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那男人至今沒有姓名

談話在不友好的氣氛中進行。

鄒瞬老大不樂意，仿佛被誤認為喜歡方默是一件多麽丢臉的事。

兩個人在電話裏一陣互相批鬥。一個說就為了你追個男人我犧牲未免也太大了做牛做馬一點好處都沒還被這麽誤會你不幫着好好澄清月就算了居然要利用起來簡直就是在吃人血饅頭。另一個說要不是你今天賤兮兮跑來打岔怎麽可能會有這種誤會我難道不尴尬嗎我也很尴尬好不好事已至此順水推舟一下又怎麽了你以為我願意被他這麽誤會嗎。

撕到最後，姑且還是達成了協議。鄒瞬委委屈屈退讓了一步，犧牲自己換方默先爽一陣。

方默識時務，立刻态度一轉對着他大放彩虹屁，贊美他善良高潔，祝福他早日抱得直男歸。

鄒瞬聽了卻不怎麽開心。他長長地嘆一口氣，說道：“但願吧。”

這語氣，聽着就知道他和那個男人進展的還是不怎麽順利。

方默趕緊關心他：“又怎麽啦？”

“他上次說要和我一起看電影，你記不記得？”鄒瞬問。

方默記得。那男人和他約好了吃飯看電影，還說要他幫忙挑選送給相親對象的禮物。

“已經去過了？”他問。

“沒呢，”鄒瞬的語氣挺無奈的，“約了好幾次，都沒成行。他總有事。”

“那你們豈不是後來都沒再見過面了？”

“是啊，”鄒瞬說，“也就偶爾聯系一下。”

“呃……往好了想，他那麽忙，肯定也沒時間去和相親對象約會，對吧？”方默說。

“呸，”鄒瞬氣哼哼的，“他們每個禮拜都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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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默驚訝：“你怎麽知道，他都和你說了？”

“沒有，他和我說沒見過面，是我無意中發現的。”鄒瞬說。

鄒瞬周末沒課，和那男人連約了三個禮拜，每次連看的片子都挑好了，票也買了，最後總會臨時出點事故。除了第一次是鄒瞬學校裏臨時有事走不開，之後兩次都是對方的問題。

上周是店裏突然出了點事，再上周是老家有親戚不打招呼就過來做客。聽着都合情合理，鄒瞬為了維護形象也只能假裝大度，還得反過來安撫幾句說不用放在心上。

可他自己卻是完全無法釋懷。他懷疑那些突發狀況都是臨時編造的，對方爽約只是因為電影已經提前同別人看過了。

“他不知道我知道他的賬號，”鄒瞬的語氣帶着明顯的低氣壓，“是我無意中搜到的。我們說好要去看的那幾部電影，他都提前幾天打過分寫過評價。你說，還能是和誰一起看的？”

方默沒開口。

因為已經和別人一起看過，所以放鄒瞬的鴿子，并且拒不承認。這聽起來簡直糟糕至極。

方默代入許熙然，覺得這個傻直男若是遇到了同樣的情況，肯定會老老實實告訴他自己已經跟姑娘去看過了，并且應該願意陪他再看一次。許熙然心裏沒鬼，做事總是真誠又坦蕩的。

那男人的這番操作，無疑是知道鄒瞬會介意他跟女生約會，由此可見他知道鄒瞬喜歡他。既不接受也不拒絕，玩暧昧的同時也沒落下跟女孩子發展感情。垃圾一個。

鄒瞬是個聰明人，這些事方默想得到，他不可能不清楚。

“挺沒意思的，”鄒瞬說得很小聲，“我也沒非要和他怎麽樣啊，何必呢。”

方默遲疑再三，終于忍不住開口：“上次你問我的問題，我現在也想問問你了。你到底看上他什麽了？”

鄒瞬沉默了很久，答道：“我不知道。”

片刻後，他又用更小的聲音補充道：“……我可能是瞎了吧。”

挂了電話，方默躺在床上，心情煩悶。

他覺得不爽，非常生氣卻又沒轍。那個男人此刻若是在他面前，他可能會想要上去和他打一架。什麽玩意兒，憑什麽這樣把人耍着玩兒呢。鄒瞬什麽都好，就是眼光不行。

相比之下，許熙然要比那個男人強上一萬倍。

可無奈的是，道理鄒瞬都懂。他知道那人不靠譜，知道自己傻，也不再一味地護着他，可就是一時半會放不下。這讓方默想勸都找不到角度。

在床上翻了幾個身後，他暗自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曲線救國。都說放下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是開啓一段新的感情。要是能給鄒瞬介紹一個各方面都優質又靠譜的好男人，說不定就能把他從歧途上拉回來了。

