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系統維護

“悠南，你去浮雲閣那邊看看布置得怎麽樣了。”

“是。”

“采籬，你最近又有個任務，要接嗎？”

“自然。”

……

外面好像有人？

鐘離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一個古色古香的小房間裏。

“宿主！你終于醒了！太好了！”零零的聲音一下子在鐘離秋腦海裏炸開。

鐘離秋沒心思管他，環顧着這個小房間。

零零也不等鐘離秋問，說道：“這裏是吟落谷，宿主你昏迷的時候正好被現任谷主撿到了，然後他就把你帶回來啦。”

這樣嗎？

鐘離秋心裏呢喃一句，走到門前輕輕推開。

沒有了竹門的阻擋，陽光一下子傾灑在鐘離秋身上。

站在竹林裏的蘇青君聽到聲響，回眸就見自己帶回來那個少年呆呆地站在門口。

他微微一笑，問：“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鐘離秋不小心對上了蘇青君的眼眸，又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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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君的眼底布着絲絲笑意，友好而溫和，宛若和煦的春風，吹散了鐘離秋此刻的寒冷。

這雙眼……真好看。

鐘離秋心道。

見少年不回複自己，蘇青君以為是他還在狀況外，笑道：“本座是這吟落谷的谷主，從京城回來時恰好見你昏迷在河邊，就把你帶了回來。”

蘇青君的話音剛落，鐘離秋這才驚覺自己居然盯着他的眼睛愣神了，倏地低下頭，輕道：“謝，謝謝……”

蘇青君挑眉。

後知後覺害羞了？這小家夥還挺可愛。

因為心情好而難得的溫和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愛的人最容易讓他産生欺負欲了。

不過畢竟現在互相也不認識，蘇青君好歹是有點節操的，只是開始平常地詢問。

“你叫什麽？從哪裏來？”

“鐘，鐘離秋，從南邊來。”

“你家在哪？本座送你回去。”

“沒，沒有家……”

“沒有家？那你要住在這裏嗎？”

“可以……嗎？”

鐘離秋擡頭飛快地瞥了一眼蘇青君。

蘇青君笑道：“當然可以啊。正好本座最近在找小徒弟，要不就你了？”

“友情提醒時間，”怕鐘離秋因為性格拒絕，零零連忙開啓了友情提醒。“吟落谷谷主的小徒弟将會成為吟落谷少主，也就是下一任的谷主哦！”

鐘離秋聽到這幾句話，壓下即将出口的拒絕，轉變成小心翼翼的詢問。

“可以嗎？”

“當然。”蘇青君回答道。

于是，鐘離秋的吟落谷生涯就此開始。

……

小半個月後，蘇青君看着已經緊閉了一天的竹門，終于忍不住一腳踹開來。

專注看書的鐘離秋被吓了一跳，回頭就看見了氣勢洶洶的蘇青君，忙低下頭乖巧坐好。

一天前才被師父嫌棄“笨”，今天就又惹師父生氣了，師父會不會不要他了……

鐘離秋忐忑地坐着，等待蘇青君的“宣判”。

所以，蘇青君一進來就看見鐘離秋不安地拿着書的姿态，實在是哭笑不得。

他走到床前輕點鐘離秋的額頭，說：“不是，小徒弟你要不要那麽較真？為師不就是順口說了個‘笨’嗎？你居然把自己關在房裏一天一夜！不用吃飯啦？不用上茅廁啊？

還有上一次啊，為師不就是随口說輕功要練到可以越過無為崖才算合格嗎？你跑到無為崖邊去嘗試也不怕腳滑摔下去啊？你說你，真是……”

到最後蘇青君都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想打他一頓吧，怕他又想多。就這樣說一頓吧，又感覺心裏還是憋着一口氣舒緩不出來。

自己怎麽就收了個心靈這麽脆弱的小徒弟？

蘇青君心塞歸心塞，但也不會任性地說結束師徒關系。最後他還是嘆了口氣，說：“算了算了，悠南已經準備好午膳了，你去用膳吧。”

鐘離秋愣愣地擡頭看向蘇青君。

零零跑出來，說道：“宿主你看，我說的沒錯吧！蘇青君他才沒有嫌棄你啦！”

鐘離秋慣例沒有理會零零，回過神後放下手裏的書，輕道一聲：“那徒兒告退了。”

他站起身來，結果腿一軟直直摔倒在地。

“就該讓你疼一次才能記得住教訓。”蘇青君沒好氣地說着，但為了避免自家小徒弟又覺得自己對他無情，上前去把他拉了起來，又道：“在床上坐着吧，為師讓悠南把午膳送過來。”

