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欺負
考完試,丁小滿臉就往窗邊上貼;他只開了一條線一樣的縫,細的鼻尖往外擠,然後換上紅的耳朵、和被蒸熟的臉。冷風擁抱他,像自由的生靈。
“丁小滿!”女班長喊他,他吓的回過頭,小聲問,“怎麽了?”
“你跟沈嚴很熟?”她坐過來,發育好的胸擱在他沾了橡皮屑的桌子上,“唔,沒有……,只是住一棟樓。”丁小滿抓抓手,縮在椅背上。
女班長笑,花一樣,“那也很方便,你叫他來參加一下班級寒假聚會呗。”丁小滿聽了,沒說話;慢慢,頭折到脖子下,才溫聲溫氣的,“我們不熟的,你還是自己去講吧。”
女班長耐心沒了,她站起來,把丁小滿的頭向上按,胸快貼到他洗的發白的外套上,“你這人,真是個窩囊廢!”
丁小滿眼一壓,邊上是椅子推開的聲音;沈嚴吧,他想。
女班長氣勢一下弱了,她把小滿推開,人變得柔起來,“阿,沈嚴啊。”沈嚴沒聲,眼皮都沒動一下,他腳靠在桌上,流氓一樣,“你欺負他?”這話沖着女班長,冷的不帶溫度;女班長臉色就變的難看,只扯着笑,說,“我只是請小滿幫個忙而已啦。”
“……可這種事不需要我幫。”丁小滿低聲說,漸漸,他膽子大起來,骨頭也直了,“你邀請沈嚴,就跟沈嚴說好了,叫我是什麽事,……,修養不是很好嗎?怎麽還罵人家……”
沈嚴聽了,眉毛挑起來,他看着女班長,嘲諷一樣的笑,“你沒有嘴?還是怕我拒絕?天之驕女,受不了這種打擊,就叫丁小滿這個笨蛋替你?”
班裏同學都看過來,氣氛冰窖一樣,女班長眼都紅了,尊嚴的紙被揉皺、又撕碎了,她完全落下風的狼狽,心裏受不了,就哭着跑出去;有同學擔心她,跟過去安慰。
“看什麽看?”沈嚴腿一伸,桌子發出滋啦的響,把四圍人的目光都打了回去。
丁小滿曲起脖子,咬棉服的拉鏈扣,嘴裏有鏽的味道;沈嚴偏頭看,然後身子湊過來,手把他額發向上掀,露出乖的眉眼,低聲問,“她罵你什麽?”
桌上本本書壘着,像偷情的牆,丁小滿心裏冒泡,沸水煮開一樣,“窩囊廢,她罵我是窩囊廢。”沈嚴嘴親他眉心,說,“可不就是。”
“不是的,”丁小滿小聲反駁,然後用別人聽不見的聲音,說,“……謝謝你。”沈嚴接受,他笑起來,露出虎牙,“我對你那麽好,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應該是有的。他想,但丁小滿不回答,羞的像鴕鳥;沈嚴還想逗他,卻被老師的腳步聲暫時打斷了。
期末考一完,高二就結束了一半;高三的軌道也慢慢有了鋪設的痕跡。丁小滿坐在沈嚴的車後座上,腿慢慢晃,劃過白的積雪,染上鞋印的黑。
沈嚴這次騎的久,路好像都放長了,“我過完年就要走。”他這話突然,弄的丁小滿心一緊,“去哪?你不是轉學了,……,怎麽又轉?”
“我學籍還在b市,在這寄讀一下而已,反正小破鎮也沒我什麽可挂念喜歡的,早走也好。”
丁小滿眼酸了,睜着,福爾馬林泡過一樣,沒動;他一下從車上跳下來,摔到地裏,囫囵叫一聲,吓了沈嚴一跳。
沈嚴回過頭,踩着腳蹬,新買的鞋擦在泥雪裏,他臉陰沉的,罵道,“你腦子有什麽毛病?”
丁小滿哭,不知道是給摔疼的,還是別的什麽,就是哭,脆弱,又可憐。他哪裏這樣嬌氣過,只是好像被沈嚴寵壞了。
一想到這,他眼淚就止不住的掉,又覺得沈嚴壞透了,黑貓警長裏的一只耳都沒這麽壞。“你才有病呢,”他一面哭,一面罵,嗓子沙沙的,雪粒在喉嚨裏搓過一樣。
沈嚴無奈,半跪到他面前,給他揉淚花,“哭的醜死了,又不是在床上,掉什麽眼淚。”
丁小滿不搭他的葷話,只打他的手,“你別管我了,反正也不得你挂念,快走好了……”沈嚴氣笑了,拿腳踹他,調情一樣,“不是你不挂念我?我可驕傲着,你不挂念我,我還死皮賴臉待着幹嘛,讨你嫌?”
“我,我沒有……,”丁小滿擡眼,睫毛上都有淚珠子,“我只是不知道,你怎麽對我那麽好,我們做交易一樣,拿錢賣身子,我覺得自己髒死了……”
“再說,男的和男的,怎麽可以呢?……”
“虧你還讀那麽多書呢,”沈嚴拉他起來,給他拍了屁股上的濕氣,“我們這叫同性戀,一種性取向而已,有什麽不可以?古代還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癖呢,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你說可不可以?”
丁小滿也沒說可不可以,他只用嘴,小聲問,“那你還養我嗎?”眼尾紅的,狐貍精一樣。
沈嚴眼皮往裏陷,嘴收實了,合成玫瑰色的線,靜了一會,才快的啐了一口,兇巴巴的罵,“真沒出息。”也不知道罵誰。
他們藏到牆根裏,細碎的親,是雪融了,化進水裏,然後放在烈火上,騰開了似的。丁小滿仰着脖,他發顫的叫,像聖潔的清教徒,他違背了主的意願,在光明的白晝裏,像母狗一樣發情。
沈嚴的手完全進來了,脫開白線織的毛衣,指尖揉在胸肉上,搓的乳都暈開來,打翻了紅的顏料盤似的。
小滿被弄的出了汗,隔着牆還有人踩在雪上,咔擦的響;他沒管,迷胡的,又和沈嚴親嘴。
沈嚴舔他齒龈,罵他是勾人的騷狐貍,手上又摸他,從肚子到腰,濕淋淋的,又野又溫柔。他喘氣,胯擺正了,前後聳了聳,然後蟄在丁小滿身上,低着聲,說,“你加入我爸的慈善項目,我們一起去市裏,我養你一輩子。”
丁小滿将呼吸靠過去,燙的燒人;他們互相看,氤氲,蒙胧的愛意,那層霧終于散去,漸漸明白。
“好。”丁小滿說,悄悄話一樣的;這是屬于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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