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03]帶你出去玩

江南的十一月陰冷潮濕,白晝只剩短短一截,才過五點教室裏就點上了燈。隔着窗戶向外張望,暮霭沉沉楚天闊。

我感冒了。早上起嗓子就冒煙,坐在位置上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于是只好在此起彼伏的晨讀聲裏,把腦袋重重錘在桌子上。

周宇臨被我吓到,左看右看沒發現班主任的影子,投來的眼神裏滿是面對神經病人的憐惜:“你怎麽啦?吃藥了嗎?”

我只聽到右後方夏無桀沒忍住的笑聲。

“不,”于是他又清清嗓子,正色道,“你感冒了嗎?”

丫總算還有點兒人性。

我開不了口,只好沖他搖搖頭。半晌,采用喉嚨裏擠出來的聲音,氣若游絲地答道,“恩,嗓子啞了……說不出話。”

“你說什麽?”男生皺眉,“再說一遍?”

“我嗓子啞了!”

一句話而已,竟被我說得支離破碎,音都破了好幾個。

周宇臨忽然笑了,鬼兮兮地湊過來,下一秒,耳畔傳出一句高分貝的大吼:

“我聽不見啊!再來一遍!!”

右後方,夏無桀的笑聲裏,我一腳踹在周宇臨的凳子腿上,朝他豎起中指。

後來班主任走進教室,他把臉藏在英語書後面,低聲裝無辜:“诶你這人一點兒禮貌也沒有啊,自己說話聲音小還怪別人聽不清。你看也就我,還能包容你一下。要是別人,啧啧啧……”

我凝視他許久,這才低下頭,抓起一支筆奮筆疾書道:

“你丫別仗着我說不出話就嚣張!”

然後他捧着紙條笑了整整一個早讀。

晚自習還沒開始,周宇臨卻忙着整理書包。我吃過藥,嗓子好了許多,看他把那一抽屜的航模零件收起來,還是按耐不住好奇:“你去幹嘛?”

“你說我去幹嘛?”他頭也不擡。

我懵了。他也半天才覺察不對,這才鬼鬼祟祟地低下頭,聲音壓得死死的:“我請過假,不上晚自習了。”

“你……”我努力抓住話裏話外那點兒雀躍,“幹嘛說這麽輕?難道要去幹什麽偷雞摸狗的事?”

“小爺我在你眼裏原來是這樣的人?”少年扳正我的腦袋,目光如孩童般清亮,“誰叫你整整一天都用氣聲說話?我這是和你同甘共苦,你懂不懂?沒良心的。”

真相太過離奇,短短幾句話我花了好久才咽下。

“沒見我已經好了嗎?”我故意提高分貝。

“沒有,”他聳聳肩,背起書包,“您還是小點聲吧。那把破銅鑼嗓子還亮出來寒碜人。”

“……你!”我一口氣沒提上來,被嗆得劇烈咳嗽。一聲一聲,接連不斷,到頭來面色潮紅,似乎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體外。

周宇臨的目光太複雜了,于是我只能讀出嫌棄。他背過手,搖着頭,然後轉身關上了被風震得哐當作響的玻璃窗。

“要你何用,唉。”

前一秒還亮如白晝的教室忽然間陷入了黑暗。

數學考試的困頓無聊頓時消散,喊叫聲、口哨聲、桌椅被搬動的聲音在黑暗裏接連炸響,此起彼伏,講臺上課代表的聲音完全被淹沒下去。

其實這場突如其來的喧嚣到的正是時候。十一月沉悶冗長,晚自習又臨時改成考試,我握着筆走神,心煩意亂,一張考卷寫得磕磕碰碰。

誰說省實裏盡是一群規規矩矩的好學生?周宇臨那種吊兒郎當混日子的不必說,夏無桀這類平日裏壓抑太久,只等在黑暗裏大鬧一場盡興的家夥更是數不勝數。我坐在原地,好像還聽見了試卷被撕裂的聲音。

不知誰喊了聲“放學”,緊接着無數椅子腿摩擦過地面。我猛然擡頭,黑暗仿佛無聲的從犯,他喚醒一個人,那個人一嘹嗓子震醒了整幢樓。學生們傾巢而出,在暮色的掩護下将書包抛向天空。我順着人流跑向樓梯,一路推推搡搡、跌跌撞撞,口袋裏的手機卻不屈不撓地震動起來。

“喂!”我理直氣壯地朝那頭大吼,“誰啊?!”

對方靜默了三秒,才懶洋洋地答道:“啧啧啧,嗓子都成這樣了還有精力沖我發脾氣?”

