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百鬼蠱(十五)
任春打算和唐螢擠在同一間房。唐螢想了想便同意了。
鬼姑今晚肯定會在殺人,陶明理只是前菜,是刺激衆人恐懼的調味料。師尊說過鬼姑心眼小、輸不起,她和任春三輪兩輪贏下來,鬼姑肯定是恨極了,這次說不定就會在她們二人之間下手。
任春回去原本的房間拿些東西,唐螢和她約好暗號便把門關上。
童年的游戲其實是唐螢臨時編出的借口。
那些奇異的靈感總是選奇怪的時間跑出來,唐螢只是覺得眼下狀況似曾相識,又見那男修憑着胡言亂語就挑撥了衆人,無數交錯的思緒間,每個人的位子和腦中的印象一一對應。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二十一世紀的前世嗎?”
唐螢得到一片沉默做為回複。她這才想起來,魏淩妃已經消失了。
沒有魏淩妃的唠叨,唐螢本來以為可以好好思考,但腦袋抵着門窗,又覺得四周安靜得不象話,一時半晌竟是找不到人好好傾訴。
任春,也太慢了。
唐螢這麽一想,便推開門想去看看,卻感覺到門板的阻力,她又用力,門板依然聞風不動,少女發現不對,更用力推門,但無論她如何使勁,門已經死死鎖上。
唐螢隔着窗紙一瞥,心猛地一跳,黑壓壓的,竟是不到一個時辰就天黑了。
她大驚失色,連踢帶踹,又摔了幾道法訣,大門紋風不動,隐約中有一堵海綿似的結界吸納了她所有攻擊。
唐盈面色蒼白,差點跌坐在地。
鬼姑越發沒有耐性了!
魏淩妃說過,百鬼蠱雖是好物,但既然是陣法,就有一定法則限制,如果能順應陣法,自然事半功倍,但若強行改陣,破壞規矩,極可能有被反噬的危險。
唐螢便是摸透陣法運行規則,才能幾輪生存下來,布陣的鬼姑反而身受拘束,這頭越發失去耐心。唐螢毫不懷疑,如果陣法許可,鬼姑絕對會直接現身斃掉她。
變故突生,本來還有些自信的唐螢頓時感覺像踩入了一個無底洞,稍有不慎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唐螢只能希望任春無礙。
她手抵着門,深吸幾口氣,做好鬼姑可能親臨的準備。
幽黑的房間只剩自己一個活人,門外的漆黑中有死亡沉默地注視,要說不害怕是騙人的。死亡不可怕,等待的前一刻才最令人發狂。
唐螢很清楚,這就是鬼姑要的複仇,所以在大家一頭霧水的第一夜,她和任春都平安無事,死掉的倒黴蛋陶明理就是鬼姑血淋淋的留言。
她要自己每一夜都忐忑不安、輾轉難眠,漫長的等待無異于對心智的淩遲,最後也許她會崩潰,也許會選擇自我了斷。
唐螢再次想念起師尊,前一晚她獨自一人在花廳守夜,正因為有魏淩妃在,她的唠叨一開始聽着煩,但聽久了,在這不見天日的煉獄中竟也添了些人味,
她能一路撐過來,也許,或多或少多虧了這個麻煩的前輩吧。
“菩提塔的清靈佛音可以正三魂,清神智,驅妖邪,你突破時既靠了它驅散雜念,怎麽不見你時時朗誦?”
“清靈佛音?”
當時的唐螢有些困惑,随後回味過來:“外門的三伏堂和隔河的菩提塔僧人時常一起做苦行,我只是聽方師丈朗誦過幾次,記不清了。”
唐螢用力揉了揉腦袋,此刻若能想起那清靈佛音該有多好。
不過一想到自己忐忑不安的模樣正襯了那惡鬼的心意,對方說不定就在外頭樂呵呵。為了自己,也為了傅蓮,唐螢強迫自己振作起來。
唐螢借着亮晶晶的銅盆底,好好打理了自己髒兮兮的臉,又從房內的衣櫃掏出一件簇新的衣服
,換下身上的破布。衣服的領口有些寬大,但換上不會差多少。一番整頓下來,渾身舒暢了不少,就差一個熱水澡,唐螢還沒有得意忘形到那種地步。
她拿下蓋在傅蓮身上的被單,卷成長條做身體,用枕頭充作人頭,在給她套上自己換下的那套沾滿血污的破布,然後把這個“人偶”放在桌幾前,也就是一打開門會先注意到的前線。
也許有些粗糙,但這是自己目前能想出最後的點子,哪怕只讓鬼姑分心一秒,僅僅一秒都可能是制勝的關鍵
唐螢慶幸自己身材矮小,加上室內燈光昏暗,這個“替身”靠桌垂頭喪氣的模樣,第一眼看上去還是足夠以假亂真。
她挑開床簾爬了進去。
傅蓮還在沉睡,唐螢想了想,便學着之前任春,咬破指頭,往他嘴上滴了一血。
少年蒼白的唇瞬間如得到滋潤的鮮花,乍然生出一抹鮮豔,同時睜開一雙妖目燦紅,正好将少女俯瞰的臉龐納入眼底。
“嘿,青蓮少君?”
