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國師大人

“國師大人。”

一道溫柔至極卻又暗藏威脅的低沉男聲在孟奕煊頭頂響起。孟奕煊頭皮一炸, 擡眼,和彎起眸子,皮笑肉不笑的黑衣侍衛對上視線。

季臻然瞥了一眼一旁燈芯幾乎燃盡的油燈, 見面前這人終于聽見自己的聲音,笑的更加溫柔,也更令人發毛:“敢問國師大人,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嗎?”

孟奕煊皺皺眉, 有些不舍的看了眼手中的書:“我在看半個x……時辰就休息,你不用管我, 自行休息去吧。”

“半個時辰前您也是這麽說的。”黑衣侍衛不為所動, 指節分明、修長的手壓在國師大人手中的書上,“時候不早, 您還是早些休息為好, 這書明日再看也是一樣。”

“可就差那麽一點,我看完再睡。”孟奕煊試着從他手底下拽書,沒拽出來,因為書很舊, 他怕拽散架, 也沒敢硬拽,臉上已經寫滿了不高興。

季臻然笑意微斂, 聲音放輕:“您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您現在的臉色很不好,需要休息。剛才屬下就在想, 也許為您搜羅這些書是錯誤的。如果您因為這些書倒下,那屬下真是難辭其咎。”

孟奕煊:“……”如果只是說自己, 那他還真是再堅持一下,但季臻然将錯誤歸到自己身上,他不得不承認,他吃這個套路。

合上書,孟奕煊有些無奈的站起身,坐了好幾個時辰的身體有些僵硬,對上季臻然戲谑又關心的眼神,孟奕煊偷偷扶了扶腰,走到一旁的洗浴架上,銅盆裏的水面上還飄着淡淡的水霧。

他将手探入水中,意外卻又不那麽意外的發現水溫恰好。道童年紀小,早在之前孟奕煊就打發了他去睡,這盆裏的熱水是誰準備的,無需多問。

這些天以來,他的衣食住行都是黑衣侍衛親自過問,不得不說,男人對他的習慣很了解,做事極為熨帖。

孟奕煊有好幾次都看到道童想服侍他卻被男人早早搶走活計,不忿的想要找男人理論時最後總是被哄得心花怒放。

洗漱完後,孟奕煊到裏間的卧室睡下,黑衣侍衛照舊在他房間巡視了一遍後,吹滅燈火,悄悄的退下。

被趕着來休息後,之前一直強壓着的困意已經加倍反彈,孟奕煊感到眼睛幹澀無比,躺在床上卻沒有立即閉眼,而是在眼睛适應了黑暗之中,透着屏風,很快就找到了季臻然的身影。

屏風那端是一處軟塌,季臻然自從說要當他的貼身侍衛,負責他的安全後,這幾天都是在軟塌睡下,以便在有事時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他身邊。

屏風上的黑影變寬,那是季臻然在解衣服,月光穿過窗戶,打在屏風上,映出黑衣侍衛的寬肩與勁瘦腰肢。孟奕煊眨了眨眼,想到幾次三番被這男人抱在懷裏時的感覺。

身材真好啊,也不知道另一個季臻然的身材和他比起來怎樣。

等看到黑影彎下,在屏風上消失,孟奕煊打了個哈欠,翻身面朝牆壁,閉眼睡去,也就沒有注意到,黑衣侍衛在躺下不久後,又悄然坐了起來,對着他的方向,沉默的坐了一宿。

——

小鳳凰自那天消失之後就沒有再出現過,而刺殺孟奕煊這個國師的那些刺客被收押大牢之後沒幾天就被發現全部自殺,線索就此斷絕。

負責此事的官吏被認為辦事不利,被宮裏那位狠狠責罰,連降兩級。宮裏又陸續往國師府送了不少東西,卻不再安排人手加大調查力度,這事就此罷了之意極為明顯。

因為這事,季臻然臉色很是黑了一段時間,讓偶然看到的孟奕煊心嘆稀奇。

不論是哪個季臻然,似乎不曾為什麽動氣過,不論發生什麽,臉上總是挂着慣常的漫不經心的笑意,區別只是現代那個稍微內斂一些,而這個黑衣侍衛更為外露,多了些痞氣。

黑衣侍衛對他的在意,孟奕煊都收在眼底,心下感動,卻沒有季臻然這樣大的反應。

一來,他自始至終都不曾将自己代入國師身份,因為也就沒那麽義憤填庸;二來,在這些時日裏,通過閱讀大量文獻,以及朝他人打聽和親眼見過有關代國現任國主與幾位王儲後,孟奕煊也終于不是兩眼一抹黑,對自己身處哪裏也有了底。

能肯定的是,他絕對沒有穿越,否則三千年後還能認出他的鳳玺越不可能這時認不出他,所以他應當是被誰拽入了幻境或者是類似幻境的東西之中。

而這個幻境不是全然虛構,小鳳凰和文獻上有關大虞朝的一些記載都和他的記憶對得上,所以應當是将這一段真實發生過的歷史作為大環境,讓他代替了原來這個國師。

雖然還不能确定是誰、又是懷着什麽樣的目的将他弄到這裏,但孟奕煊心裏還有有些感激那人的,因為他所看的那些資料如果不是将他弄到這裏的人假造的,那他終于能撥開一些大虞朝後來的迷霧了。

