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濺到眼裏的血滴浸染了瞳孔。
那原本正常的瞳孔縮緊,凝聚成了血紅色的豎瞳。
那豎瞳宛若兇猛的惡獸,場下的沸騰的歡呼聲依舊在繼續。被刺穿的惡魔緩緩擡起頭,将視線慢慢的向上轉移,最後,停在了馬歇爾那張因為即将獲勝,而充滿了狂喜以及貪婪的眼神。
馬歇爾對上了一雙緊迫着逼近他的雙眼。
他發熱的大腦有一瞬間的遲緩,繼而又因為唐恩這樣與衆不同的一面而顫抖。
那是因為狂喜而帶來不可控的高亢情緒。
馬歇爾臉上的表情依舊還停留在亢奮之中。
但可下一瞬間,劇烈的疼痛感便侵入了他的意識。馬歇爾緩緩的低下了頭,看到了已經完全探入他肚子裏的那只手。
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依舊白皙,與浸染上了鮮血的手腕對比強烈。
馬歇爾甚至能夠感覺到那只手在自己的肚子裏攪拌、拉扯……然後猛地——拉出了一節腸子。
就像是情節重演了一般,先是唐恩,再是馬歇爾。
但比起唐恩,馬歇爾卻凄慘更多了。
馬歇爾松開了刺進唐恩肩膀裏的右手,同時以這樣反向的作用力将自己推了開去。
唐恩退後兩步,穩住了身體。
他先是将那一節斷在了自己手裏的腸子扔在了地上,接着,他懶散的擡起那只沾滿鮮血的左手放在嘴邊。
他伸出舌頭,從下至上的,由手腕至指尖,緩慢而又忄青色的舔過。
而後,他将那些那左手貼着面頰,在自己白皙的臉上撫摸。一點點的……他給自己染上了鮮紅的顏色。他揚起下巴,露出鮮明的喉結……随着他的吞咽,那喉結上下滾動,似乎是在品嘗着什麽無上的美味一般。
神情陶醉而又沉迷于血色之中。
親眼看着唐恩變化的惡魔,先是因為戰鬥情況的轉變而呆愣,緊接着卻為了唐恩的一舉一動而被牽引了全部的心神。
這樣極具沖擊性的一幕,讓他們那被熱血燒得發燙的理智迅速湮滅,同時,他們的身體在這一刻也極速的火熱了起來。
想戰鬥、想發洩……在戰場,在當下……
最終,在短暫的靜默了一瞬之後,這股急需外放的情緒猛的爆發出來。
它們化作了怒吼,化作了呼聲。
更有甚者,将自己脫了個幹淨,看着臺上的唐恩充滿了狂熱。
就算此時此刻讓他換做馬歇爾,怕是也會立馬答應下來。
冷漠的唐恩,他們想要。可幹淨的唐恩,他們也想要。而這樣惡魔本性的唐恩……他們就更想要了。
若是能讓唐恩嘗到自己的血液,同樣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唐恩揚着下巴,眼珠微轉,輕輕的瞟了眼因為他而狂亂的惡魔,那眼神落在臺下的惡魔身上,便輕易的讓他們止住了聲音,就像是禁聲魔法一樣。
連帶着的,他們甚至覺得呼吸困難,頭腦發暈。
唐恩的眼神回轉,落到了着偌大的訓練場帳篷頂上,那頂上的魔法燈晃得他眼花。他輕輕磕上雙眼,輕撫在臉上的手指緩緩滑落,落在頸項,落在鎖骨,落在胸口……
依舊還散發着溫熱的血液,從他手指略過的地方蔓延開來,透着豐色麗斑斓。
可明明上一刻,他還滿臉迷醉的品嘗着被帶入口腔裏的那惡魔之血,下一秒,他就收回了看着頂上的目光,嫌惡的看向了馬歇爾。
“難吃。”
噗通、噗通……
那似乎是周圍所有惡魔共同的心跳聲。在這一刻,它們都在同時的加速跳動。
