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禍國妖色（15）

——或許是我的錯覺。

蒼涼在行軍大帳中如是想。

“回禀蒼公公, 陛下今晚宿在前線，不回來了，金國大将餘飛恐怕會連夜突襲，陛下還讓蒼公公不要亂跑，在帳中不要出去。”傳話小兵在得知可以進來後就連忙進來跪下，期間完全不會擡頭看這位蒼公公的樣貌，只是低着頭, 好像地上有朵花一樣好看。

蒼涼冷淡的換了只手撐在臉頰上，随意的‘嗯’了一聲後，繼續想：是因為自己上次拒絕他給自己塞暖玉在裏面的緣故嗎？

傳話小兵聽到這位據說是皇帝娈寵的太監表示知道了的聲音後, 頓時如蒙大赦，連忙退出去，絲毫沒有猶豫的表現。

蒼涼其實和傳話小兵之間還隔着一層薄薄的輕紗，輕紗是從皇宮裏面帶出來的, 将整個皇帳四周圍繞，裏面也布滿, 就像是怕別人瞧見了蒼涼的樣子。

傳話小兵出去後就連忙跑到朋友身邊大喘氣，朋友推開他，說：“至于嗎？裏面又不是要吃人的妖怪。”

傳話小兵臉色頓時一變，說：“噓！別亂說話！我可也沒有說蒼公公是妖怪！”

朋友連忙噤聲, 賊頭賊腦的東張西望片刻，松了口氣，繼續說：“行了，你快回去複命吧, 別讓前線的久等了。

傳話小兵點點頭，騎上快馬就要前去前線，留下這位朋友回頭看了一眼那皇帳，總感覺從裏面似有若無的傳出些許香氣來，就像是無形的手，抓住他的心，讓他情不自禁的想要進去，一探究竟。

住在皇帳裏面的蒼涼對此一無所知，他對這個世界的其他人還是很冷漠，雖然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最主要的關注點當然還是在皇帝身上。

更何況近日皇帝對他的态度很反常。

可要是具體的讓他描述，蒼涼大魔王又描述不出來，他詞彙量太少了，可就是知道皇帝對自己不一樣了，雖然還是一樣的很寵愛自己，自己說什麽就是什麽，看似一如往常，但是蒼涼心裏難受，就好像懷疑有一根木刺刺入手指，卻又死活找不到傷口在哪兒。

半個月前，皇帝說要出征了，最理想的結果就是将金國滅了，并把本國的領土擴大一半多，但是所需時間太長，蒼涼不願意讓目标離開自己的視線，于是鬧着跟了過來。

其實也不算是鬧吧，因為他一說，皇帝就同意了。

但從離開皇宮開始，蒼涼就感覺不對勁了，最開始只是感覺皇帝開始更加有主見，到現在皇帝完全不回來見自己，只是每天讓傳話小兵給自己傳信或者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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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馬的，這是吃完本魔王就要甩了的節奏嗎？！

——那也不用這麽冷暴力吧？

——不對，現在本王是在上演深宮怨婦嗎？！勞資才不要這個人設！

蒼涼思來想去，都覺得自己應該不管皇帝去哪兒都跟着才對，肯定是因為最近皇帝打仗打嗨了才對自己減少了熱情，沒錯，應該是這樣！

他還是很愛自己的。

蒼涼迅速安慰了一番自己，半夜直接變化成一只白色長毛倉鼠就窸窸窣窣的從皇帳跑出去，小短腿噗噗噗的才在草地上，遠離駐紮地後很遠後才想起來：我是妖精啊！可以變成原型的話為什麽要靠四只爪子跑過去而不是直接變到皇帝身邊？！

蒼涼小鼠鼠石化了片刻，第一次對自己的智商感到了擔憂，但是沒有關系，他喜歡的人聰明就可以了！那個人會好好保護自己的！

蜜汁自信的大魔王在原地轉了個圈圈，周身的毛毛就飛了起來，爪子下面也閃出白光，随後很快就來到了皇帝那駐紮在前線的帳篷裏。

蒼涼在這個世界的設定是法力很弱，所以弱雞的鼠藥進行空間轉移很耗費妖力，過程也很慘，居然是旋轉着過來的，蒼涼在帳篷裏眼睛裏都像是在轉着蚊香，好容易緩過來，卻震驚的發現有個小白臉和自家皇帝湊的很近啊卧槽！本王這是捉奸了？？？