鐘離秋順從地點頭，弱弱道：“謝謝師父。”

他的聲音小而軟，加上發育遲緩，就像個八九歲的小孩子。

還是十分之乖巧的小孩子。

蘇青君真的很想對着小徒弟奇怪的短發一爪子拍下去，最後還是在拍下去的那一瞬間硬生生改成揉。

可愛是挺可愛的，就是可惜不能欺負。

看來改日得去問問青風藤這樣的徒弟該怎麽養比較合适。

鐘離秋不知道蘇青君的心理活動，只感覺頭發被溫暖的手心輕柔地撫摸了一下。

心跳驟然加速。

師父好像……很溫柔。

鬼知道鐘離秋為什麽會得出這麽一個結論，反正他就是突然開心了起來——雖然臉上除了有些紅以外并沒有什麽表情。

蘇青君也不多說些什麽了，去把悠南喊了過來。

也是自這一天以後，蘇青君不敢拿自己習慣的那一套去教鐘離秋了，好幾次想怼人的時候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因為有時候轉換得比較生硬，鐘離秋便知道師父是害怕自己腦回路過于錯綜複雜。他也多次想解釋，礙于性格最終還是一次次作罷。

……

安和九年五月，這是鐘離秋來到這裏的第五個月。

他已經完全适應了這裏的生活。

在蘇青君的指導之下，他的內力已經可以熟練運用了，只是蘇青君始終不教他劍法和輕功，他也從來不問為什麽。

這天早晨，沒等悠南叫，鐘離秋便睜開了眼。

“少主你醒啦？”悠南笑着問候，“東西已經備好了，少主快去洗漱吧。”

在悠南看來，鐘離秋是他遇見過最好伺候的主。早上不用他叫自己便會起床，而且很多事情都喜歡自己幹，搞得悠南都快要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了。

鐘離秋輕道了一句“勞煩”，快速地起身穿衣洗漱。

“宿主早上好~”零零心情愉悅地說道。

鐘離秋在腦海裏回了一聲“早”。

嗯，将近半年的時間，在蘇青君的各種小程度逗弄下，他雖然還是比較內向，但好歹也會回複零零了，這也一度令得零零無比之激動。

“小徒弟起來了？”蘇青君推門而入。

鐘離秋正好洗漱完畢，對蘇青君道：“師父早。”

還有一大進步就是鐘離秋敢主動和蘇青君說一些簡短的話了。

蘇青君一笑，說：“早。收拾好了嗎？”

昨天蘇青君就過來和鐘離秋說了，浮雲閣将在今天重整完畢，可以入住。

鐘離秋點點頭，說：“收拾好了。”

說是收拾好了，其實鐘離秋也不用收拾什麽。

來這裏這麽多天，鐘離秋從未出過谷，也就沒買過什麽東西。而蘇青君也告訴他已經備有衣服在浮雲閣了，那綜合一下鐘離秋帶個人過去就行了。

“行，走吧。”蘇青君便轉身離開便說。

鐘離秋趕緊跟上，期間忍不住回頭又瞥了一眼這個小竹屋。

在這裏住了這麽久，要離開還真有點不舍得。

繞出大竹林又走了一小半段路，蘇青君帶着鐘離秋來到了浮雲閣前的那一小片竹林。

鐘離秋看着這些竹子，有些詫異——除了數量，不論是品種還是排列方式，這小竹林都和小竹屋前的大竹林一模一樣。

他記得一個月前來這邊的時候這裏還只是一塊空地。

蘇青君停下腳步，回頭說道：“怕你不太習慣，所以為師命人在浮雲閣前也栽了一些竹子。也不知道小徒弟你現在可還喜歡？厭煩了竹子的話為師讓他們再換掉。”

為了他而特意栽種的嗎？

鐘離秋心底湧上一股暖流。

除了蘇青君，還真的沒有人那麽在意過他的感受。

鐘離秋輕道：“很喜歡。”

蘇青君笑笑，說：“喜歡就好。這小竹林以後就是你的了，就當為師送你的生辰禮。”