抿了一口茶,孟奕煊将已獲得的信息按發生時間書寫在紙上。

大虞貞光三年,他聽從師父之名,上丹穴山自行修煉。

貞光四年,道教開展全門派大比,有野史記載露草派也曾于大賽會場出現,但沒有比賽記錄,應是未參賽。同年,全國各地出現異象,道教弟子皆下山解決異象,名聲大噪,朝堂上道家弟子份量極重,隐隐有神權大過皇權趨勢。

貞光六年,他欲下山,半山腰上遭遇迷霧,穿越到三千年後的華夏國。同年,異象再現。

貞光十年,異象消失,道教損失慘重,各大門派紛紛召回各家弟子,避世不出,道教開始走下坡路,皇帝重新找回話語權。

貞光十五年,大虞取消欽天監,大力打擊道教,民間幾乎不見道教活躍。

……

一百年後,大虞皇帝作惡多端,魚肉百姓,各地方霸主紛紛占地為王,後有起義軍将大虞皇帝推翻,按在地上摩擦,雖有收服大部分領土,但還有一些硬骨頭沒有啃下來,易守難攻的代國就是其中一塊。

現任國主已經是代國第三位國主了,最初的那位國主是為數不多相信道教的人,因此在學大虞建立朝堂制度時保留了欽天監,不過改名為朝天殿,殿主即國師。

一百多年,道教經歷了從平穩到空前的繁榮,再到衰敗。看着道教最為興盛的那幾年門派的活動事跡,孟奕煊斂眸,想到一句話——神欲使之滅亡,必先使之瘋狂。

現任國主看似對孟奕煊這個國師十分看重,王儲之事都來問他,但這些天下來,孟奕煊已經發現,這位國主看似豪爽,但能從衆兄弟之中脫穎而出,自然也不是蠢笨之人,與其說是看重他,不如說是拿他來做歷練各位王子的跳板。

他這個國師直言說不會與任何王子結好,任何靠近之人都會被他認為是心懷不軌。沒有絕對實力的人說出這種話,絕對是嫌自己活的不夠長。

……而這話究竟是不是從他口中說出,還有待考證。

不過現在事實是,五位王子應是把這話都當真了,上次來國師府時是禮貌有餘,恭敬與親近不足,其中還有兩人隐隐有種不把朝天殿放在眼裏的感覺。

而民間,對他的評價別說是毀譽參半了,幾乎都是一面倒的負.面.評價。

孟奕煊有理由相信,下任國主繼位後,他就是代國最後一位國師了。

将五位王子的名字一一列出,孟奕煊盯着五個名字看了半晌,最後筆尖在二王子的名字下方點了又點。

“國師大人,該用餐了。”季臻然從門外跨入,在瞅見紙上的名字後,目光在二王子名字上停留幾瞬,在孟奕煊察覺之前轉移視線,笑吟吟的說,“國師大人是在懷疑二王子?”

國師大人。國師大人。

這個男人似乎很愛稱呼自己為國師大人,每次他念這四個字時,舌頭似乎都粘過蜜一樣,粘稠又甜膩,帶着些不可言說的婉轉意味。

孟奕煊先是搖了下頭,而後又點了點頭:“可以查一查他。”

刺客這事不了了之,如果這事真是栽贓陷害,那國主和二王子應當極力找出真兇,洗清嫌疑,但最後竟然連個替罪羊都沒找,是不把他放在眼裏,還是這其中還有其他勢力在攪和。

此外,這個二王子,孟奕煊眸色深了一瞬,那次在宴會上,他在他身上嗅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好。”季臻然點頭,雖是笑着,卻能看出他的認真。

他是真的對我的事很上心,孟奕煊想。

“為什麽?”

“嗯?”季臻然有些疑惑的側了側頭。

孟奕煊這才發現自己問出聲,索性此時直接發問:“朝天殿不過有名無實,你為什麽要留在這裏?”

季臻然雖只是一介侍衛,但家世與才能在這代國貴族中也屬上等,怎麽着也不該淪落到在朝天殿當值。

黑衣侍衛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孟奕煊會問他,而後嘴角上揚,笑得極為溫柔,不是昨晚令人發毛的那種,而像是在注視着心愛的人一樣小心翼翼又滿懷愛意。

“因為我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斷更兩天,心虛上線。回校這兩天事情有點多,明天還要離校開展新征途,搬家估計還要費不少時間,盡量保證不斷更,落下的我後續會盡快補上,請繼續愛我,瘋狂舌吻!

ps:為什麽負面評價也會被屏蔽?jj也太謹慎了吧!講道理,我都是在這些詞被屏蔽之後才有好奇心,從而知道了它為啥會被屏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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