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的琏二奶奶,您就別站那看戲了,再不來求情,你可就要守寡了。”

“哎喲,疼!鴛鴦,平兒你們都勸勸老祖宗啊!”

王熙鳳目睹了賈琏被揍的慘狀,很是于心不忍,但想起他的荒唐行徑,咬牙一狠心,別過臉不去理會。平兒見王熙鳳都置之不理了,哪敢多言。

而鴛鴦,那更是站在賈母一方的,不給她老人家遞棍子打賈琏都算好了,遑論幫他說情?

求救無門,沒法子,賈琏只好自個兒求饒了。

“老祖宗饒命啊!別再打了!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

“孫兒知錯了,以後不敢再犯了!您就饒了我這一次吧!”終于明白他爹挨打時是什麽感受了,兩個字“要命”!

他前邊的還疼着呢,這時候後邊的屁股也快開花了,前是痛,後也是痛,賈琏想死的心都有了。

早知如此,今日便不投機取巧去樓子裏玩了。最後,女人沒玩到,還讓不知哪個黑心肝的傷了他的命根子,掃興而歸,回了家沒等來妻子的關心安慰,反倒遭到了老太太的一頓猛打。

他悔啊!!

賈赦獲知賈琏挨打,讓人打斷了興致的惱怒瞬息消散。

“長輩教訓晚輩是應該的,他老子從小就是被揍到大的,現在我老了,該他這個做兒子的替老子承受。你們都不許過去打擾老太太,讓她老人家揍個盡興。”

賈赦丢下一句話,背着手滾回了卧房,摟着小妾繼續雲雨。

賈琏的鬼哭狼嚎飄到了二房,劉姨娘從夢中驚醒,面色發白,身體不由自主地打着顫兒。“蛇!是不是蛇又來了!”

賈政刷的一下睜開眼睛,揪着身上的被子,警惕地盯着周圍,随時準備着,一有變故拔腿就逃。

那場蛇鼠蟲蟻大宴,着實令賈政與劉姨娘受驚不小,心裏留下了深厚的陰影,一有個風吹草動,他們立即就草木皆兵。

床前伺候的下人,害怕極了賈政,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幹巴巴地解釋說:“二老爺,劉姨娘,沒有蛇,是大房裏的琏二爺挨老太太打了。”

至于為何會害怕賈政,這還要從蛇鼠事件說起。

他們聯手将暈厥在蛇鼠窩裏的賈政兩人搬到了另一件空房,沒想到一口氣還沒松下,便目睹了蛇鼠蟲蟻如流水一般不間斷地湧入新房間,拼命地往賈政頭上爬,驅趕都驅趕不完。

直到下人們伺候賈政沐浴了十多次,那些個不斷湧來的髒東西才徹底消失了。

于是下人們內心都認定了,是賈政身上究竟沾了髒東西,才有了那場蛇鼠之禍。

若非簽了賣身契,生死由主人拿捏,他們何必懷揣着無邊的恐懼,心驚膽戰地來賈政床前伺候?

劉姨娘也後悔自己當年的不信鬼神之心,執意予賈政為妾,如今親身經歷了這一場災禍,更是悔不當初。要不是知曉在這府裏立足少不了賈政,她真巴不得抱着自己的孩兒離他遠遠的。

賈政可不知曉枕邊人和下人們內心在想些什麽,否則非得暴跳如雷不可。

他一雙眼睛布滿了紅血絲,恨恨望向魚兒住處的方向。“那孽畜,都是那孽畜引來的禍端。否則,為何他的癡傻剛好了,我這個做老子的便受罪了。他為何還要活在世上?真想……真想一片一片撕碎了他……”

下人們聽見了賈政魔怔似的喃喃自語,渾身一冷,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哆嗦。

魚兒鼻子突然一癢,打了一個噴嚏,賈環緊張地問道:“二哥哥是不是着涼了?”

“沒有,就是癢癢了一下。”魚兒揉了揉鼻子,搖頭否認道。

“那就好。”賈環卸去臉上的擔憂,轉而問道:“二哥哥你在作甚?”

只見魚兒趴在黃花梨圓桌上,面前漸漸堆積起了小土堆多的瓶瓶罐罐。

哪怕賈環已經見識過了魚兒憑空取物的手段,心裏多少有些數目,然而此時見了,仍舊感覺到相當驚奇。

“祖母好像在揍琏二哥,她年紀大了,回來一定會精疲力竭,全身酸痛。我得找些補藥給她補補身子。”

賈環:“……”

“補血的,補精氣的……對了,她老人家總唠叨自己老了,臉上都是褶子,不好看了,嗯……就用這個珍珠磨粉吧,敷臉,沖水飲用都可以,增壽又美容。”

魚兒将适合賈母使用的藥類歸做一小堆,抿嘴思付片刻,挑出了一顆千年大珍珠,

拳頭大的珍珠,出場璀璨奪目,表面自有光華流動,賈環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絲毫沒有懷疑出自魚兒之手的珍珠真假性。

“好……好大顆的珍珠……”賈環咕咚咕咚咽着口水。

魚兒瞥見他那饞樣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珍珠粉女子養顏用最好,你年紀小臉嫩,吃了沒多大用,不過你要是喜歡的話,待會兒我送你一些。”