“我聽不清!”肩膀被推了一把,踉跄着走出教學樓,我攥着手機的掌心出了一層又一層汗,“找我有事嗎?再不說就挂了!”

後來周宇臨表示,我特別有打消別人積極性的潛質。

“我好歹是冒着被老師捉到的危險去拉的保險絲啊!你有體會過我的心情嗎?”學校對面,麥當勞暖黃色的燈光下,他怨聲載道地站起來,仰頭把可樂罐進肚子裏,“走!”

我還沒反應過來,目光撞上另外兩雙眼睛。

一個是尚靖,最近亂七八糟的小說看多了,雙手環胸站在那裏,見狀還混不吝地吹了聲口哨。

另一個正頂着毛絨絨的頭發打量這邊,不是剛才趁亂喊了聲“放學”的肇事者有是誰?

“等等!”我一把拉住沖向門口的周宇臨,“你叫我過來究竟幹什麽?”

“難得過生日,考什麽數學?!”他回過頭,像是見了鬼,一雙眼睛卻黑白分明亮的吓人,“帶你出去玩!”

周宇臨反射弧奇長,構造獨特的大腦裏似乎根本不存在“男女授受不親”這回事。我已經被他拉着跑了許多地方,老教堂、名人故居,花二十塊錢在路邊轉糖畫,甚至還有模有樣地混進過一場吳昌碩畫展——他號稱博覽群書,其實多數時候都得依靠旅游手冊,我不止一次腦補過丫多年後手拿小喇叭高喊着“XX旅社的游客來這邊排隊”的模樣,然後被周宇臨大義凜然地揉成滿頭雞窩。

“好久沒來,漲價了。”他把兒童公園的門票塞進我手心,一邊搖頭一邊往前走,又伸手去勾夏無桀的肩膀,“這個玩不玩?”

我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三個娃娃機,排成一行,粉紅色的外殼流光溢彩。

“……傻死了。”夏無桀生動地演繹了什麽叫做口嫌體正直,他走到一臺機器前站定,彎腰塞進一個硬幣,“那你們呢?”

我從小就對抓娃娃、套環苦手,直到上了初中,立定投籃也不過是在及格線附近打轉。

對上尚靖的目光,她也迅速拉起我的手,然後轉身,退到三米遠,這才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我們去賣冰淇淋!”

話音未落,就跑向遠處的小攤位,沉重的書包一下一下拍打着屁股,仿佛是生怕那兩人追上來似的。

果然是戰友。

我們倆坐在長椅上,舔着甜筒聊天。相隔很近,肩膀緊緊挨着。

“你們總是一起出來?”

“也就那麽幾次,去的都是古跡。不知道他今天抽的什麽風。”

“知足吧,”她眼底閃過一抹促狹的笑意,“你小時候來過這裏嗎?”

“沒幾次。爸爸媽媽沒時間帶我出來,家裏的其他孩子年齡有大,根本不願意帶着一個小丫頭在外面亂晃。”

她笑了,“我家鄉那兒沒有小公園,只有一個背靠政府大樓的廣場。凹陷的舞臺就是中心,噴泉就是湖,游樂設施很少,最熱門的莫過于撈金魚和蹦蹦床。一到夏天廣場舞的音樂總是震天響,從甜蜜蜜放到小蘋果,縣城的溜冰中心把那兒當作免費場地,幾十個穿着冰鞋還不及腰的小孩子橫沖直撞,一不小心就會摔倒。”

我搖搖頭,“我只玩過沙畫,或者用丙烯顏料給儲蓄罐模型上色。還有把顏料擠在鐵板上,再放進微波爐加熱,拿出來就成的冰箱貼畫……小時候總覺得那是妖術。”

尚靖專注于冰淇淋,我一個勁兒話痨。

“唯一的遺憾就是六一節。我媽很聰明,每天五月三十一號都會帶我出來玩,美曰其名避開高峰。可全天下的家長沒有一個不聰明。”

“公園裏人那麽多,我依然玩的很開心。只可惜下了一場大雨,本來蹦極的隊伍已經排到我了,可這樣一來,設施全部停止,我媽抱着我回家。也不敢多說什麽,天氣熱得要命,估計她早就不耐煩了。”

身邊那人悠悠嘆口氣,“我都不過兒童節的。”

“不過也好。後來兒童公園就沒有這個項目了。直到現在我都沒能再玩一次。”

“去嗎?”

“恩?”

“可是今天有啊,走,去玩蹦極。”

周宇臨站起身,對我伸出手。三米遠的地方,尚靖不知何時起坐到了夏無桀身邊,朝我擠擠眼睛。

仰頭看進少年黑白分明如孩童般乘車的雙眸,我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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