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旭日東升，鬧鐘在靜谧的屋中準時響起，紀修然在床上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伸手關掉鬧鐘，眯着眼睛讓自己慢慢清醒過來。

大抵是心髒不太好的緣故，他的氣血不足，在晨起時尤為明顯，必須要躺一會兒才能有力氣爬起來。過了幾分鐘，紀修然緩緩起身，準備起床。

今天本是休息日，但公司裏幾個部門定好了團建，他下床走到衣櫃前，望着裏面的衣服，随手拿了一套出來，走進衛生間中。

出來時紀修然已洗漱完畢，放在床頭的手機時不時振着，發出新消息的提示音，他拿起手機點開微信界面，工作群裏已經有不少人準備出門，大家興致勃勃，連帶着紀修然的心情都明媚起來。

他正要放下手機，微信突然跳出一條新消息。

陸景堯：“今日A市晴朗，最低溫度22度，最高溫度32度，有微風，空氣質量優。”

紀修然滿臉問號，這是什麽情況，發錯了？

緊接着，又一條消息跳出來。

陸景堯：“這是今天的天氣預報，雖然天氣比較熱，但是早晚還是有溫差，小心着涼，出門注意安全，不用太趕時間。”

紀修然怔怔地看着陸景堯發來的消息，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在對話框界面回複一個“好”字。他握緊手機，不自覺地勾起唇角，動作快速地整裝出門。

出門時時間還有富餘，紀修然慢慢打車去公司集合，公司有統一的早餐分發，他走過去領了兩個包子一杯豆漿，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慢慢吃着。

出發的點将至，而紀修然還沒吃完，他加快速度将最後一口包子吃下，又喝了幾口豆漿，坐在位置上消化會兒。不遠處的人群喧鬧着，紀修然擡頭，看見陸景堯穿過人群而來，他想到方才的那條天氣預報微信，身體不受控制地站起來，與他對視着。

“陸總，怎麽了？”感覺到陸景堯正盯着自己的臉看，紀修然疑惑地問。

陸景堯沉默，半晌微微一笑，從桌上抽了一張餐巾紙遞到他面前，用只有他們二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道：“嘴角有殘漬，吶，擦擦吧。”

紀修然一愣，接過餐巾紙低頭擦拭嘴角，耳根處難以控制地紅了起來。

Advertisement

“好了，小張點個數，看看誰還沒來。”陸景堯高聲道，又問：“六人一組分個組，組長自己選，帶好頭不要走散了。”

人事小張立刻統計人數，而員工們也自覺地開始分組。公司員工很多，全部一起團建是不可能的，一般都是幾個部門組合起來分別團建，下次再和別的部門一起。尴尬的是，所有的員工以六人一組的方式，正好分為十個組，餘兩人無法分配。

陸景堯見狀挑眉，轉頭看了紀修然一眼，接着道：“那就這樣，我和紀律師兩人一組，好了出發吧。”他擡步往前走，說話的聲音裏帶了絲難被察覺的竊喜。

紀修然跟上陸景堯的步伐，來到公司樓下，兩輛客車已經準備就緒，所有人排隊上車，按照組別坐好。紀修然身旁的位置一直空着，直到陸景堯上車。

車子發動，徐徐朝前開去，紀修然随手抽了本雜志低頭假裝看着，不時用眼睛的餘光偷偷瞄向一旁閉目養神的陸景堯，良久他抿唇收回視線，生怕別人發現自己的小動作。

能夠這樣同陸景堯相處，于他而言，已經很滿足了。

車子開到A市遠郊的長明山景區裏，該景區最出名的是一座全長六十米的玻璃棧道，懸于長明山半山腰的東面，經常有許多探險愛好者前來嘗試。

長明山并不高，山頂海拔只有八百多米，但無論是從半山腰還是從山頂看下去，風景全然不輸海拔幾千米的名山。游客們既可以享受爬山的樂趣，又不會太累，實在累了還有纜車可以坐，山上風景還好，因此大家都很喜歡來這裏。

一行人到了山腳下，今天團建的第一個項目便是長明山爬山運動，下山後在山腳的燒烤山莊一起野外燒烤。

陸景堯臨時起意決定加入團建活動，并沒有注意他們商量的活動是什麽，等到了此處才得知竟然是爬山，他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紀修然，壓低聲音問：“你可以嗎？”

雖然少量運動有助于身體健康，但紀修然身體不同于其他人，陸景堯不敢冒險。

紀修然與他對視，半晌移開視線，點頭道：“沒問題的。”

