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訓斥、國書

次日一早，衆人各歸其位。十一一早起來，便朝工部而去不必多提。

三皇子府上，三皇子起早後，先去朝中當差，等臨近晌午之時，貴妃處來人傳話，讓他過去用膳，三皇子奉命進了後宮。

揮退下人，姚貴妃的臉色這才耷拉下來，看着自家兒子，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架勢：“昨日你府上是怎麽一回事？雲妃說，二皇子妃今日一早入宮，同她哭了足有半晌！”

三皇子臉色也沉了下來，半垂着眼睛：“是那……此事，兒子已做了計較。”

姚貴妃嘆了一聲，無奈搖頭：“你自幼便聰明，所學所識過你那些兄弟百倍不止！人又恭謙，朝中大臣也都交口稱贊。怎麽偏偏……罷罷罷，既然你已有了計較，那你便處置吧。只一個，府裏如今就一個孩子，你可得得仔細些，別出什麽差錯！自然，開枝散葉也是要的，多給那孩子添幾個小兄弟才好。”

三皇子點頭應道：“兒子知道。”

“那孩子還沒起名字？”

“父皇尚未賜名。”三皇子也是無奈，孩子生下來三個多月了，早前自己去皇上那裏興沖沖地請教，父皇卻說孩子還太小……“如今只叫哥兒，好在府裏就他一個。”

姚貴妃想了想：“怕是皇上覺着孩子還太小，起了名字壓不住，回頭我再問問就是了。”

三皇子點頭道：“側妃昨日還說，過兩日帶着孩子進宮給您看看……”

一語未畢，外頭忽有小太監匆匆跑進來道：“三殿下，皇上那裏急請您過去。”

三皇子聞言微愣，起身整整衣裳：“是只叫我一個？還是也叫別人了？”

“各位大人都請過去了，又有人出宮請工部的十一爺去了。”

聽那人如此說，三皇子估摸，定是朝裏的大事，而非私事，這才跟在那小太監身後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看看桌上的飯菜，又看看走得沒了蹤影的兒子，姚貴妃輕嘆一聲，也沒了胃口：“都收了吧，留下那碗粥就好。”

十一騎馬向宮門口急忙趕去，下馬後，又匆匆向裏走着，前頭的幾個剛被招進來的臣子見了他，忙停下步子，恭敬地等他走到前頭，方快步跟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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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又出了什麽事，十一掃過那幾個被皇上叫來的人，見都是皇上平素的近臣，并沒多叫閑雜人等……心裏轉了一轉，莫非是西北那邊有消息傳來了？

剛進入禦書房，就見二皇子跪在地上，皇上在書桌前老虎似地左走右行，指着二皇子訓斥道：“……如今這般時候，一點用處沒有、指望不上不說，一個庶子，那麽大的排場，比當初朕給太子過百日時還要嚣張！”

後頭進來的大臣聽見這話都是一愣，皇上總不能叫大夥來，就是聽他罵三皇子的吧？不過，自從皇上默許了三皇子娶那位王妃後，就愈發的待三皇子冷落起來了，如今……咳咳，看來三皇子果然沒什麽看頭了。

心中想着，幾人悄悄向十一皇子看去。

十一進門後也是一愣，莫非自己猜錯了？自家三哥都跪着，他進門哪能站着？不論如何，只能先跪了再說。

跪到二皇子身後半步，十一見皇上暫時停了下來，扶着桌子直喘氣，垂着手道：“父皇，仔細身子。”說罷，抿抿唇，又道，“三哥府上剛得了小侄兒，難免心中快意，宴請賓朋，也并不為過。”

皇上指着十一氣道：“昨日你也去了，你說說！別的府上有他那般奢侈？連宮裏的禦廚都借出去了五個！朕當初給你們誰如此辦過百日？！”

十一只得又道：“父皇治下，盛世之狀怎能與早年相比？兒子雖沒親眼見過，卻也知如今的日子比早年間要富裕許多。父皇，許并不是三哥奢侈，而是如今南北商貨往來，京城繁華非昔日可比，昨日才顯得……比早前要熱鬧許多。”

後頭跟着跪下的一衆大臣聞聲，都略挑起眉毛，偷眼向前頭直板板地跪着的十一皇子瞄去——這位爺，何時學會拍馬屁了？皇上也愣了一愣，這轉着彎兒的拍馬屁還真是……讓人火不起來了。

揮揮手，命衆人起身，不再說三皇子的事情，皇上黑着臉，扶着身邊太監的手又坐回椅子，這時衆人方看到，書桌上擺着一封剛剛送回來的書信，并另一個竹筒封着的、上頭蓋着蠟的信件。

