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魔物之惑(19)

NPC當然是等不死的, 只能等的無聊透頂繼而口吐白沫想要打滾。

蒼涼大魔王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在心裏默念了多少遍阿渠,讓他過來救駕,可實際上毛都沒有看見一個。

直到沈潛幫他把身體做好,想要讓他進去。

按理說現在沈潛就是他的主人,他不應該反抗,可是蒼涼就是覺得別扭, 在手機裏面死活不動彈,就像是聽不見指令一樣,等沈潛拿出數據線, 親手要把蒼涼這串好像是出了鼓掌的數據塞到那機器人身體裏面的時候,蒼涼才連忙自己動起來,說:“夫君,我動不了了, 沒有力氣。”

沈潛看着手機屏幕上那身影的确是越來越淡的倉鼠,冷淡且異常冷漠:“我說, 進來。”

“是的,夫君。”蒼涼內心一陣顫抖,臉上面不改色,化為一串小數據鑽入了數據線裏面被安裝到了機器人的身體上。

大概是過了一秒鐘, 也可能更久,當蒼涼再度睜開眼睛,他的眼前便不再是游戲裏面仿真的場景,他眨了眨眼, 面前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撫摸他的黑色長發,看見他醒了,便說:“感覺怎麽樣?”他拿起一面鏡子,放在蒼涼的面前,說,“那個游戲世界我暫時還不能送給你,先實現這個願望吧,我答應過你的。”

說起來沈潛答應過蒼涼很多事情,但是有很多都模模糊糊記不清楚了,唯獨對最後蒼涼被別人收服的時候那番告白記憶尤深。

“答應你的,我都會做到。”沈潛笑了一下,他的手上滿是粗糙的繭子和細小的傷口,但是他沒有在意,,“喜歡嗎?”

蒼涼可以看見鏡子裏面的自己和自己在游戲裏面的形象一模一樣,也就是和自己本體也差不了多少,就是眼睛很奇怪,做的不到位,顯得沒有感情。

蒼涼點點頭,他繃着臉,沒有笑,反而是很親昵的抱住了面前的沈潛,說:“謝謝夫君。”

沈潛也笑,卻笑的很淺,越來越淺,到最後完全看不見笑意,變得像是在哭。

他說:“嗯,不用謝。”

……

帶着一個人形機器人上街還是比較有挑戰性的。

可是沈潛總記得蒼涼那小調皮很是鬧騰,很活潑,很喜歡到處跑,于是沈潛幾乎是有點迫不及待的想要讓蒼涼看看自己或者的這個世界,哪怕是這個他一點兒也不喜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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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兒出去你不用怕,你和他們一樣,什麽都可以說,什麽都可以要,就是還沒有開通你的消化功能和味蕾,所以你不能吃小點心了。”

“知道了,夫君。”人形機器人漂亮的過分,長發也很顯眼,穿上現代的衣裳後很是格格不入,可是沈潛舍不得剪掉這小家夥的長發,之前好像聽小家夥提過一嘴,說是頭發剪掉了,毛毛就會變禿,就會成一只禿毛鼠,打死不剪頭。

于是沈潛給蒼涼包裹的很嚴實,從臉上的口罩到眼睛上面的墨鏡,從寬松的遮住完美身體的衣裳到松松綁着長發的小蝴蝶結發圈,最後穿鞋子的時候,沈潛也是選了好久,才從一堆買回來的鞋子裏面給蒼涼選了個搭配的,親自給蒼涼穿上。

說實話,這種待遇對蒼涼來說是很正常的,他習慣了被服侍,習慣被任何人仰視,習慣了一切好東西都在自己懷裏,卻從來看不見別人對他的好和認真。

但是偏偏在今天,沈潛半蹲下來,摸着他其實沒有任何感覺的機器身體的腳的時候,蒼涼看見沈潛頭上幾根白頭發的時候,就忽然的開竅了一樣,覺得這目标……真傻。

傻的就好像在自己去旅游過的某個世界的那裏的反派一樣,因為渴望一個人活過來而造孽無數,一夜白頭。

白發啊……

如果是沈潛的話,白頭發應該也很好看。

蒼涼如此想了想,嘴角都輕輕的夠了起來,但是卻在沈潛擡起頭的時候迅速掩藏。

從穿衣服到出門,他們總共用了半個小時。

當他們站在都市中心的繁華街道,碰見了高樓大廈廣告屏幕上面播放的仙魔宴公司倒閉的消息時,蒼涼一臉懵逼,在看見那個之前和目标談合作的負責人也在視頻上面笑的臉都快要爛掉的時候,蒼涼心裏不停的打鼓,計算了一下從自己離開游戲到現在,應該是過去了很久了,想着沈潛真是個大笨蛋!那明明是他的東西,現在不僅沒有拿回來,還被另一個人橫刀奪走。

所以現在那個游戲回到沈潛手中的機會又少了很多吧。

蒼涼是無所謂啦,就是提目标覺得憋屈。

沈潛看着那新聞,倒是沒有其他的反應,而是指着旁邊賣煎餅的小店對蒼涼說:“聞到味道了嗎?”

