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縱魂人11

沈西心中隐約有了猜測。

畢方和鳳凰避而不談, 目光有了閃躲的意味。

“我能救宗珩大哥, 對嗎？”沈西又追問了一句，心中越發肯定了這個答案。

宗珩是神魂，崔煜也是神魂。

但崔煜是名副其實的鬼神, 他的魂魄在陰府浸染多年, 早就沾染了死氣。所以, 他無法對宗珩展開施救。

可沈西不一樣。

現實中的他還活着，此刻只是靈魂出離的狀态。

“小西……”鳳凰眼看着宗珩就要支撐不住, 終于一狠心，說了出來, “如果你的身份，真和我們猜測的一樣。那現在, 就只有你能救他！”

畢方猛然轉頭, 阻止了鳳凰，“別說了！萬一小西不是，你這不是要他去送死！”

他看得出來, 此刻的沈西魂魄受損嚴重，必須要盡早回到原身內。否則沈西本身都會有性命之憂，哪裏還能去救宗珩？

沈西來不及理解他們話中的深意，轉身跑去。

“宗辭、崔煜！我來試試！”

“西西，你……”宗辭一怔。

一旁的安音連忙走上前來, 同樣制止, “小西, 你別胡鬧！”

安音對于沈西, 自然要比對宗珩關切得多。

在他看來，就算沈西的身份是衆人所猜測的那樣。以宗珩的狀态，想要施救回來，怕是沈西就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沈西根本不理會，快速屏息凝氣。

胸口受損嚴重，頓時傳來劇痛。

宗辭見他變得痛苦的臉色，又睨見宗珩開始消散的身體，內心備受煎熬。

他從來沒有比此刻更痛恨自己的無力。

合眼凝氣的沈西，沒有看見衆人不一的神色。他的內心只存在着一種想法：不能看着宗珩眼睜睜地消散死去。

更不能，讓宗辭一輩子活在痛苦自責中！

沈西心間的信念越發堅定，體內的痛苦開始麻木、甚至微不足道。

慢慢地，他的魂魄開始散出白色的靈力，越來越大，波及到了近處的宗辭、崔煜和宗珩。

宗珩的變化最為明顯。

原本還在消散的身體，竟然奇跡般地停了下來。

鳳凰、畢方、安音三人見此，頓時領悟。

“小西他真的是那個人？！”

“……現在這情況，還有別的解釋嗎？”安音接應道，語氣複雜。

宗辭自然看見了這個變化，臉色微微訝異。但只是一瞬，他的面容就重新歸于嚴肅，眉眼間是化不開的憂慮。

他深怕在中途，沈西會出什麽意外。

“宗珩？”處在絕望中的崔煜，突然看見轉機，渾身一震。他的視線在沈西和宗珩的身上，來回移動，眼中帶着微弱的希翼。

沈西微微睜眼，學着宗辭以往的樣子，努力将靈力集中于指尖，再緩慢地對準宗珩的額頭，輸送進靈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宗珩的魂魄竟重新凝固起來，不再透明、微弱。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縷陽光從破損的牆面洩下，溫和地吐露在每一個人的身上，光輝熠熠。

宗珩終于睜開雙眼，但下一秒，就變成了一只渾身通白的狐貍，蜷縮在了崔煜的身邊。

畢方最先反應過來，眉眼松動，終是吐出一口濁氣，低喃道，“……沒事了，小珩沒事了。”

只是靈力暫失，變回了本體。

但九尾狐族是半神，假以時日，宗珩便能修煉回來。

崔煜聽見這話，嘆息着伸手捂臉。他将頭抵在宗珩的身子裏，心裏被強壓下的絕望、無助、不安，縱欲全面宣洩出來，泣不成聲。

“西西？”宗辭盯着戀人，淺聲呼道。

沈西動了動眼皮，緩慢睜開。

“西西。”宗辭連忙将他摟住。

沈西瞥見崔煜和他身邊的那只白狐，費力問道，“宗珩大哥他？”

“沒事了。”宗辭打斷他的疑惑，直接回複。

“……那、那就好。”沈西嘴角釋出一抹笑意。

宗辭見他虛弱的樣子，滿是心頭，“西西，我……”

還沒等他說完話，懷中的沈西便驟然合上眼眸，一瞬間魂魄白光四溢，刺得衆人無法睜眼。

等到大家再度看去時，宗辭的懷中，已經空空如也。

“西西？！”

宗辭呼吸一滞，強烈的不安感彌漫上來。

“怎麽回事？”安音同樣震驚，“小西呢！”

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得大家無從開口。

畢方眉頭緊皺，“小西魂魄離體，還受了重傷，本就耽誤不得！結果……”

話語未盡，他便止住了。

可衆人，哪裏還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往好處想，小西他不一樣……說不定他的魂魄已經回去了。”玉如意開口，試圖尋找一個好的說辭。

