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啞仆
次日。
這日的陽光勢頭甚好,趙涼生着人将那卷書式的小紫檀木美人榻搬到門外,暮晚在一旁溫茶伺候,素晴纖長的身影明豔豔的,在前方的綠菊叢裏漫走,給花澆水。
趙涼生躺在榻上,手裏握着一卷孤本,看的眼睛倦了,偶爾擡起眸,綠意盎然,璧雲寧谧,綠菊叢裏的少女猶帶笑意,倒是別樣惬意。
趙涼生淺淺笑了笑,拿起孤本接着看。
良久,再擡眸,除了一旁的暮晚,綠菊叢裏已然不見那個明豔的身影。
“恩?素晴呢?”她随口問道。
“她……剛剛有人來找她,出去了。”暮晚頓了頓道。
“誰找她?”趙涼生淺淺一句,猶若無心。
“是……是……”暮晚有些猶豫。
“你且說便是,我不會責罰她的,莫不是個男的?”趙涼生揚了揚眸,越的好奇。
“是小她兩歲的她的表弟,是個啞巴。”暮晚道。
“她的表弟?”趙涼生唇邊猶有笑意,難怪暮晚不說,男女有別,這種事傳出去畢竟不好。
那邊,素晴已經笑盈盈緩步走來,對着外頭揮了揮手,一個清秀的小少年站在門口外亦是對着她揮了揮手。
趙涼生瞧着那少年與她一般高的身量,不由得神色一亮。
一個時辰後。
趙府後門口,一個小厮模樣的少年以袖蓋臉不停的咳嗽,喉嚨裏出的卻是一陣陣嘶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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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腰間的腰牌遞給一旁正假寐的看門人,那中年人睜開眸,瞥過一眼,瞧見他咳的臉紅脖粗,嫌棄的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
少年這才離去。
走過兩條街,少年看了看身後,并沒有人跟随,她唇邊淺笑,赫然便是趙涼生。
即便一個府裏随便的仆人想要出府,都需要一些名目,更何況是她這樣一位閨閣女了,而上一次也不過是沾了蕭九幽的光。
至于這一次,那看門的看她咳成這樣,府裏可不會為了一個小厮請太醫的,自是以為她出門就診去了,也怕受了感染,沒有嚴查便讓她出府了。
她呼了口氣,轉身走進一旁拐角。
半個時辰後,慕香酒齋,三樓隔間。
“我七日前叫你查的事,如何了?”趙涼生坐在一旁,問道。
“都在這裏了。”周掌櫃遞過一本小冊,道。
“恩。”趙涼生接過,塞入懷中。
“您上次所說,她在宮裏,是被人……”周掌櫃疑問。
“先生是個智者,否則她也不會瞧上先生,歷來後宮之争便是成王敗寇,你竟想不到嗎?”趙涼生以指尖搭着桌,淡淡道。
“不是,我只是……不願意相信罷了,她那樣玲珑剔透,足智多謀,本就是天賜之人,怎會中了他人計謀?”周掌櫃暗了暗眸,道。
“先生高估姨母了,她如何也不過是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高處最不勝寒,被人暗算也是最簡單。”她答。
“那,您可知道,害她的人是誰?”周掌櫃原本聽着她的話不免有些輕視,畢竟她年紀尚小,不過看着她從容神态,心裏驀然平複,反思,半晌開口問道。
“誰如今得了最大的便宜,誰便是害她的幕後兇手。”趙涼生縮了縮眼眸,道。
“最大的便宜……莫不是,這兩年風頭正勁的淑妃?據悉馬上要封貴妃了,可是她與淑妃乃是至親的姐妹!”周掌櫃幽然道。
“哼,至親的姐妹,好一句至親的姐妹。越是親近者,做這種事最是容易得手。再者,昔年李府滅亡,為何丞相府竟無牽連?它二府昔年之親近,先生恐比我更清楚!”趙涼生冷哼一聲,道。
“李府那件事的幕後真兇,是當今皇帝。”周掌櫃皺了皺眉頭,幽幽道。
趙涼生眸窒了窒,沒有說話。
“我本也奇怪,李府之榮耀舉世皆知,一朝阖府被斬,竟是一頂通敵賣國的大帽,而且确實也查到了證據,竟是私買十萬件兵器盔甲。這便坐實了罪名。可是我焚香樓深知李府底細,萬不是這樣的氏族,我多方查探,竟隐隐查之,那筆武器盔甲的買賣,竟是宮裏……”周掌櫃神色肅穆,凝眉。
“哼,這一招偷梁換柱他倒是立竿見影,這些年的權謀之術運用的真是越如魚得水了。”趙涼生冷厲道,十指不知何時握拳。
“小姐莫氣,你恐也是李家嫡系最後一道血脈了。如何也要保存好自己。”周掌櫃勸解道。
“我知道,只是這口怨氣難消,我隐隐覺得,裏面并不是那麽簡單。”趙涼生道。
“這兩面見來,小姐年紀雖小,卻也是個難得的聰慧之人,但慧極必傷,小姐好好養精蓄銳便是,一切自有我焚香樓來替小姐保駕護航。”周掌櫃又道。
“多謝先生,我有一物,還要給先生看看。”趙涼生自袖裏摸出一方寧靜白玉,上镌刻着小小一個“李”字。
“這……是她昔年的随身玉佩!自她入了宮裏便再也不曾見到了”周掌櫃道。
“她曾說過若日後有難,得此佩者,便得焚香樓,可是與否?”趙涼生問道。
“因又怕人得了玉佩,占了焚香樓,便設了一則密語,則是那《惟香令》的最後一句,木魚素雪天,若焚香斷了魂,此人是生是死?”趙涼生淡然道。
“周良見過樓主!”周掌櫃驀然從未有過的恭敬神色道。
“李府雖已不在,但焚香樓卻未受牽連,皆是你的功勞,它平日依舊交給你,若我有任務,自是會告知你。”趙涼生又道。
“多謝樓主,這不過是我應該做的!倒比不上她昔年救命之恩。那日樓主第一次來,背了《惟香令》最後一句,我就一直思忖,要不要将焚香樓交予小姐,但又恐小姐年紀尚小,若日後被牽連,到了地下,她恐也不會原諒我。但既然是她選中了樓主,周良自當竭盡全力為樓主賣命!”周掌櫃信誓旦旦。
她昔年看人的眼光倒是極好,沒有選錯人,她唇邊淺笑。
“對了,這些年賬本買賣,還要請樓主過目。”他又道。
“天色不早,我還要趕緊回去才是,否則被現了也是麻煩。改日再看吧。”趙涼生瞧了瞧天色道。
“我送小姐下去。”周良點了點頭,道。
兩人随即下了樓,趙涼生出了慕香酒齋,兜過兩條街,隐隐覺得有些奇怪,腳下步頓了頓,回眸,卻是并無可疑之人。
她凝了凝眉,朝着一旁小巷拐去。
小巷幽靜,驀然,屋檐下飛下兩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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