蒼涼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點頭。

沈潛牽着蒼涼的手,拉着蒼涼站在那家店門口半天,說:“你暫時還不能吃,所以就多聞聞,免得說我對你不好。”

蒼涼:媽蛋!你讓我聞就是對我好了嗎?!

沈潛自覺是應該又會逗的小家夥炸毛,可是他身邊的機器人卻依然毫無反應。

只是很聽話。

可他要的只是聽話的機器人嗎?

沈潛深邃的眼裏醞釀這他自己都沒有辦法再壓制的漩渦,這漩渦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吞噬,從此萬劫不複。

“不說話的話就算了,我們接着走。”沈潛開始失望,他暫時對除了蒼涼以外的任何東西都不在乎,只在乎身邊的蒼涼,可是蒼涼不是曾經的蒼涼,所以他也像是再完成任務一樣的帶着機器人走過大街小巷,說着沒有人附和的故事,看沒有人欣賞的晚霞。

兩個人在大街上的回頭率還是非常高的,兩個男生,一個高挑俊美,一個漂亮的讓人充滿保護欲,前者雖然坐着自動輪椅,可依然很養眼,但是後者是機器人這件事卻又讓人很輕易的就能看出來,因為人類是不會有那樣一雙沒有生命力的眼睛。

于是很快的,中心街有一個人形機器人的事情便傳了出去,很多人都想要過來看看,以為是某個新商品發布前的新奇推廣廣告,可是過來後卻又發現好像不是這樣。

沈潛讨厭人多,他牽着蒼涼也甩不掉那些緊緊跟着他們的人,索性就找了一輛車要離開。

上車後,沈潛說了個地方,然後就沒有管了,他只是牽着身邊的‘屍體’感受這次失敗約會的最後一刻。

然而事情若是真的只有這麽簡單的話,那麽接下來的故事應該是沈潛失意,抱着機器人渾渾噩噩虛度光陰,最後在某天自殺。

但是上天仿佛總不讓這樣有做壞蛋潛質的苗子這麽快就嗝屁,司機也沒有開往沈潛想要去的地方,再一個偏僻的工業園附近就停了下來,然後立馬跑下車。

沈潛警覺的擡起頭環視四周,然後冷笑了一下,說:“不知道來的是哪一家呢。”

蒼涼對現在的情況是完全摸不着頭腦的。

但是他隐約再附近感覺到了阿渠的能量波動,于是心中一喜:阿渠給勞資創造機會了!本魔王的機會終于來了!

……

青渠站在工廠樓頂,坐在屋頂的邊緣,看着樓下一束燈光照耀下的的士車,點燃了一根煙,煙在他手指間慢慢燃燒,許久才被他抽上一口。

兩只烏鴉一左一右的站着,白鴉說:“确定這樣就是在幫大王嗎?我怎麽感覺大王會很不高興呢?

白鴉完全搞不懂青渠大人是想要做什麽妖,把公司随随便便的弄破産後,雖然就有了正當理由,以衛昌東不甘心自己破産而找人報複沈潛的理由去讓人對沈潛繼續下黑手,可是沈潛死了,大王雖然沒有責任,不會受到那個什麽勞什子的系統懲罰,可也肯定是不會高興的。

繞了這麽大一圈,白鴉對青渠大人的佩服那是與日俱增,從怎麽躲開系統的搜查,和在世界規則的影響下,如何巧妙的弄死想要弄死的人而不被發現,真是一門學問,可是這麽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白鴉注定是得不到答案了。

他在還想說話的時候就被青渠一個眼神被看的渾身一顫,躲到了斑鴉後面。

……

有一夥人從黑暗中走到燈光能照耀得到的地方,手裏都拎着啤酒瓶或者棒球棒,一路打打砸砸發出令人心緊的聲音。

沈潛冷淡的看着,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忽然轉頭關掉了身邊蒼涼機器人身體的開關,聲音有些自嘲:“等會讓你夫君會有點慘,還是別看的好。”

夜寂靜無聲,當沈潛被拖出去的時候,他沒有任何反抗,只是對這那些明顯是想要要他命的人問道:“是哪家的人?”

沒有人回答。

他們上來就是一個啤酒瓶砸了下來,緊接着又是一棍子,直接打在沈潛的頭上,頓時沈潛便頭皮滾燙,有鮮血從頭上流下,染紅了他的左眼……

“哈哈……”沈潛站不起來,他的腿沒有力氣,又好像是因為有個人也不存在了,自己沒有了反抗的動力,所以越是笑的凄涼。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頭頂的唯一的路燈忽然閃了一下。

大家都沒有注意。

拳腳聲砸在肉體上的聲音還在繼續。

可是當整座城市都突然斷電,只有微弱的一點天色還在苦苦支撐的時候,衆人都停了下來,因為就在他們的頭頂,有滋滋作響的電流聲蹿過。

沈潛也擡頭,只見在暗藍色天空的背景下,身着黑底紅袍的大魔王就像是被3D投影一樣的在無數金色的電流中出現在他的眼前。

大魔王長發淩亂的在身後飛舞,眼睛通紅沒有一點正常人的瞳色。

魔王身邊是無數金色的螢火,他聲音清澈而壓抑着怒火,眉頭緊蹙:“誰讓你們動他的?!”