可這樣的對象，要上哪兒找去呢？

方默有些誇張地大嘆了一口氣，在床上翻了個身。就在此刻，距離他頭頂不到半米的地方突然穿了一陣聲響。

他吓了一跳，趕緊仰頭看過去，是盥洗室的門打開了。從裏面走出來一個人。

方默瞪大了眼睛，而對方卻只是低頭對他禮貌性地笑了笑，接着便若無其事從他床邊經過，走到了斜對面的床鋪前，坐了下去。

是劉小暢。

方默剛才那通電話打了至少一個多小時。期間，因為以為寝室裏再無旁人，所以說話音量全無克制。根據這段時間的經驗，那扇門幾乎沒有隔音效果，劉小暢怕是聽完了他的整通電話。

這家夥，那麽長時間，呆在裏面幹什麽呢？就算是便秘都不至于要那麽久，更何況方才也沒聽到抽水聲。他是故意躲着偷聽的吧？

發現方默盯着自己看，劉小暢主動問道：“怎麽啦？”

他說話時神情淡定，看不出半分被抓包的窘迫。

但方默并沒有被糊弄過去。這段時間以來，雖沒太多正面接觸，但畢竟住在同一個寝室，他對這人也算有了幾分了解。這個劉小暢，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架勢。其餘兩個舍友無論什麽聊話題，問到他總能跟着唠兩句，開得起玩笑也沒什麽架子，但有幾分城府。方默從不主動同他搭話，連其餘兩個舍友都看出了他對他的冷淡，劉小暢本人卻始終是一副毫無所覺的樣子，見到了依舊會主動打招呼。

方默懶得猜他的心思，有旁人在就敷衍，單獨相處時就無視。劉小暢也不在乎。

但此刻，方默覺得還是有必要就他剛才的行為說道說道。他和鄒瞬聊了那麽久，說得內容太多太雜，也不知道隔了一扇門後劉小暢究竟聽清了多少，令人不安。

“你剛才在裏面那麽長時間做什麽呢？”他問。

劉小暢一臉無辜地擡起手來，給方默看他手腕上戴着的一個墜子：“有點氧化了，我洗一下。”

方默皺眉：“要洗那麽長時間，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因為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洗完了呀，”劉小暢說，“我正收拾着，你突然開始打電話。我覺得有那麽點尴尬，收拾完了也沒好意思出來。”

“……”

劉小暢沖他笑笑：“後來想想這樣下去不行，總不能你不出門我就一直呆在裏面。萬一待會兒你要進來上廁所，那就更尴尬了是不是。”

你現在這樣難道就不尴尬了嗎？方默無語了。可面對他看似坦誠的回答，又一時找不到發作的點，十分憋屈。

最終，他只能翻個白眼強行咽下這口氣，重新躺了回去。

腦袋才剛沾上枕頭，劉小暢突然主動開口。

“你和樓上那個許熙然，原來是真的啊？”

方默頓時嗆到，咳得面紅耳赤。終于平複下來往斜對面瞄一眼，只見劉小暢正微微歪着頭看他。

在“關你什麽事”和“你到底聽到了什麽”之間糾結了五秒鐘後，方默看着他，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姑且不論他為何得出這種結論，在這類人面前假裝是一對可是他跟許熙然早就達成的共識。此時不認更待何時。

劉小暢挑了一下眉毛。

“幹、幹什麽啊？”方默因為心虛刻意加大了音量。

劉小暢突然站了起來。他走到方默床前，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方默趕緊起身，還往後挪了一小截。

“有事？”他一臉警惕。

劉小暢俯身靠近，接着用暧昧的語調小聲問道：“感覺怎麽樣？”

方默想要作答，遲疑了。他敏銳地察覺到對方這句話別有深意。雖然劉小暢那張清秀漂亮的臉蛋上讀不出什麽猥瑣氣息，但很顯然，他問的絕對不是和許熙然談戀愛感覺怎麽樣。

這個問題若要回答，只能靠意淫了。作為一個處男，方默的臉當場就紅了。

劉小暢立刻誤解了：“哇噢，很不錯哦？”

方默扭過頭，重新躺下，下了逐客令：“要聊這些，我和你有這麽熟嗎？”

面紅耳赤的時候語調再冷淡殺傷力也有限。劉小暢不以為意，笑着聳了聳肩，回到了自己的床位。

就這麽安靜過了片刻，這家夥又不甘寂寞了。他吹了一聲口哨，然後沖着方默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麽朋友遇上了感情煩惱？”

這家夥果然都聽見了。方默不悅：“你怎麽那麽多管閑事？”

“我應該見過吧？是不是大概這麽高，”劉小暢擡手比劃了一下，“長得還挺好看，平時喜歡把褲腿卷起來露腳踝的那個？”

鄒瞬确實有這種習慣。但這話從劉小暢嘴裏說出來，不知為何令方默雞皮疙瘩起了一背。

“關你什麽事？”他說着還瞪了劉小暢一眼。

劉小暢沖他笑了笑，閉上了嘴。接着，從兜裏掏出了手機，開始擺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