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白銀堡的陰謀

“回去?”說話聲渾厚有力,只是其中帶了幾分疲憊:”你想我回哪去?”

“溫岩......”

“是你讓我走,不要我出現在紫銅谷。現在又要我回去,呵。”是搖頭後的自嘲聲:“堂堂紫銅谷谷主,就真的以為所有人都是那種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任你無事消遣打罵辱玩的嗎?”

這時才發現幾人走在一片田間地頭。

去看時。

渾厚聲音的人是一個穿着露膊短衫,肩扛鋤頭的魁梧男人。許是常日在外頭松土除草,皮膚曬得黝黑粗糙。在他對面的則是一個身着華衣的清秀少年。

“溫岩,我錯了。”少年摸準他的性子,在他面前做出犯錯時的示弱姿态,垂下頭顫着肩,小臉一垮,就是淚兮兮的表情。

溫岩似乎拿他沒什麽辦法。黧黑緊繃的一張臉先是松軟下來。

他不敢同少年多說,深怕自己忍不住再次心軟。轉身揮起鋤頭繼續松土動作:“谷主你回去吧。現下風塵大,怕是要吹髒了你的衣服。”

“溫岩。你以前都喚我煦揚的,你,你是不是還在生我上次罵你的氣?”

溫岩只埋頭幹活。并未回答溫煦揚的話。

溫煦揚倒也沉得住氣。在烈烈灼日的高曬下,任着嬌生慣養來的柔嫩皮膚受着炙烤的疼痛,他一言不發,看着前邊的溫岩因為幹活熱極汗流浃背,幹脆脫了短衫露出同樣黝黑的厚實寬闊的後背。

望着那厚實的後背。怯怯的又再喊一聲:“溫岩......”

溫岩一鋤頭劈下去,鋤刃深在泥土裏面。他雙手緊握着鋤柄,使勁的攥着,在溫煦揚看不到的時候。那抹悲哀,那抹無力,那抹暗藏極深的自我諷刺感。

是他再次心軟了嗎?

只因為溫煦揚來找他?尋他回去?喚他溫岩,說他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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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溫煦揚究竟說了多少遍?

多到......明明知道不該信他。明明屢次勸告自己,就算是為了他師父溫檠寒也要心狠一點。

可他放心不下啊。

自從他十歲時在溫煦揚滿月宴上,第一眼看到師娘懷裏的那個漂亮瓷娃娃時,就有預感或許以後都要與這個娃娃牽扯不清了。

後來預感成真。

才知道這哪裏是牽扯,根本就是一段孽緣。

溫岩自感不欠溫煦揚分毫,偏偏又無法置之他于不顧。

哎。

以他溫岩自個兒的墨量是左思右想想不明白。只道是剪不斷理還亂,說不清還道不明。

凡事盡心盡力了便好。也不枉師父栽培他的一場恩情。

......

許是溫煦揚不習慣在太陽底下站這麽久。看那邊溫岩一個劈砍後,再無其他動作。他心裏郁悶,本是想拿上次為何無故撒氣一事同溫岩解釋清楚。誰知忽感一陣頭暈眼花——

聽到身後有人倒下的聲音。溫岩出神的思緒一下子回來,轉身後看到倒地的溫煦揚時,驚呼一聲:“煦揚?”扔了手中的鋤頭。忙上前把人整個抱了起來。

這時在旁邊的我和薛千還有劉奇也圍了上去。

看到我們幾人後,溫岩臉上滿是警惕:“你們是誰?”

劉奇道:“溫大哥你不記得我啦?我是前年來找老谷主修劍的劉奇啊。”

“你,是華山派的劉少俠。”經得劉奇提醒,溫岩這才想起前年溫檠寒在位時,确實是有華山派的弟子來修劍來着。當時因那名自稱姓劉的華山派弟子佩劍損壞實在太過嚴重,老谷主還特意給他準備了上房,讓他在紫銅谷內住了近一個月。

這般想起來。溫岩眼睛裏的防備才一點點淡去。

低下頭看懷裏的人,輕聲喚道:“煦揚,煦揚......”

大腦暈暈乎乎的,溫煦揚幹裂失水的嫩唇微張,強撐出一句話:“溫岩,對不起,上次......”話未說完人就整個暈了過去。

薛千此時擔憂的看了他懷裏的人一眼:“溫兄,在下略懂些醫理,你若不介意的話......”

大體猜得是懷裏人在日光下待久了脫水的緣故。再看薛千一襲白衫突顯的明朗俊秀,又加上翩然出塵的氣質。只第一面就讓人生出萬分好感。

溫岩忙不疊點頭:“哪裏會介意,煦揚他,就有勞先生了。”

......