唐螢有些緊張,說話壓低語氣道:
“一會害你的惡鬼可能會來,到時候要拜托你,如果成功,你大仇得報,我日後也可以好睡一些。”
傅蓮維持着仰躺的姿勢,危險的妖目靜靜地看着少女,無聲的沉默恍若是對愛人的耐心,但事實上,少年活屍正安靜地等待主人的命令,做為那一滴血的報酬。
毫無自覺做為主人的唐螢繼續道:“你放心,到時候我也會全力以赴,我們一同讓那鬼姑償命!”
如果魏淩妃在場,大概會對少女無異于對屍體自言自語的行為感覺悲哀又無奈。
此刻的少年給了唐螢并非孤單一人的感覺:又或許無論傅蓮是死是活,在她心裏,他永遠是高高在上又勇敢無畏的青蓮少君。
是她曾夢想的樣子
唐螢突然想起曾跟随菩提塔的僧人一同苦行的午後。
那時一擡頭,就有無數九極門子弟禦劍飛過,飄逸的白袍近乎與雲霞融為一體,他們看起來像一只只展翅高飛的大鵬,飛向她永遠到達不了的雲端。
傅蓮應該也在其中,但誰能想到他們現在既生死兩隔,又近在呎尺。
“唐施主,你羨慕嗎?”方師丈曾這麽問她,指着滿天的修行者。
自己那時怎麽回答的?
“地上奔跑的馬會羨慕天上飛翔的燕子嗎?”
當時方師丈渾厚的大笑彷佛重臨耳畔,明明眼下是如此要命的時刻,唐螢卻還是忍不住笑了。
笑了幾聲,似乎哼出了幾個音符,唐螢順着回憶摸索,竟隐約想起了一小段妙曲。
第一聲還有些結巴,在後來她越念越順。當令人毛骨悚然的敲門聲響起,竟是恰好對上曲段間的木魚聲,她完全沒有察覺到異狀,反而越發渾然忘我,繼續口譜妙音。
桌幾上的燈盞像被人掐住了火苗,光芒越發時隐時滅。一只飛蛾似将微弱的光芒當成月輝,嚣張地拍動花紋妖異的翅膀,便莽撞地碰上。
一簇黑火迅猛卷舌,飛蛾瞬間被無聲吞噬,少年修長的手臂無聲擋在少女身前,指尖飛濺出幾顆火星,黑暗中似有一雙熾熱的白晝,驅散所有不利少女的妖邪。
唐螢沒有發現不對,此時她渾身暖洋洋,說是吃了人參果也不為過,一寸寸緊繃着情緒的肌肉漸漸舒展開來。她越發沉浸其中,口中的妙音也越發完整,已然形成一段小曲。
隔着慘白薄脆的門紙,一只黑色的蛾影掠過,然後是兩只、三只,無數只蛾影,最後攏聚出削肩細腰的女子身影,同時飛蛾憑空拍翅聲也漸漸變成落于地面的腳步聲。
“她”沒有進來,只是站在門外,也許正側耳傾聽着裏面人的呼吸聲,如唐螢所想,“她”享受着淩遲獵物的快意,而虛弱恐懼的靈魂也最容易被邪靈玩弄于股掌。
只是此時在床上的唐螢完全沉浸在那安詳清麗的佛音中,如若魏淩妃聽到,定是大喜過望,因為少女這是在回憶中領悟了清靈佛音,更甚的是……
唐螢,入定了。
細語輕妙,似凝雨顆顆,洗去了千百雜念,更驅散了萬重恐懼,唐螢的神智越發清明堅定,岌岌可危的燭火也逐漸穩固起來,在桌上灑落下璀璨的光明之色。
那女子終于發現不對,少女的神智太過于清澈,不容半分邪氣,她一時半晌竟找不到可以入侵的空隙。
她試圖碰觸紙窗上的燈影,然而在少女下一聲誦念,光輝通明,燈盞大放而後大滅,卻在消逝前一口氣吐出了數不盡的星火。
狹小的室內瞬間燦若宇宙,黑影無所遁形,大亮的光明猛地彈回了影子的手。那女子的身影受此一驚,瞬間失去實形,化為飛蛾散去。
不知過了多久,唐螢只覺得神清氣爽,她睜開了眼。