“闕雲國來消息了。”皇上拉着臉，雙眼微垂，死盯着面前那幾件東西，“說要咱們大成國西北三個州。”說着，冷笑一聲，“還說，咱們的二皇子，在他們那裏好吃好喝好招待，連闕雲國皇帝坐下的讨東大将軍之女，都許配給了二皇子做妻，如今已經身懷六甲！”

衆人都是一愣，方明白，剛剛三皇子到得早，皇上只怕早就因他為了那個庶子如此上心而心懷不滿，再加上二皇子的事，兩下子一碰，皇上就幹脆拿他出氣了……

“癡人說夢！”皇上摔下一只杯子，環視書房之中，眼睛在衆人身上一一掃過：“你們，可有什麽主意？”說着，忽然指着三皇子，“老三，你說說。”

三皇子頭上冒出冷汗，他知道自己倒黴催得正趕上，可這會兒卻不得不答：“二……二哥既然娶了闕雲國将軍之女，我大成國的子嗣斷不能流落在外……”

“哼。”皇上冷笑一聲，緩緩站起身來，“他們既然如此羞辱我大成國，既然要戰，那就戰到底！還真當我大成怕了他不成？老二既是我大成的皇子，就當為我大成殚精竭誠！”

說罷，又一揮手：“打！”

三皇子虛浮着雙腿，緩緩走出宮去。自從二皇子落入敵手，他就知道皇上未必甘心保他性命。可如今這般架勢說出此語……

想起皇上今日對自己的訓斥，似乎連帶着對自家後院也頗有不滿，還有貴妃的提點……

“許氏……”當初愛得也算是深切，讓三皇子就算察覺出她的妒忌之心，卻也不忍真對她如何，不過徹底明着奪了她的權也就罷了。如今……

夾帶着在宮裏受的委屈，三皇子剛一回到府中，便對長史、管事太監道：“三皇子妃素來喜歡清淨，請她搬入西角兒上的花園子，平素不許人去打擾，讓她在裏面靜養！”

話音一落，衆人說驚訝，卻也并不太驚訝。昨日三皇子妃在女眷席上所說所做，衆人都是瞧在眼睛裏、聽在耳朵中。姚貴妃說管，就能管得了，說不管——那也不過是因為金側妃的身份不夠。

無論如何，衆人都心裏有數，今日見三皇子如此命令，就猜，定然是姚貴妃不喜，方才如此。

誰能猜出，這不過是三皇子的遷怒之舉呢？

吩咐完此事，他便要往後頭金氏處走去，走了沒兩步，轉而沉着臉，去了姚側妃那裏——金氏畢竟身份低微，自己就算再喜歡，也不得不雨露均沾，等後院多生幾個孩子就好了……

十一站書桌前，手中拿着一份密報，皺眉看罷，方擡頭向書桌後的皇上看去——父皇瞧着，又老了……

“看完了？”

“是。”

皇上輕嘆一聲，眼中帶着濃濃哀愁：“你可知朕為何不顧你二哥生死，也要同闕雲國宣戰？”

十一抿抿唇，深吸一口氣：“二哥此舉，實在丢我大成國的臉，丢我等兄弟的臉。”說罷，垂着頭，不再作聲。

“你說說，臨陣脫逃、見血暈倒、一有追兵沒等人家把他們圍住，他竟然就投降了！還高呼自己是皇子、不要殺他，捉下他能和大成換東西……朕若知道會有今日，當初就不該生下他！”皇上說着，氣得咳嗽了起來，大太監忙撫着皇上的背，幫他順氣。

十一依舊垂着頭，無法插話。

“這國書上頭寫得還不全呢！那使節回來說，曾有闕雲國的大臣提議，說，讓朕讓位給二皇子，讓二皇子在他們國內安安生生的當皇帝！簡直不将我大成國放在眼裏！為那一個不成氣的東西，還真當朕會将這江山拱手奉上？！”

十一嘴唇動了一動，若是自己，也不能忍，定會狠狠打回去！兒子能搶回來就搶回來教訓，若真搶不回來，就當是給他報仇雪恨！

說着，皇上擡起頭來：“那些東西，打造得如何了？”

“如今徐王刀已經打出五百，火龍铳已得一百八十，雷火炮還在打造，如今已經快得了。”

皇上深吸一口氣：“朕再給你半年功夫，你給朕打出個至少三千人的奇兵！如今西北，就讓他們先頂在前頭！”說罷，沉着臉思索半晌，“你那些兄弟們，也先都叫回來，別在外頭再給朕丢臉了！”

當初送那些兒子出去，是想着試試他們的膽量、看看他們的氣量、再評評他們的能為，如今，既然已經有了結果，便不必再接着折騰了。折騰他們，更折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