生辰禮……？

對哦，今天是五月十三日，是他的生日。

他記得蘇青君确實在兩個月前要問他的生辰是什麽時候，但他沒想到蘇青君居然真的記下了。

十三年來，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禮物。

看見鐘離秋愣神，蘇青君拿捏不準他現在的心理。

他難得有些不安了起來。

這麽說會不會顯得太刻意？

送幾棵竹子什麽的會不會顯得太随便？

小徒弟說的喜歡會不會只是敷衍？

媽的養個徒弟怎麽這麽麻煩！等小徒弟活潑一點了一定要欺負回來！

青風藤出的這什麽鬼主意嘛真是的！

就在蘇青君表面笑得臉都僵了，內心焦慮得忍不住想打人的時候，鐘離秋終于有反應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蘇青君，擡起頭罕見地對上蘇青君的雙眸，然後彎了彎眉眼，道：“師父，謝謝你！”

接着就一把撲向了蘇青君。

懷裏突然一重，蘇青君下意識接住了他，腦海裏卻回放着鐘離秋剛剛清淺的笑。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小徒弟笑，意外地……更可愛了。

這半年來不能欺負徒弟的憋屈似乎一下子消散了。

如果能讓小徒弟再多笑笑，這樣繼續對他好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嗯，當然，等他性格沒那麽悶的時候還是要欺負回來的。

這一頭，一時沖動抱住蘇青君的鐘離秋在抱上的那一刻就後悔了。

主動抱抱什麽的，好……好羞恥。

但是師父懷抱的溫暖又讓他舍不得放手。

再抱一小會兒……就一小會兒！

然後，鐘離秋的“一小會兒”持續了半刻鐘。

半刻鐘後，他終于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乖巧在一旁站定。

蘇青君輕咳一聲，不自在地轉過身，說：“我們進去吧。”

“嗯。”鐘離秋應了一聲，跟着蘇青君走進去。

這一日，某人沉寂數十年的春心暗搓搓地跳動了起來。

或許，喜歡就是這樣的措不及防。

……

安和十年正月一日。

吟落谷到處都是喜慶的模樣，充滿了春節的氣息。

鐘離秋仗着自己有內力，穿了一件月牙色長衫就在吟落谷裏到處浪蕩。他晃到了那間小竹屋，坐在屋前心情愉悅地看着眼前白綠交錯的美景。

“為師要出谷買點東西，小徒弟你要不要一起？”

今天早上蘇青君本來想出門買東西的時候順便帶小徒弟逛一圈，但是已經在吟落谷宅了将近一年的鐘離秋以還是想在谷裏逛逛為由再次果斷拒絕了。

蘇青君不強迫他，叮囑他晚膳前記得回浮雲閣便走了。

想起蘇青君早上那個無奈的笑容，鐘離秋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最喜歡師父那一副拿自己沒辦法的模樣了，總讓他覺得自己被師父包容着。

真希望能永遠待着這裏啊。

鐘離秋把視線上移到湛藍的天空。

然後，他的期待就光速落空了。

“警報！警報！受到來自現代世界的幹擾，系統即将進入維護狀态！”

“警報！警報！受到來自現代世界的幹擾，系統即将進入維護狀态！”

鐘離秋猛地站起身來，腦海裏不斷地警報聲震得他頭疼。

“零零！”

鐘離秋第一次主動呼叫零零。

“宿主不好了！系統受到了來自現世的幹擾！”零零也很慌張，“系統将要進行至少三年的自我維護與升級，這期間将會讓你返回現世！”

返回……現世？

最後的四個字令鐘離秋大腦轟的一聲炸開了。

“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零零焦急地說，“為了避免給現世造成混亂，我們還得在你回到現世的這段時間裏收回你這一年的記憶以及你的內力。現在宿主你還有七分鐘的時間能夠在這裏逗留！”

僅僅七分鐘！

現在蘇青君又已經出谷了，去找他也來不及了！

鐘離秋來不及思考什麽情況，也來不及遺憾悲傷，果斷地跑進小竹屋裏。

他記得這裏有紙和筆，突然消失師父一定會擔心的，所以他必須給師父留封信！

“還有六分鐘！”

鐘離秋慌亂地在房間中翻找着筆墨紙硯，越是着急越是想不起來放在了哪裏。

“還有五分鐘！”

“找到了！”鐘離秋終于在一個小角落發現了自己要找的文房四寶。

小竹屋裏只有一個小小的桌子，鐘離秋連忙将紙攤在上面，草草地磨了幾下墨，就開始飛快地書寫。

“還有一分鐘！”

鐘離秋停筆，将潦草而簡短地信折起來整整齊齊放在桌面上。

“時間到！”

“正在回收內力……回收成功。”

“正在回收記憶……回收成功。”

“即将返回現代——”

“返回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