時才反應過來這具身體可能還不是他的,衣服裏也沒有符。不過他也從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咬破指尖,運轉靈力,娴熟的幾乎瞬間就完成爆破符的繪制。
在他繪符完成的那一瞬間,似與他心有靈犀的黑衣侍衛不等他出聲提醒,手腕一抖,掃落周身幾人的劍,提氣跳出包圍圈。
同時孟奕煊的爆破符推出,砸在那些刺客身上,嘭嘭嘭的,慘叫不斷,徹底喪失戰鬥力。低低笑出聲,季臻然磁性的聲音在孟奕煊耳畔響起:“是我小看國師大人的能耐了。”
下面的人見勢不妙,一人仰天吹了聲口哨,而後扔出一枚類似煙.霧.彈的玩意兒,剩餘的刺客趁機逃了。
季臻然帶着孟奕煊下了地面,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沒有松開抱着孟奕煊腰的手。他吩咐轎夫查看這些留下的刺客的情況,随後揚唇對孟奕煊笑說:“暫時要委屈一下國師大人了。”
孟奕煊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腰上的手微微用力,然後又是一個騰空,就以這麽個方式被帶回了住宅處。
“國師?”看着從天而降的國師和季臻然,道童有些驚訝,“您怎麽沒做轎子回來?”
孟奕煊面無表情。他該感謝黑衣侍衛沒有用公主抱的方式嗎。推了推黑衣侍衛攬在腰間的手,孟奕煊說:“發生了點事。”
“哦。洗澡水已經給您備好了,您現在要沐浴嗎?”道童問道。
沉思一秒,孟奕煊覺得他需要在沐浴時思考人生,于是點了點頭,跟着道童進了房間。房間裏放着一個能坐下兩人的木桶,正冒着熱氣,還散發着香氣呢。
為什麽水面上鋪了整整一層的玫瑰花瓣?孟奕煊面無表情的看向一旁的道童。
道童慌忙回道:“國師,今天宮裏的幾位娘娘想做玫瑰花餅,故花瓣只能鋪一層,明天就能恢複正常用量了。”
“……”感情今天這還算少的?孟奕煊憋了一下還是沒憋住,“明天不要弄這些了,清水即可。”
“哎?”道童有些驚訝的擡頭,看孟奕煊不像是開玩笑,雖然有些不明白一向喜歡泡花瓣澡的國師不要花瓣了,但還是點頭應是。
至于今天?孟奕煊也懶得再等水了,就湊合着用了。享受了一把花瓣澡的待遇,聞着玫瑰的香氣,直到洗完澡,孟奕煊腦子裏什麽都沒想。
他換了內衫,随便披了件外衫,一邊拿布巾擦拭着頭發,一邊推開門,決定仰望星空,繼續思考人生。結果推門就和一個人大眼對小眼。
“你怎麽還在這?”孟奕煊還以為季臻然已經回去了。
因為剛洗完澡,他面色微紅,水潤的黑色雙眸微微瞪大,像是無辜的小鹿。頭發還濕着,水滴順着發尖滴下,劃過他的臉頰旁,滾入鎖骨之下。
季臻然的視線悄然掃過他的全身,最後落在他濕漉漉的頭發上,勾唇一笑:“今晚是屬下在您門前值夜,您忘了嗎?”
我沒忘,我壓根不知道。孟奕煊:“噢。”
季臻然朝他伸出手,孟奕煊不明所以。季臻然無奈的笑了笑,伸手拿過他手裏的布巾,推着他走到桌子旁桌下,然後輕車就熟的幫他擦拭頭發。
孟奕煊:“……”等等,這走向是怎麽回事?他扭了扭脖子,伸手拽住布巾:“我自己來吧。”
“是屬下力道重了嗎?”季臻然沒有松開手,神情有些受傷。
“……沒。”
“那請讓屬下繼續吧,不然國師大人肯定又會偷懶濕着頭發睡覺了。”季臻然輕笑一聲,态度比起白日裏添了些親昵。
孟奕煊如坐針氈。等好不容易擦好頭發後,他也不敢出門思考人生了,直覺讓他将季臻然推出門外:“我要睡了。”
房門緊閉。
門外,黑衣侍衛擡手輕嗅着指尖殘留的玫瑰香氣,驀地勾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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