——為了臺上的那個惡魔。
退後到訓練場臺邊緣的馬歇爾重新站穩。
他粗喘着氣,看着自己對面像是變了一個模樣的唐恩。他的臉上确實露出了笑來。
雖然這樣的傷放在惡魔身上也算是有點嚴重了。但對于惡魔來說,輕易的還是死不了的。
馬歇爾自己将那被拖拽在外的腸子塞回肚子裏,向前走了一段,然後對着唐恩舔了舔自己黏糊的手指。
他臉部的青筋凸起,眼神貪婪而又專注的緊盯着唐恩。
他渾身上下都在告訴着唐恩:他在醞釀着下一波發起攻擊的時機。
唐恩低頭看了眼自己右手中還未放開的劍,他擡起手來,對着馬歇爾露出一絲絲的笑意,馬歇爾還沒能理解這其中的意思,就見到那劍直直的向自己飛來,“噗嗤”一聲……幹脆利落的穿透了他的身體,兇猛的力道甚至帶着他倒向地面,将馬歇爾直接的釘在了臺上。
馬歇爾喉嚨裏發出嚯嚯的聲音,他咧開嘴想要笑,但疼痛卻扯得他臉部的表情更加猙獰。
他打算拔出那個将自己貫穿在臺上的劍,而唐恩并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
唐恩俯下身體向馬歇爾沖了過去,等到近前了,他一只手抓着劍柄,更為用力的壓了下去,然後一腿跪在馬歇爾的翅膀上壓着,另一條腿卻是踩在了馬歇爾的身體上。
唐恩壓低身體,似笑非笑的看着馬歇爾。
馬歇爾咬着牙笑,在唐恩看不到的背後,他那條布滿倒刺的尾巴緩緩擡了起來。
唐恩松開了握着劍柄的手,他腳下用力的輾了碾,而後雙手往前探去,落在了馬歇爾的那一對惡魔角上。
“是我輸了。”馬歇爾瞪大了他那雙血紅色的眼睛,他似乎預感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拖延時間……同樣的,也是避免危險。
危險的預感不斷的在警告着他。
馬歇爾那原本已經失去了的理智慢慢的回歸。
“我輸了、我告訴你,那個能力你可以找達倫軍士長……他、他喜歡和人族打交道的……他、他會……啊!!!”
在馬歇爾尾巴就快要更加靠近唐恩後背的同時,唐恩先一步的動手了。
他歪了歪頭,在馬歇爾的話語中幹脆而又利落的,将右手握住的那根惡魔角……硬生生的,從馬歇爾的頭頂掰斷了。
“你的話太多了。”唐恩随手扔開了斷掉的惡魔角,“我現在已經不想聽了。”斷掉的角從唐恩手裏被抛出後滾了幾圈,落在了臺下。
臺下的惡魔們靜默了下來。
唐恩将眼神落在了馬歇爾另外一只惡魔角上。
馬歇爾在唐安的手下哭喊,連帶着那被壓在下面的翅膀也開始毫無章法的揮舞了起來。
單膝跪在跪在馬歇爾一邊翅膀根部的唐恩踩着他的翅膀站起了身來。他的另一只腳依舊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馬歇爾的胸口。
他雙腳一高一低的踩着馬歇爾的翅膀和身體,看着正擡手捂着自己頭頂的馬歇爾……并不知什麽是“适可而止”的唐恩,他将他的手掌,緩緩地落在了那洞穿馬歇爾身體的劍柄上。
唐恩那沾滿鮮血的手握上了劍柄,用力的将劍拔了出來。
馬歇爾挺了挺身體,生命力頑強。
他身上的傷口正在快速的愈合,就如同唐恩身上的傷口一樣。
沒有光明元素的存在,惡魔大都很難死去。
他們可以不停的受傷,然後複原。
唐恩将抽出來的劍挽出了一個花來,然後反手……就像馬歇爾的一只翅膀直接斬斷!
