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你他娘的沒長眼睛啊?”丁烨擡手就往溫琅的肩膀推去,只是手還未觸碰到溫琅的肩膀,手腕就被一把捏住。

丁烨着實沒想到,這哥兒的動作居然這麽快,而且……

他的手腕吃痛,眉心緊皺,額頭上竟然滲出薄薄的汗漬。

一個哥兒的力氣怎麽會這麽大?

溫琅沉下臉,甩開他的手,說:“你他娘的罵誰呢?”

丁烨的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這人哥兒吧?他仔細看了看溫琅的臉,眉心上是有一顆孕痣沒錯啊,為什麽這個哥兒不僅力氣大,而且還會罵娘?

這時候他才隐隐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踢到鐵板了。

丁烨嘴唇嗫嚅,不知道嘟哝了一句什麽,居然沒出聲從溫琅身旁安靜離開了。

周圍的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齊齊替這個哥兒松了一口氣。

正在此時,溫琅突然開口,“站住。”

衆人的心又被提了起來。

丁烨有些不耐煩的轉頭,想要罵人,就聽見溫琅說:“把你摔碎的碗撿起來,別留在這兒,以免傷到人。”

“你誰啊?一個哥兒憑什麽命令我?”饒是丁烨意識到溫琅可能不是善茬,但他脾氣本來就不好,忍了一次,不代表還能忍第二次。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爹娘沒教過你嗎?”溫琅并不怵他,冷淡的說道。

“老子爹娘早死了,沒人教我,也輪不到你來教訓老子!”丁烨滿臉怒氣,說着轉身就要走。

“是嗎,那好。”溫琅也不和他多說,轉身叮囑身後的衙役們,“誰都不準給他發碗,我倒要看看他要拿什麽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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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們面面相觑,齊齊應下。

災民們這下明白了,這個哥兒是官府的人,難怪敢和丁烨這個刺頭對上。

丁烨聞言目眦盡裂,“你他娘的憑什麽這麽做?!”

“你不是不想撿碗嗎?那就別吃了。”溫琅不再理會他,徑直向游景殊走過去。

游景殊順勢牽住他的手,”剛才撞疼了嗎?”

“一身軟肉,也就能欺負弱小,哪兒能傷到我。”溫琅笑吟吟的回應道。

他的聲音并不大,可也不算特別小,此時正鴉雀無聲,他的話清晰地傳入了丁烨的耳朵裏,丁烨頓時氣炸了。

他的兩個跟班兒見他氣得不輕,小心翼翼的安撫他,“丁哥……別生氣,咱們可惹不起官府的人。”

“滾!”丁烨正愁沒處撒火,擡腿就将安撫他的瘦子踹翻在地。

溫琅斜眼睨了他們一下,沒去阻止,“咱們回去吧。”

“嗯。”游景殊收回視線,眼神冷冽,牽着溫琅上了馬車。

“原來他們是夫夫,可真般配。”

“你瞎眼了啊,那神仙一樣的公子,竟然配了個長得像男人一樣的哥兒,真是可惜了。”

“看樣子還挺兇的,把丁烨都唬住了。”

“那又如何,沒看人家倆感情好着呢。”

“感情好是好事,只是有些替那神仙一樣的公子惋惜,這樣的模樣什麽樣的女子配不上啊,竟然配了個其貌不揚的哥兒。”

“所以他們是來做什麽的?”

“誰知道,可能是來視察的吧。”

災民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着這兩個匆匆而來,又匆匆離開的人。

“你不覺得世人對哥兒的審美有點奇怪嗎?”溫琅坐在馬車裏隐隐聽見外面的談論聲,側頭對游景殊說道。

游景殊以為他心頭不快,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你別放在心上,在我看來你生得正是我中意的模樣。”

溫琅怔了怔,忍不住翹起嘴角,往游景殊懷裏一靠,“你怎麽這麽甜呀?說得我都心花怒放了。”

游景殊忍俊不禁,摸摸他的頭,在他的額上親了一下。

“我不是在意他們說的話,我只是就事論事,我不覺得自己長得醜,明明我長得很帥氣好吧。”溫琅是真的不覺得自己長得醜,上一世別人不知道他的身世時,就有不少有人因為他的臉追求他,這足以證明他長得并不差。

“嗯,很帥氣。”游景殊含着笑意贊同道。

溫琅靠在他的肩頭,說:“在世人眼中,哥兒越是中性化越好看,越是陰柔越受歡迎,甚至有人喜歡看哥兒塗脂抹粉,穿紗衣羅裙,可這不就和女子重合了,那他們為什麽不幹脆去喜歡女子?”