一縷豔麗的烏發戳着鼻尖微癢,傅蓮安靜地俯瞰着自己,面如美玉,睫羽纖長,曾經明亮的秋水被染成一片胭脂的殷紅,那是清絕秀慧的少年仙君殒落紅塵的證明。
兩人的姿勢與先前對調,唐螢仰躺在傅蓮懷裏,少女覺得不對,立刻就要起身,身後卻突然被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道猛地抱住。
寬松的衣領微敞出白皙的頸背,少年活屍妖目微閃,他俯身,掀唇覆上。唐螢吓了一跳,但很快感覺到頸上一痛,這才明白傅蓮是要喝自己的血。
說實話,比起對付先前的兇屍,少年活屍對主人可說是異常溫柔乖順,整個過程少女只感覺到頸上搔癢微刺,恍若停着一只搧翅的小蝴蝶。
但唐螢可沒有半分旖旎之情,少女渾身僵硬,只希望築基活屍的胃口不會很大,她這個小身板可沒有做酒壇子的自信
幸好傅蓮很快餍足松嘴,唐螢不禁松一口氣,但一牽動到傷口,微微滲出的鮮血滴落出花蜜的芬芳,少年活屍眼前閃過零碎的肉身記憶,便又俯下頭顱,伸舌一舔。
“阿!”
彷佛被揪了尾巴的兔子,少女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便猛地從床上跳起,轉頭卻見少年活屍一臉無辜,不禁好氣又好笑。
傅蓮睫羽搧翅,微露出柔紅的倦意,吃飽喝足的活屍很快又昏昏欲睡。
唐螢無奈地擦了擦脖子,低頭卻發現室內已然滿地陽光。
難不成她睡了整整一夜?
門口倒卧着她的“替身人偶”,一根紅色的絲線穿過充做人頭的枕頭,唐螢下床,喀滋,她掀腳一看,是一只被踩得肚破腸流的死蛾。
少女看着垂淚一桌的燭臺,若有所思。她走到門前,正将替身人偶扶起時
“唐姑娘?”
門外傳來李右任的聲音,唐螢蹙眉:“請問有什麽事嗎?”
“麻煩你開一下門。我有要事商議。”
唐螢吃過任春的虧,倒是長了些記性,便尋了一個借口:“隔着門說不行嗎?我現在剛起床,衣容不整。”
“這樣阿……那我就先告訴你,我昨晚發現的東西吧。那東西不方便外傳,我說小聲些,你靠近些聽好……”
唐螢見門窗清楚投影出男子的身形,心中的懷疑去了幾分,正要凝神細聽,卻聽啪啦,是棉布被撕碎的聲音。
她低頭一看,只見一把劍穿透門窗,就亮晃晃停在自己的肚腹前,幸好她前方是棉被作的人偶,但銳利的劍尖離自己脆弱的肚腹也不過幾吋距離。
門外的李右任顯也察覺到手感不對,立刻一腳踹開門,果然見唐螢雖一臉震驚,但全身上下安然無恙。
他不敢大意,提劍就欲了結其性命。
築基修士要對付一個煉氣子弟,就如大人欺負孩童一樣輕而易舉,更何況此時的李右任已經認定對方就是蘇合鬼姑,他毫無保留,唐螢幾乎沒有逃生的機會。
除非,同在室內的有一個築基修為的活屍。
“阿……阿……”
李右任睜大雙眼,一只白皙的手腕死死掐住他的咽喉,手上的劍匡當掉落在地。
将少女牢牢擋在身後,少年血紅的妖目昭顯其非人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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