簡單看過後。薛千道是許多日未曾好好用食,且情緒過于焦慮緊張所致。

吩咐溫岩準備些滋補的飯食讓溫煦揚好好補補身子。且有什麽話不要讓他憋在心裏。

溫岩心裏奇怪。溫煦揚花錢如流水,玩樂賞一天,怎的還會有焦慮緊張這種心情?再說許多日未好好用食,那他每日扣緊自己手裏的銀錢,吩咐随他一起種蘿蔔還債的老仆,說溫煦揚從小胃腸脆弱,千萬不得飯食上虧了他。

所以現在不說像以前一樣錦衣玉食,滿盤珍馐,但總也是葷素搭配,何曾苛待過他?

難道這溫煦揚竟就這麽嬌慣,連他盡心力所給的最好的飯食都不屑一顧嗎?

這麽一想。再回想往日溫煦揚的态度,溫岩又氣又惱,只暗暗唾了那溫煦揚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一時傷心無限,陷入自怨自艾的痛苦裏,連想要問薛千滋補的飯食是哪些都顧不得問了。

薛千在溫煦揚人中上掐了一會。

不久溫煦揚悠悠轉醒。見到溫岩,先是紅眶:“溫岩,我錯了。”

溫岩一聽到他聲音。那自怨自艾更重了些,語氣自然也就跟着重了些:“說吧,這次回來又想要多少銀子?”

溫煦揚只搖頭。緊咬下唇,不說話。兩顆圓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溫岩,只有委屈二字。

溫岩再次下定決心不要信他。把頭一撇,轉身出門,不久抱着一個箱子進來。

他将箱子打開,放溫煦揚面前,露出裏面擺放整齊串好的銅板和幾塊小碎銀。

溫煦揚開口,驚訝問:“溫岩。你這是作什麽?”

“你拿了這些。我再想辦法填白銀堡那邊的欠銀。”

“什麽?白銀堡。”溫煦揚一激動,人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結果由于動作過大,頭疼如裂,不得已又躺了回去。

“你慢些。”見他難受,溫岩心又軟了,幾步上前,去摸他的額頭:“還難受麽,再難受我給你揉揉。”

溫煦揚捉住他手。淚花閃在眼眶裏:“溫岩,你是不是不信我了?”

溫岩沒說話。只一個勁兒的嘆氣。

“溫岩......”

“那些老仆......”溫岩聲音低沉起來,帶着幾分疲倦:“一個個年齡那麽大了,怎麽做的了地裏的活。我不得已用了老谷主的名號诓騙他們,說......”

“其實根本沒有外債。老谷主只是想鍛煉少谷主一下,所以......才算是暫時送走了他們。”

溫岩一說。我才想到難怪來的時候只看到他一人。

“對不起,溫岩,對不起。”溫煦揚眼淚嘩的流了一大片,濕透了枕頭,濕了溫岩為他拭淚的那只粗糙幹裂的大手。

“我知道你不會信我了。我也是......我沒辦法的,要是不乖乖聽他的話,你就要被賭場的人帶走了。”

“他?”溫岩眉頭緊皺:“他是誰?”

溫煦揚吸吸鼻子:“他自稱是你表弟。”

溫岩拿手彈了他額頭一下,似乎對溫煦揚的單純一根筋很是無奈:“數十年前鬧饑荒的時候,我便是師父從死人堆裏抱來養大的,有記憶時就只當紫銅谷才是我的根,現在又哪來的表弟?”

溫煦揚眼睛睜得大大的,紅潤潤的小嘴也張得大大的。

半晌回神後,很大聲的道:“什麽?”

哎哎......所以說有些事說出來很簡單,就是當事人自個兒把事想複雜了而已。

由于太過震驚。還有溫煦揚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在可以說清事情真相的關鍵時刻,兩眼一翻又給暈了回去。

所以......

......

簡單和溫岩說清來意後。他對于外界謠言說紫銅谷滅門慘案一事,表情上很是疑惑。

連連搖頭否了這件事。

正好我就剛才溫煦揚話裏提到的白銀堡三字很是感興趣:“溫兄,那個你家少谷主方才提的,這個白銀堡是做什麽的?”

溫岩道:“和紫銅谷做的一樣的營生,聽師父說過,很早以前兩家就作為競争對手,在生意上常争個你死我活的。”

原來是這樣。

那麽外界抹黑溫煦揚形象這點上,要真有白銀堡在其中摻和,其原因猜來并不怎麽複雜。

只是。

其中幾點還有令人懷疑的地方,那就是......

這時薛千看了天色,道:“時候不早了,甄姑娘,不如我們還是先回去和北方兄他們知會一聲吧。”

我透過窗戶看了外面天色。天色晴藍,日色黃燦,明明才過晌午,有些奇怪薛千話裏怎麽會說時候不早?

不過既然他開口要走,我自然是點頭道:“好。”

薛千對旁邊坐在椅子上悠哉喝茶的劉奇道了聲:“劉兄你既有話要同溫兄談,那在下就和甄姑娘先回去了。”

溫岩疑惑的看了薛千和劉奇一眼,聽到薛千要走,松了握着溫煦揚的手,準備起身送客。

正邁出門。劉奇聲音自我身後響起。

“薛兄,萬分小心。”

薛千頭也不回的:“剩下的就有勞劉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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