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

亭邊翠竹随風搖曳,灑下點點斑駁陽光。亭內白衫男子端坐,身旁鶴爐青煙缭缭。聽絲弦随指輕動,淡雅琴聲流瀉而出。空氣清爽至極,時光緩緩如恒古不變的長空。

忽然彈弦者止弦,看向一側,笑:“怎麽不動手?”

猶如一朵輕盈的雲,小魚從竹枝頂端飄然而下,無聲落地。安靜的棕色眸子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已試過許多次,毒不死你,打不過你,我的手段早已使盡,動手也無用。”

說完轉身想走,露出了緊緊握着拳頭的右手,殷紅的血液正不斷從指縫間湧出,滴落在地。

“你的手,怎麽了?”沈開問。

“無事。”小魚冷冷的回應。

白色身影一晃便閃到她面前,捉住她的右手,一點點将五個纖長的指頭掰開,掌心裏躺着一枚尖銳的兩頭針,還有一道深深的傷口。

白瓷般無暇的手被溫熱的紅包裹,可受傷的人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如同雪地中央瑟瑟的紅梅,明明身上沾滿了虛弱的蒼白,卻絲毫不吭聲,驕傲地受着疼。

沈開擡眼:“是苦肉計,還是不想傷我?”

小魚靜靜地盯着他的眼睛,沉默片刻,忽然手掌一翻,血淋淋的手就抓住了沈開的手。殷紅的花朵随後在沈開雪白的衣袖上綻開,豔若紅霞。

沈開楞了楞,嘆了口氣,拉着她進了亭子。不用招呼,早有侍衛将傷藥送上來。

微風過境,竹林刷刷作響。

無人做聲,沈開幫小魚洗淨傷口,纏繃帶,動作溫柔無比。

“小魚……”突然冒出的聲音,驚醒了恍如神游的小魚,“你的手指很美,我教你彈琴可好?”

“不好。”回答得毫不猶豫。

沈開靜靜地看着她:“為何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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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臉避開他的目光,小魚眸光黯淡若死灰:“我的手是用來殺人的,而你,不過是閑來無事逗殺手玩。”

“殺人?”沈開笑意盈盈,帶着玩味,“用盡本事也殺不了我,還稱自己是殺手?”

話音剛落,手中的溫度一空,小魚已滑出了涼亭之外,眼神冷冽如冰:“我接過三百八十六個任務,完成了三百八十五個。”

沈開沉眸:“可惜,第三百八十五個人,你殺不了。很遺憾?”

小魚沉默,半天,低聲道:“今天的梅花糕,我做好再送來。”

育嬰堂廚房大鍋裏水汽缭繞,小魚坐在竈臺前,用傷手托着下巴出神。

門口,一個小女孩探出頭,笑嘻嘻道:“姐姐,你在做好吃的?”

小魚站起身,在圍裙上擦擦手,拈起一塊糕點塞到女孩嘴巴裏。女孩心滿意足,笑呵呵地跑掉了。

待小女孩跑出門,小魚正要俯身添柴火,一道聲音傳來:“姑娘,送菜。”

“挑進來。”

“我素閣的毒魚,做廚娘挺上手。”

小魚回頭,立刻單膝跪下:“閣主。”

放下菜,老漢脫下草帽,笑吟吟地扇着風走進廚房:“縮地佬呢,為何他沒向我回話?”

小魚輕聲道:“他想剝屬下的皮,屬下,殺了他。”

“是啊,不殺了他,他就會剝下你的皮。剝了你的皮,你便無法得手。那你告訴我,何時得手?”

“屬下必盡全力。”

擡手搭上她的肩膀,老漢俯身:“毒魚,你從未讓我失望,這次的主顧素閣得罪不起,”五個指頭抓透了小魚的左肩膀,鮮血順着小魚的青色衣淌下,老漢笑得分外森然,“我再問你,可曾得手?”

小魚臉色煞白,身體卻巋然不動:“屬下必盡全力。”

五個指頭松開,小魚的左肩膀便軟綿綿地垂下。

老漢直起身體,冷聲道:“我解了你的七絕,複又中下化骨。死并不可怕,三日之內沒結果,餘生便做一只爬蟲吧。”

******

一到黑夜,春寒便夾在淅瀝瀝的春雨裏翻滾着湧上來,浸入人的骨頭中,猶如跗骨之蛆。

沈開披着披風,籠着一爐炭火坐在窗邊,拿着卷書,時不時微微咳嗽。

“哥哥,你染了風寒……”

“阿樂,還沒回家。”沈開連頭也懶得回,低聲問着。

“皇帝哥哥的旨意下了,令狐貍和素閣誰也別想跑,”阿樂從身後攬住他的脖子,“敢惹乾王府,怎麽輕饒他們。吓,哥哥,你身上真涼……”

“我中了噬心血,還能活一夜……”沈開道。

阿樂驚叫,直起身體:“什麽!誰幹的!我馬上讓人找解藥!”

“果然是毒殺第一人,攻心也一流,小看她了。”沈開淡淡的描述。

“那個女人!”阿樂又急又氣,捏拳沖外邊喊,“去,抓到毒魚,拿到噬心血的解藥,再殺了她!”

把手中的書往邊上一丢,沈開揚揚眉:“殺了她也沒用,一百零八種毒混合她的血配出此毒,便要用一百零八味藥混合她的血配出解藥。哪怕一味藥多一錢也不成,只有配毒之人才知道如何解毒。”

阿樂急得都快哭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哥哥……我先着人抓那個女人……再叫人把醫聖帶來……”

微笑着,沈開拍了拍阿樂的頭:“還有一夜時間,阿樂,若是哥哥死了,你幫哥哥做一件事。”

“什麽事?”

“抓到那女人,廢掉她的毒,和我的追月琴一起埋在我墳裏。”沈開的臉色轉瞬變得陰暗詭異,“我要教她彈琴解悶,還要使喚她做糕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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