話音一落,魔王身上的電流聲便更大了,他手伸出,便将電流聚集成他的武器‘龍骨鞭’,随後一鞭子下去,抽在下面倉皇逃跑的人身上,便有一股烤肉的味道蔓延出來。

眼看着大家都要逃跑了,可是突然的那些逃跑了的人又像是着了魔一樣的回來,手上拿着武器要一舉将沈潛弄死才肯罷休。

沈潛沒有注意,他的眼瞳緊縮,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蒼涼的身上,他的頭很痛,他身上似乎又斷了幾根肋骨,他的左眼看不清楚,可都沒有關系,他啞聲喊了一句:“小倉?是你嗎?”

蒼涼回頭,露出一個笑容,臉頰上的小酒窩很甜:“廢話,你快報警,這些傻逼我來對付!”

沈潛的手機在車裏,他爬到車旁邊,就報警,然後靠在車身上,坐在地上,看着他的小魔王在打怪一樣的将幾個人打成智障。

沈潛對這樣血腥的畫面沒有任何不适,他感覺頭很暈,馬上就能昏過去,可依然支撐着,生怕這一次閉眼,再醒來會發現這只是一場夢。

戰鬥結束的很快,他的小魔王無敵厲害。

于是再滿是鮮血的廢棄工廠附近,沈潛就看着身披萬千星光似的小魔王撲了過來,結果卻在要碰到自己的時候停了下來,跪坐在距離自己十厘米之遠的地方看着他,笑。

沈潛:“你回來了,還會走嗎?”

小魔王身上的電流聲漸漸變少,他身邊的螢火也越來越少,說:“這個嘛……比起這個,夫君你還是好好休息比較好。”

“我在問你,你還會走嗎?”沈潛一只眼睛徹底看不見了,嘴角流着血。

小魔王笑道:“讨厭,這個問題我拒絕回答。”

沈潛突然就眼眶都濕潤着,聲音惡狠狠的道:“不許笑,認真回答。”

小魔王低頭,頭發遮住了眼睛,嘴角依然是彎着的,卻有漂亮的水痕從臉上滑過,說:“我也不想,但是我感覺,我就快要消失了……”

“之前在機器人身體裏面,我就好想好像和你說話,可是我控制不了身體,就連思維都開始變得很慢,我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你又是誰,可是,我好喜歡你這件事卻一直記得。”

“喂,你是誰啊?在我離開前告訴我好不好?”

小魔王肩膀顫抖着。

沈潛失明的左眼流下血水,又或者是混着鮮血的淚,沉默了許久,說:“我是你愛人。”

小魔王哭着笑:“那太好了,我很想抱抱你,可是我現在是借了這個城市的電力才組成的形态,可能會傷到……”

小魔王話沒有說完,沈潛就伸手将整個人都在發光的小魔王抱緊在懷裏,說:“沒關系。”

小魔王又說:“我剛才是不是很壞?其實我是個好人,我想當個好人的,但是他們對你不好,所以……”

“沒關系,我不讨厭你。”

“可是我忽然很讨厭自己啊。”小魔王窩在沈潛的懷裏,緊緊抓着沈潛的衣裳,說,“要是我是人類就好了,要是我知道自己是誰就好了,要是還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我為什麽不能和你在一起呢?我做錯了什麽嗎?”

沈潛深呼吸了一下,深呼吸的時候,嗓音都在微微發顫,他說:“不,你很好,錯的是這個世界,是我沒有好好保護你。”

“……”小魔王似乎很累了,他的身影越來越淺,将電力還給了城市後,他身上的光照不亮五步遠,“吶,我有一個禮物想要給你,你可以閉上眼睛嗎?”

沈潛固執的不想閉上,說:“就這樣給我。”

小魔王擡起頭來,說:“也好,你要好好記得這一刻的我,然後好好的活着,別再等我回來了……”一邊說着,小魔王淺紅色的唇便輕輕想要貼在沈潛的薄唇上。

可結果是就差一厘米要親上的時候,小魔王就化作無數淺金色的螢火散開!

沈潛愣了一秒,聲音茫然:“小倉?”

沒有人回答,就連螢火都不肯落在他的手指尖上。

他又喊道:“蒼涼?!”

螢火遠去,像是無數的靈魂去往下個世界。

于是留在此間的人瘋了,發出嘶啞的吼聲:“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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