沉醉于千年珍珠的“美貌”,賈環沒注意聽魚兒講話,只是無意識地點着頭,給了他回應。

魚兒從鱗片裏翻找出了一個玉盒,雙手捧起千年珍珠,合攏一捏。

拳頭大的珍珠,眨眼間粉碎,雪白的粉末如同雪花般簌簌落在了玉盒裏,美不可言。

咔擦!賈環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難以置信地轉過頭凝視着某個罪魁禍首。

魚兒對此毫無感覺,手腳利落地分出一小瓶給賈環,見他一臉呆滞沒有伸手接過,還貼心地塞入了他的手中。

魚兒收回了多餘的瓶罐,将桌上的十餘個瓶子分成兩份,分別放入了兩個錦盒裏,朝着外間喊了一聲。“晴雯、麝月,你們進來!”

兩女應聲而入,魚兒指了指桌上的物什。“左邊這份是祖母的,右邊的給妹妹,辛苦你們走一趟,幫我送過去吧。都是好藥,提醒她們要記得吃。”

不用多加解釋,晴雯和麝月都明白,魚兒口中的妹妹指代的只有林黛玉。

說罷,他又看向桌上零散放着的四個琉璃瓶。“你們幾個都是血氣不足的,這四瓶你們拿着,出去和茜雪、碧痕分了吧。”

賈環見魚兒還将“仙藥”分給了四個大丫鬟,多心眼地叮囑了一句。“好東西你們悄悄用就好,萬不可到處炫耀。萬一有人問起,你們也不要多言。”

兩女雖有些莫名其妙,但仍然點頭應了。

不提裏頭裝着的藥水如何珍貴,光裝藥的琉璃瓶子,玲珑精致,賣了最少也值幾百兩銀子。晴雯兩個得了賞賜,高興的像個孩子,歡快地跑去給賈母和林黛玉送東西。

又坐了一會兒,見天色差不多了,賈環起身告辭。“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明兒個再來找你玩。”

魚兒點點頭,“外面還在下雪,我讓掃紅和引泉打傘送你回去。”

當賈環走出門外,掃紅和引泉早已等候在外,除了他二人之外,還有四名小厮托着滿滿的物件站在一旁。

“回環三爺,這是老太太賞賜給您的,囑咐我們,您離開的時候幫着帶回去。”賈環疑惑地瞥了一眼,還沒開口問,就有人說明了情況。

首次得了老太太的賞賜,賈環高興的像朵花兒,樂呵呵地帶着人回了住處。

趙姨娘早晨剛和賈探春拌嘴吵了一回,心情正不好着,見賈環比平時晚歸,馬上氣勢洶洶地殺了過去。

“作死的東西,日落西山了才知道回來,又跑什麽地方玩耍去了?你就不能學學養在太太身邊那個的安靜性子?像個野孩子似的,整日到處鬼混,那心偏向外人的東西曉得了,非又來冷言冷語刺我娘倆不可。”

大氣不喘一口說了賈環一頓,趙姨娘氣消了許多,方注意到跟在賈環身邊或打傘或捧物的六個不甚眼熟的小厮。

“你們是打哪兒來的,托着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趙姨娘說着不等回應,便自顧自地掀開了遮蓋在托盤上的布料。剎那間,華麗的錦緞,金銀元寶,瑪瑙翡翠,端硯徽墨立時闖入了趙姨娘的眼中。

金銀玉石和錦緞絲綢在落日的餘晖下閃着微光,趙姨娘眯了眯眼睛,心神都晃動了。

趙姨娘摸摸錦緞,捏起一塊金子咬了咬,喉頭幹澀,啞聲發出一聲驚呼。“我的乖乖喲!”

掃紅解釋道:“回姨娘,我們是寶二爺房裏伺候的,這些都是老太太賞賜給環三爺的。”

趙姨娘奴婢出身,盡管幸運成了賈政的姨娘,然而在這府裏主子奴才都不把她當回事,好東西更是輪不到她用。只能緊巴巴地領着姨娘那點子月例,還要補貼娘家,何曾得過如此之多的好東西。

是以,一聽掃紅說東西屬于賈環,趙姨娘滿臉的不可置信,用驚詫的目光看向賈環。

沐浴在趙姨娘震驚的視線下,賈環因被罵的委屈頓消。

他昂着下巴,挺着胸膛,活像只驕傲神氣的大公雞。要是有尾巴的話,此刻恐怕早就翹翹上天了。“姨娘喜歡的話都拿去吧。”

一高興,滿腦子放煙花,賈環甚至把魚兒分給他的千年珍珠粉給了趙姨娘。“這是二哥哥送的,聽說女子養顏最好。珍貴的緊,除了這一小瓶,家裏只老祖宗有,你也拿去用吧。”

話音落下,賈環學着老學究的模樣,負手挺胸,邁着八字步,緩緩走入了屋裏。

整座府裏除了老太太,只她一人有!趙姨娘狂喜不已,心髒都要從胸膛蹦出來了,抱着賈環給的好處,巴巴跟在他身後喋喋不休。

“好環兒,得了老太太的賞,你有出息了!有了好東西,曉得記挂着姨娘,你比你那沒心肝的姐姐孝順。下回她再來埋怨你,我就拿出老太太的名頭出來,看她還有何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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