長毛倉鼠震驚的站起來，兩只前爪爪縮在胸前，尾巴硬邦邦的杵在地面，許久才晃了晃腦袋，發出吱吱的兩聲表示不相信。

為了精準自己的判斷，蒼涼嗖的一下跑到桌子底下藏着，躲在陰暗的角落裏，偷聽這兩個人的談話，卻發現了一個更加讓他不敢相信的事實。

皇帝現在居然文質彬彬的像個老好人啊啊啊！

自己調丨教他這麽久，這人居然說變好就變好啊啊啊！

這究竟是腫麽肥四？！

只見在點着燈的帳篷裏，皇帝坐在圈椅上指着地圖和旁邊一個清秀的少年說話：“那依你所見，今夜敵軍不會來襲？”

那小少年大約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恭恭敬敬的站在皇帝對面，雙手随意的放在兩側，時而颦眉時而舒展，說：“兒臣只是覺得敵軍将領不會這麽愚蠢，在大敗之後還想要正面攻擊士氣正高的我軍，再來敵軍的糧道已然被我軍占領，不出七日敵軍必然要撤退，所以我們只需要耗死他們便可。”

皇帝搖了搖頭，說：“雖然你說的是一個辦法，可到底還不是上上策，你可知道敵軍将領餘飛是個什麽性格的人？”

小少年搖頭，茫然的表情中帶有自責與愧疚：“不知。”

“他嗜虐成性，對勝利的渴望比任何人都強烈，他從無敗績，現在終于失敗一次，總要想着盡快找回面子，所以他一定會在今夜破曉時分突襲。”說完，皇帝又問，“我再問你，這次若是将餘飛擒住，他剩下的部下如何處置？”

少年猶豫片刻，說：“父皇文治武功，兒臣愚鈍，粗略想來，應該全部就地處決，威懾金國。”

皇帝若是在以前，才不會和一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小屁孩說這些事情，更不會詢問對方的意見，他獨斷專橫，固執己見，并且摯愛以暴制暴，現在氣勢不改，說出的話，做出的事情卻溫和很多：“還是不對，應該勸降餘飛，其他部下能留在我軍就留下，不願意的就給他們銀子，讓他們卸甲歸田去。”

蒼涼聽了一半，心中萬分複雜，一生氣，就完全不願意再躲在黑暗角落裏面自己為難自己，如果有問題，就直接詢問，他太不擅長将心事藏起來。

于是小少年就愣愣的看着一只毛團子嘿咻嘿咻的沿着皇帝的褲腳往上爬，途徑大腿、腿間不可描述和胸口，然後又從肩膀爬到了桌面上，哼唧哼唧好幾聲，好像很生氣。

少年正郁悶自己為什麽會看出一只小耗子生氣，也沒有來得及解開疑惑，就聽見皇帝忽而變得溫柔些了的聲音，說：“行了，你先回去，告訴下面不要懈怠，有情況立馬通知我。”

少年又偷瞄了桌上的小耗子一眼，之後才摸不着頭腦的離開，剩下蒼涼這一只氣炸了的倉鼠指着皇帝鼻子罵：“吱吱吱吱！！！”

俊美的皇帝笑着點了點小倉鼠的腦袋，說：“你是問我他是誰？他是我收養的孩子，作為未來的繼承人。”

“吱吱吱？”

“你問我為什麽不去找你？”皇帝伸手再旁邊的幹果碟子裏面找出一顆花生，遞給小倉鼠，讓蒼涼抱着，“我很忙，我忙着給你打天下啊。”

“吱吱！”

“好了，現在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了，變回來，讓我抱抱你，我很想你。”皇帝眼底有着疲憊，但是有什麽東西卻非常堅定。

蒼涼這才不情不願的‘砰’的一聲在白色的煙霧中變成人類的樣子，光溜溜的坐在皇帝懷裏，表情很不悅，戳着皇帝的臉頰，說：“我是問你，你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好？還有繼承人是什麽意思？你難道不要我給你生小鼠鼠了？對了！你剛才說的都是些什麽話啊！這裏是戰場，別講什麽懷柔，別仁慈，是敵人就全部殺掉，斬草除根知不知道！我喜歡你壞壞的樣子，你不要變。”

大魔王這已經是光明正大的撒嬌了，可是以往都會馬上說‘好’的皇帝，這回不再說‘好’，除了親吻他的唇，好像真的有什麽不一樣了……

蒼涼心裏慌了一下，推開皇帝的臉，認真的看着皇帝，急于得到一個答案，問：“你是不是，一直都在耍我？在我面前就哄我玩，和我假扮一對壞蛋夫夫？你讨厭做壞蛋？你……讨厭我？”

說道這裏，大魔王的眼睛泛起絲絲猩紅的顏色，好像只要皇帝說一個‘是’字，就要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