臺下的熱度漸漸消散了。
對比起訓練場其他的角落的聲音,此時此刻唐恩所在的這個臺上周圍就顯得太過于安靜了。
惡魔之間的厮殺也并非沒有比這更為兇殘和血腥的。
但那都是發生在私底下,是發生在各個城鎮裏,各種鬥場內的。
在這樣為了對抗人族與天族的戰場營地內,而且還是訓練場上,是不被允許的。
因為這裏的每一個惡魔,都是魔族的戰士。
是為了戰争而存在的。
這裏之所以稱為訓練場,就是為了提供給惡魔們一個發洩和訓練的地方。它是不允許太過于出格的戰鬥的。
就像是馬歇爾之前的戰鬥,他的對手雖然不滿。雖然受傷,可對于惡魔來說,那樣程度的傷口,都不是附加了光明屬性的武器造成的,養傷甚至只是一個下午,幾個小時的事情。
但做到像唐恩這樣的,就算過了兩三個小時,甚至是兩三天,惡魔斷掉的角,以及被完全斬斷的翅膀也是輕易不會好的。
這樣的程度,如果沒有高級惡魔的幫忙,以馬歇爾的實力,甚至是需要兩三年才能完全恢複。而在恢複的過程中,馬歇爾便算是惡魔裏的“殘疾”了。
或許,他還會因為這樣的情況,而因為實力的損失被其他的惡魔盯上,導致還沒恢複好就死在了中途也是很有可能的。
惡魔之間如何厮殺,不會有任何惡魔去理會。
但那前提是不損害高層惡魔的相關利益。
像是唐恩這樣,在衆人眼前做下這種事情。便是對那些惡魔的挑釁了。
當契布曼聽到消息趕到訓練場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麽一幕。
唐恩左手握劍。居高臨下的踩在馬歇爾的身上。
而馬歇爾仰面躺在地上。發出悲鳴的嘶吼聲。
唐恩臉上的表情帶着幾分以往的淡漠感,卻又有幾分之前所沒有的愉悅感。
契布曼覺得自己的惡魔之心跳動得越來越快,可最後依舊還是他的理智占據了上風。
契布曼跳上了臺,然後一手拉住了唐恩的手腕。
豎着血瞳的唐恩回過頭來,帶着幾分不在意的看着契布曼。
契布曼呼吸一窒,卻還是軟下了聲音,不再像是以往那樣的狂熱。他只是很正常的說道:“差不多了,唐恩。”
“克勒曼說他會那個能力,他可以教你,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克勒曼……唐恩轉動着腦子,終于想起了那個總是在契布曼旁邊跟着打趣的貢獻值商人。
唐恩歪着頭,緩慢的理解着契布曼的意思。他還是停了下來,在契布曼眼神的安撫下。
唐恩随手的扔掉了左手裏的劍,然後點了點頭,“帶我去找克勒曼。”
契布曼點頭,然後轉過身,将自己的背後交給了唐恩。
下臺的時候,守在一邊的守衛沒敢攔唐恩。
契布曼卻轉頭,對守衛說道:“告訴海洛伊絲上将,唐恩我帶走了……他的事情我負責。”
站在契布曼身後的唐恩看着契布曼的背影,若有若無的勾起了唇角,接着,他卻也滿不在乎地移開了視線,掃視了一圈這周圍的惡魔。
那些惡魔再看唐恩的眼神,不再像是之前的那樣了。
他們雖然喜歡,但也僅僅只是當做一個玩物。可現在,他們看唐恩,眼神依舊火熱,态度卻截然不同。
強者從來不能讓他們退縮,只會更加的勾起他們的興趣。
雖然這一次唐恩的對手并不算是強大,但至少唐恩卻向他們證明了實力。
抛開在魔族營地裏的條條框框,這些惡魔,他們對這一戰可以說是十分滿意的。
因為這是一場絕佳的視覺盛宴,雖然沒有太過于華麗的戰鬥招式,可僅僅只是看其中一個人的模樣,就足夠他們久久回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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