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只有一個多小時了

抱着自己的原身——那只歐洲紅松鼠冰涼的屍體,坐在死寂一片的別墅裏,盯着那個也像死了一樣怎麽也收不到回複的手機,喬峥眼裏的光越來越暗淡。。

等還是不等?回去?還是不回去?

在沒有明确麥謹言的态度之前他是舍不得走的,可眼睜睜看着天黑了,圓月挂在了半空,再過一會兒月全食就要開始了,如果到那時候他還得不到麥謹言的回應,又該怎麽辦?

還沒到最後一刻他就不能放棄,他繼續不停地給麥謹言打着電話,輪流發着語音和文字:

“言言我現在不用你為我測卦了,我只需要你一句話,如果你說你舍不得我,那我就不走了,哪怕兩年後我能變得更好,我也不走了,我天天跟你膩歪在一起……”

“我知道你在,但你不回我,是因為你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個問題是嗎?你也不知道該讓我回去還是不回去是嗎?你怕你随便說句話會影響我做決定,會讓我做出可能錯誤的選擇是嗎?或者你感情上是舍不得我的,但是理智上覺得我變回松鼠再成精會更好,所以你就不敢回答我,你怕一開口就會挽留我是嗎?……”

“如果你真的是這麽想的,那我就如你所願,變回松鼠好了,但是回去之前我還是想聽你說句話啊。”

“月全食已經開始了,現在月亮已經缺了一個小口子,新聞說今天的月全食會持續一小時十五分鐘,我只有一個多小時了言言,我還能不能在這一個多小時裏等到你的聲音……”

可他不能再等了,他不能等到月全食快結束的時候才開始對自己動手,那樣就來不及了。但他拿着一把水果刀,對着自己的手腕怎卻麽也下不了手。

不是怕疼,不是怕死,也不是怕割腕之後眼看着自己的血一點點流盡、生命一點點流逝的那個絕望的過程,因為這本是一個迎接新生的充滿期待的過程,他只是怕自己在沒有親耳聽到麥謹言的态度之前就這樣離開他,會給兩人都留下後悔和遺憾。

因為遲遲不敢對自己動手,他又浪費了二十分鐘,最終他還是爬起來,去酒櫃裏翻找着小喬總留下的那些高度白酒。

既然清醒着總是畏首畏尾,那就喝酒吧,醉了就敢對自己狠一點了。

因為沒喝過白酒,他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究竟怎樣,但他知道小喬總酒量很好,怕普通白酒灌不醉這具身體,還專挑那種度數超高的。

先翻了一瓶67度的衡水老白幹,看看其他的國産白酒大多是43度,52度,53度,這67度的在國內大概算很高的吧?就是它了。

可又翻到國外的白酒裏似乎還有酒精度更高的,最終他挑了一瓶80度的牙買加朗姆酒和一瓶88度的保加利亞巴爾幹伏特加,打開了直接對瓶吹。

草!這不是用來喝的,是用來點燃喉嚨的吧?

喬峥只覺得喝下去的白酒真的着了火,先是小火苗從喉嚨竄到胃裏,然後就變成了熊熊烈火,在猛烈吞噬着他的胃。

一瓶還沒喝完,他已經感覺胃裏的烈火像是将離離草原燒得寸草不生,燒完之後大火還在肆虐地翻滾,卻怎麽也找不到出口,只能在他胃裏橫沖直撞。

他戳着胃停了下來,摸着那只歐洲紅松鼠的腦袋,眼神迷離地笑了:

“我怎麽感覺這酒根本沒讓我醉,反而讓我腦子越來越清醒了……怎麽辦呢?腦子清醒着,我就覺得我走不掉了……”

“我還是不甘心就這麽走了,我還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呢。他走之前說過的,無論他能不能接受我,會不會跟我在一起,他也會按時回來給我一個交代的,可我卻沒有遵守那個時間約定,就這麽一走了之,萬一以後後悔了呢?萬一他回來之後痛不欲生了呢?”

“他明明在線的,他明明能看到我所有信息的,可他就是不回我,我不相信他是對我這樣生死攸關的事情無動于衷,你說,他是不是各種權衡之下想讓我走,又怕我舍不得走,想用這樣的方式逼我走……是不是?”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算不算是他愛我的一種表現?你看,我就這麽會自我安慰……可這到底是自我安慰還是自我欺騙?”

“呃……我胃好疼……可這酒精度這麽高的白酒,除了讓我胃疼得想死,屁用沒有……我還是下不了決心,下不了手……”

喝下去的烈酒确實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喬峥不僅沒有在醉意的驅使下毫無顧慮地對自己開刀,反而更痛苦不堪。

整個胃壁似乎全被烈火燒爛灼穿,胸腹間卻又似乎有滔天巨浪在向上翻湧奔騰,不想吐得滿地狼藉,不想走得狼狽不堪,他一次次強壓下那些即将噴湧而出的液體,卻一次次留下了滿嘴的鐵鏽味和腥甜感。

漸漸的頭開始昏沉,身上開始發冷,眼前開始模糊,意識開始迷蒙……

果然是醉意上來了麽?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能拿水果刀果斷地割破自己的手腕了?

可上腹的劇痛卻是越發清晰和強烈,疼得他将那只紅松鼠死死地扣在自己懷裏,整個人蜷在地上,止不住的全身發顫。

他已經沒有力氣跟懷裏的松鼠說話了,卻還是心有不甘想再跟麥謹言說幾句,強撐着半擡起頭,剛一張嘴想說話,胸腹間瘋狂亂竄的巨浪似乎終于找到了出口,嘩地一下,齊齊地奔湧而上。

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淋了松鼠一腦袋,也濺了滿地。

這下一發不可收拾,胸腹間所有的巨浪都開始直奔那唯一的出口而來,争先恐後地往外湧……一開始還伴随着肩背的劇烈抽動,大口大口地嘔着血,到後來他整個人已經軟在地上無法動彈了,鮮血還是不停地從他嘴裏湧出,無聲無息地湧出……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吐了多少血,只恍惚看到整個松鼠的屍體已經全被染紅了,地上他目光所及之處也全是一片駭人的紅,他一只手死命戳在上腹恨不得将胃搗爛,另一只手卻艱難地抓起手機,眼前是層層重影,他完全看不清楚和麥謹言的那個對話框。

又有大口的血在往外湧,他勉力偏過頭去不想讓自己被血嗆到,卻正好能看見半空中的月全食。

雖然看不真切,卻也看得出月全食行将結束。

再摸着松鼠滿身的血,他微不可見地笑了笑。

都用不着再割腕了,就攏攏自己吐出的這些血,灌進松鼠嘴裏,也夠讓它複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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