宗辭來不及聽完，就快速起身，繼而奪門而出。

“小辭！”“宗辭！”

***

房間內，靜谧無聲。

流火坐在床頭，堅持了一夜的他，眼皮是在過于沉重，時不時就耷拉下來，連帶着小腦袋一磕一磕。

困頓的流火不由自主地将身子傾斜了過來，結果不出意外，直直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哎呦！”

手肘關節處傳來痛意，激得流火困意全無。

他從地上爬起來，随意一瞥，就見床上的人有了蘇醒的跡象。

流火連忙湊近，喊道，“西西？”

“西西，醒醒？”

沈西艱難睜眼，全身身下如同撕扯般，劇痛不已。

“你終于醒了！”流火靠近他，詢問道，“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要我扶你起來嗎？”

沈西實在無力動彈，但想起之前在倉庫內發生的事情，又覺得不安定。

他搭住流火的手臂，後者領意，将他扶了起來，還不忘拿個軟枕，墊在他的背部。

“流火，宗辭呢？”

流火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道，“你知道你靈魂出離了嗎？宗隊很擔心你，好像找了畢方前輩他們，去找你了。怎麽？你都不知道？”

沈西看着流火驚訝的樣子，自言自語道，“原來倉庫裏發生的事情，都是真的。”

話音剛落，他就自我否定了一句，“也對，怎麽可能是假的。”

“西西，你在說什麽啊？”流火臉上顯露出極大的疑惑，“你沒事吧？”

“沒事。”沈西簡單略過身體的不适，“就是魂魄出離久了，現在身體不太舒服。”

流火信以為真，松了口氣。他揚起一抹笑意，“那就好，我去給你……”

話音未落，宗辭就開門沖了進來。

沈西擡頭，恰巧将他臉上的恐慌收入眼底，“宗辭？”

“宗隊……”流火眨巴眨巴眼睛，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眼前的宗辭，是他從未見過的狼狽。白色襯衫早就染上了大片的血漬，全部黏在身上，不少地方還有着撕裂的痕跡。

他的臉上絲毫沒有血色，額頭遍布汗水，甚至還沾上了灰塵。

宗辭看着床上的沈西，驟然松了口氣。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臉部，半彎着身子，大口喘氣。

流火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做出了正确的決定，一聲不吭地溜走。

沈西費力起身，往床沿挪了挪，“宗辭，你怎麽了？”

話語剛落，宗辭就疾步走來，跪在床邊，死死将沈西抱在懷中，悶聲道，“西西。”

餘音中，明顯帶着顫抖。

沈西感受出戀人不對盤的情緒，回抱住他，“宗辭？”

“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沈西啞然，卻突然感覺有什麽液體滴落在肩頭，衣料被打濕，直直熨在皮膚上，灼熱，滾燙。

宗辭……這是哭了？

“宗辭，我先前在倉庫，真的太累了。本來想靠在你的懷中休息的，哪裏知道就突然回來了。”沈西伸手，一下、一下撫摸着宗辭的後背，“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宗辭将他摟得更緊。

“現在不是挺好的嗎？”沈西試圖轉移戀人的思緒，“宗珩大哥也沒事了。”

“西西，謝謝你。”

宗辭終于松開他，兩人貼得極近，輕而易舉就能觸到彼此的氣息。

“謝謝你。”宗辭望着他的眼睛，再一次認真說道。

沈西勾起嘴角，伸手摟住他的肩膀，“宗辭，我們之間不說這個詞。”

“我不想讓你一直活在愧疚和自責中。”

他主動貼近宗辭，親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能幫你和崔煜，救回宗珩大哥，我很開心。”

宗辭撫上他的臉頰，“有你陪着我，我也很開心。”

沈西見他的情緒恢複不少，暗下松了口氣。

“宗辭。”

“嗯？”

“崔煜和宗珩大哥的感情，雖然很感人，但是太難熬了。”沈西認真道，“我們要好好在一起，一刻都不能分開。”

宗辭聞言，終于露出笑容，他俯身吻了吻沈西的唇畔，“好，正如我所願。”

“身上是不是很疼？”

“嗯，疼。”沈西縮在他的懷中，也不矯情。

宗辭一把将他抱起，“去洗個澡，遲點我給你輸送靈力治療。”

現在沈西的魂魄已經歸體，宗辭的靈力對他，自然能起作用。

“嗯。”沈西問到他衣服上的血味，調侃道，“宗辭，你剛剛進門的時候，真的很邋遢。”

“還哭鼻子了，可憐兮兮的。”

宗辭想起自己剛剛的失态，不免一怔。随即他便故作淡定，反問，“你再說一遍？”

沈西打着馬虎眼，湊近他的耳畔，輕聲道。

“最喜歡你了。”

宗辭輕聲一笑，給予一個更深情的回複，“嗯，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