陸景堯應聲，但也不敢掉以輕心，他走在前頭，故意放慢腳步，與紀修然保持相同的頻率往上爬，時不時回頭注意他的情況。

天氣有些炎熱，縱然山裏比市區要涼快很多，紀修然的臉上還是出了層薄汗，臉頰也染上一抹暈紅，汗水濡濕了額前的劉海，讓他的眼睛顯得更為清澈明亮。

爬得快的小組遙遙領先在前頭，而陸景堯卻不緊不慢地走着，到了一處平臺上，他加快腳步，跑到小賣部前買了兩瓶水。

紀修然已經感到累了，但同事們都在前面，他也不好意思掉鏈子，只好慢慢往上走。到了平臺上，他停下來喘口氣，面前忽然遞過來一瓶水，他擡頭，對上陸景堯的視線。

“我已經和小張說過了，讓他們到山頂了可以先下去，在燒烤山莊等我們。”陸景堯随手把瓶蓋擰開，又遞回他面前，道：“所以你不要着急，慢慢來，如果感覺身體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紀修然接過水仰頭灌下幾口，清涼的液體潤過喉嚨，将身體的炎熱平息不少。他擰緊瓶蓋，道：“謝謝陸總。”

“要再歇會兒嗎？”

“不用了。”紀修然搖頭，想了想又道：“我一個人可以的，陸總不用特意等我。”

陸景堯一愣，眸中驟然閃過一絲失落，随即又莞爾道：“不是特意等你，我本來也喜歡慢慢爬，正好我倆搭個夥。”其實他是想陪着他，不放心讓他一個人落在後頭。

又休息了幾分鐘，兩人繼續往上走，半山腰很快便到了，人流比起山下要密集許多。陸景堯與紀修然來到玻璃棧道的入口排隊，穿好鞋套順着人流往裏走。

兩人都沒有恐高症，走起來便沒有其他的困難。紀修然在前頭，一邊走一邊欣賞四周的美景。正此時，他的身後傳來一陣小孩子的嬉笑吵鬧聲，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幾個小孩笑嘻嘻地沖過來，在人群中麻溜地鑽來鑽去，其中一人不小心撞在他的裏側，紀修然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撞得半個身子歪出防護玻璃外！

“小心！”陸景堯呼吸一滞，眼明手快地伸手去抓他，他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往自己的方向帶，兩人前胸後背撞在一起，同時後退了兩步。

紀修然心跳飛快，瞪大雙目，還未從方才驚魂一刻中回過神來，他恍惚中聽到陸景堯鼓動的心跳聲，沉穩而令人安心。

陸景堯抱着他，鼻間是他發頂上淡淡的洗發水清香，懷中的身軀溫暖而柔韌，他情不自禁地緊了緊懷抱，柔聲道：“沒事了。”

熊孩子的家長見孩子闖了禍，也連忙領着孩子過來道歉。紀修然愣愣地聽她說完，才發覺自己竟然靠在陸景堯的胸前，他尴尬地回頭看他一眼，獨自站好，轉頭看向熊孩子的母親，認真道：“我沒有什麽事，所以您也不必太抱歉，但這畢竟是公共場所，還有一定的危險性，所以希望您能管教好您的孩子，不要給其他人造成困擾，也保護好您孩子的安全。”

熊孩子父母連連稱是，領着孩子離去。

陸景堯盯着紀修然的側臉，移不開目光。胸前似乎還殘餘着他的體溫，兩人的身體是如此的契合。

紀修然轉身，又道：“謝謝陸總抓我一把。”

“……不客氣。”陸景堯喃喃回答，轉移視線，又恢複了平時的模樣。

接下來的路途變得十分順利，兩人走出棧道後，上了纜車，從半山腰下山，等他們抵達燒烤山莊時，其餘員工們也正好挑選好了食材，準備開吃。

陸景堯與紀修然兩人一組，在一個燒烤臺前坐下，桌面上擺了不少店家給的食物，底下的柴火越燃越旺，紀修然往裏放入了幾串肉，在火上慢慢烤着。坐了幾分鐘，陸景堯突然起身離開。

紀修然正烤着肉，被路過的一名女同事瞧見，停下腳步湊過來笑眯眯道：“哇，紀律師這兒的肉特別香，難道和我們的不一樣嗎？”

“啊？”紀修然看她，“是一樣的吧。”

又一名男同事經過，疑惑道：“為什麽這個肉我都沒看見？紀律師，分我一串吧？”

紀修然怔了怔，下意識地瞄了眼為數不多的肉串，他記得陸景堯很喜歡吃這種肉，于是他摸摸鼻子，滿臉歉疚地回答：“不好意思啊，這幾串還沒熟呢，這個肉是老板從那邊拿過來的，要麽你們去看看？”說完他順手指了個方向。

兩名同事聞言朝他說的地方走去。

打發走兩人，紀修然繼續烤肉，又在肉上灑上一些孜然粉，好讓肉的味道更好一些。等肉熟了，他将肉串放到一旁的盤子裏，繼續烤其他的食物。

不知道陸景堯去哪兒了？紀修然擡頭四處張望，沒瞧見他的身影。

下一秒，他看到陸景堯從山莊門口進來，手裏提了個塑料袋，他走至自己面前坐下，把袋子遞給自己。

紀修然打開一看，裏面赫然是一份清爽的竹筒飯。他愕然地擡頭看他，與陸景堯溫和的目光撞在一起，臉頰又難以自制地燒了起來。

原來，他還記得自己不愛吃燒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