聽着溫琅的言論,游景殊若有所思,他以前從來沒有思考過這方面的問題,現在聽溫琅一提,似乎有些道理。

“你信不信如果把我眉心的紅痣遮住,保管有人誇我長得俊俏,可一旦露出這顆紅痣,這些人立馬就會覺得我長得醜,你說奇不奇怪?”溫琅仰頭看了看游景殊,游景殊沉吟片刻點點頭。

“你說得對,其實建國初期,哥兒只能嫁人不能娶妻的律法出來前,是沒有人要求哥兒一定要陰柔向女子看齊的,後來随着律法的推行,漸漸地,人們開始以陰柔為美,哥兒但凡長得英氣高大一些,都會被嫌棄,甚至有哥兒為了追求弱柳風風的姿态,過度節食,最終餓死。”游景殊的腦子裏逐漸回憶起自己以前看到過的那些卷宗。

溫琅搖搖頭說:“糧食充足的情況下被活活餓死,可真是諷刺。”

“嗯。”游景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你說,我們有生之年能看到律法改變嗎?男女哥兒皆可以自由嫁娶,這樣的話,哥兒也可以娶妻,也就不必迎合大衆審美,遇見不合适的婚姻也能夠掙脫,不用再受人閑言碎語。”溫琅雖然這麽說着,但他也清楚,這些想要實現太難太難,畢竟在二十一世紀離婚都會有人說閑話,更別說是在封建的古代。

他不知道的是,這一席話被游景殊記進了心裏。

泉溪縣的百姓有錢的捐錢,沒錢的就把家裏舊的衣物捐給災民們,不過他們都是洗幹淨了才送到縣衙去,城外的災民們收到這些,感激地流下熱淚,沖着城門口拜了又拜。

丁烨不屑地撇撇嘴,把他們當乞丐施舍,這些傻子竟然還千恩萬謝。

“丁哥,飯給你打來了,今天粥裏有甜甜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麽,都說很好吃呢。”瘦子将一碗紅薯稀飯遞給丁烨,丁烨沒有碗,就搶自己跟班的,兩個跟班沒辦法只能把自己的給他,剩下一個碗,瘦子和胖子輪流用。

瘦子打不過胖子,最為三人的最底層,每次都是餓着肚子等到最後一個吃,他心裏雖然有怨氣,但奈何他打不過這兩人,只能忍氣吞聲。

一群人正吃着紅薯稀飯,城門突然被打開,一輛馬車緩緩駛過來,等馬車停下,從馬車上下來一個哥兒。

“是神仙哥哥的夫郎!”一個小孩兒激動地指着溫琅說。

他家大人趕緊捂住他的嘴,小孩兒還在掙紮,看溫琅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你們吃,我是來和你們說點事情的。”溫琅态度親和,笑起來眉眼彎彎,讓人頓生好感,瞬間讓災民們對他降低了警惕。

一位老翁戰戰兢兢的說:“敢問小公子,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呀?是不是糧食不夠了老頭子可以少吃一點,勻給小孩兒們吃。”

其他災民們一聽,也都附和起來,“我們也可以少吃點。”

溫琅笑了笑說:“是也不是,你們先吃着。”

“還是小公子您先說吧,這樣吊着心我們也吃不下啊。”災民們生怕他是來趕他們走的。

“那好吧,是這樣的,南方受災嚴重,這幾日趕來的人原來越多,我們泉溪縣的百姓雖然想幫助各位,也實在是能力有限……”溫琅的話剛說到一半,人群就開始騷動起來。

丁烨趁勢大喊道:“不就是來趕我們走的嗎,說的那麽好聽!”

有人信了他的話,驚慌的對溫琅喊道:“你們不能讓我們去死啊!我們家被洪水沖沒了,身上也沒有錢財,你們又不讓我們進城去找活計,要是再不管我們,我們只有死路一條了!”

“對啊,不能這樣啊!我還沒娶媳婦兒,還沒活夠呢!”

“大家靜一靜。”溫琅開口安撫道,可這些災民們實在是怕了,根本安撫不下來,人群騷動的聲音越來越大。

丁烨得意的揚起唇角,早就該鬧了,鬧了他們才能進城去吃香的喝辣的,誰要在這城外風餐露宿。

有激動的人甚至往前擠,想要推開溫琅去撞城門,溫琅被推得一個踉跄,他雖然理解在生死面前人的驚慌無助,可這并不代表他不會發火。

衙役們趕緊上前攔住這些災民,人群的煽動力是很大,一些原本并不想鬧事的人們被周圍的人傳染了焦慮的情緒,也逐漸加入他們。

一個抱孩子的婦人突然被身後一個男人撞了一下,懷裏剛幾個月大的嬰兒陡然從懷裏滑落,眼看着就要掉到地上,現在這個情況,很大可能會被踩踏。

女人吓得靈魂出竅,根本來不及反應。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倏然出現在女人視線中,一把接住襁褓中的嬰兒,一個旋身站穩腳步。

這驚險的一幕和周圍人的尖叫聲,終于讓喪失理智的人們回過神來。

溫琅将懷裏一直在哭的孩子塞進女人的懷裏,女人哭得渾身顫抖,抱着孩子就跪下來給溫琅磕頭。

溫琅卻沒理會她的磕頭,伸手将那個推撞女人的男人從人群中拎了出來,男人沒想到自己竟然就這麽被一個比自己矮半頭的哥兒當衆拎了出來,他臊紅了臉,想到剛才的事也是滿心驚慌。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差點害死一個人。”溫琅眉頭緊擰,眼神淩厲,令人遍體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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